《星城录》猫大虫

5、胡笳曲

　　那醉汉拉着花娘的衣领，摇摇晃晃的刚想定睛仔细看一下那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青衣公子，刚想发难，却只听“哎呦”一声，那只揪着花娘衣领的手的手腕却不知何时被攥在了那青衣公子的手里，说也奇怪，明明不见他用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可那醉汉的表情却是痛苦至极，像是蛇被人抓了七寸，身体痛苦的扭着。

　　“哎～这位老兄‘看花应是惜花人’你看你怎么这么不斯文呢？让在座的朋友都怎么看你啊？…”青衣公子似笑非笑的凑近他说，可马上就回身用另一只手捂了口鼻，因为那醉汉呼气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经过这么一闹，醉汉的酒似乎醒了一半，这时几个青楼里的‘龟公’也围了过来，这些个糙大汉平时就是给客人们端茶倒水，跑个腿，可如果一旦要是遇到有嫖客敢闹事，就相当于押司安保之类，也并不是善类。

　　醉汉明显怂了，可是嘴上却不肯表现出来，放横倔道：“好，老子今天且看你这小子到底会不会弹…”说罢就故意往台下退去…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会弹怎的？不会弹又怎的？”青衣男子抱肩看他笑问道。

　　本来认为热闹已经到此为止的看客们顿时来了精神，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显然那醉汉没想到这个青衣公子会有此一问，登时愣了一下，酒劲没散，可又不肯在这种场合丢了面子去，于是梗着脖子喊道：“你道想怎的？！”

　　青衣公子哈哈一笑：“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我不会弹，我留下这锭金子”说完从里怀里掏出一个黄锃锃的元宝来，登时台下人群一阵唏嘘声响起，青衣公子又道“如我会弹呢…”醉汉插嘴问道：“哪又怎样？！”

　　青衣公子眼睛一亮，脸色一沉，缓缓道：“那我要你方才打人的那一只手去！”

　　“好！”醉汉明显底气不足，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衣公子说罢拿过花娘手里的古琴，往台上一横，一掀常服下摆，席地而坐，双手抚琴，说也怪了，花娘那琴并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平时众姐妹切磋技艺时也都用过，也就是一般音色，可这琴到了这位青衣公子手里竟然好似绿绮，焦尾，琴声美妙竟如瑶台仙乐，高则苍幽凄楚，低则深沉哀怨，丝丝入云，绕梁三日…

　　只见那青衣公子不急不缓，从容不迫，一曲下来，前半悠扬，后半苍凉，收尾处五指划拨琴弦如撕帛裂锦，听呆了台下一众看客。

　　那醉汉此刻应该已是醒了九层的酒，脸色却是极度难看，不用问也知道这胡笳曲不仅是对了，而且是绝了…

　　青衣公子收了琴，递给一旁花娘，起身对着台下的醉汉道：“如何，在下可有地方弹错啊？”

　　醉汉登时脸上通红，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青衣公子脸上笑着向他这边缓缓踱步，虽说是笑可却带着一股煞气，那醉汉竟被他这气势压的立在原地迈不开步…

　　“等等！……”一个漂亮女人从几个壮汉身后走出来，虽说是上了岁数，气质却是很好，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寻常妇人：“公子，您这琴弹的好，您这模样更好…”青衣公子敛了凌厉的目光，羞涩一笑，故意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过奖，过奖…”

　　那女人指着醉汉接着说道：“这位好汉我认识，以前也是随宋将军征战过南疆的，讨伐回纥叛乱，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有生之年是再不能重返沙场了，可能因为内心愤懑多喝了几杯才会如此，求公子看在他曾也是为国效力的将士，就饶他这一回罢！”说话的女人就是红袖招的主人，‘红姨’。

　　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位置，必然是要有些人脉和手段的，所以她说话在这里是有分量的。

　　青衣公子听后哈哈一笑道：“美人说的话，自然也是对的，不然再下也只是想开个玩笑，这里的知县大人如此人物，再下哪来的胆子，怎么敢在煌大人的地盘造次！”

　　此事如此，应该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了，看客散去，‘红袖招’里恢复歌舞热闹，该调情的调情，该喝酒的喝酒，在‘红姨’一再坚持下青衣公子免了这次的酒钱，‘红姨’又吩咐属下和姑娘们下次再见了这位公子一定要奉为坐上贵宾…

　　离开时已是丑时，青衣公子一人沿街踽踽而行，与刚刚张扬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的背影似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

　　突然他脚步一停，站定后，顿了一下语气瞬时又恢复先前的轻快：“阁下刚是没听够？可是怎么办，今天我弹够了…”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从巷口暗处一闪转了出来：“哎呀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方才只知兄台的琴弹的如仙乐入耳，没想到武功竟也是这么好，真是让再下钦佩，钦佩啊……”

　　这番彩虹屁吹的着实是让谁听了都不免觉得尴尬，可就是有人脸皮厚到还能继续往下接茬：“嗳，我哪里敢，时日久远，琴艺生疏，刚刚阁下不是听出来一处错漏么，曲有误，周郎顾，阁下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如果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想必一定会被这虚伪的对话恶心吐了，真是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