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录》猫大虫

6、初会

　　这两人真真是一路货色，轻浮浪荡，说话也是谁也不肯落了谁的下风去，唇齿交锋几个回合后青衣公子神情一凛正色道：“阁下何人？对这生僻的南蛮曲子怎的如此熟悉？”

　　男子答道：“在下少时有位故友善于古琴，于是在下总会帮这位故友留意一下古琴谱，‘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这胡笳十八拍相传是汉时蔡文姬流落匈奴所作，号称千古第一绝唱，是多少善弹古琴之人都想要的，因为故友关系在下才对这个曲子略知一二，兄台见笑！”男子一抱拳接着说道：“今日一见与君投缘，在下董昌炽，京城人士，来宁波是找一位朋友，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青衣公子笑道：“霍，在下姓霍，霍叶城！”

　　董昌炽点头抱拳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董兄后会有期！”青衣公子回敬一礼笑道

　　半夜里煌如星只觉一阵风好像从窗口灌了进来，隐约有人落地的声音，如星立刻翻身坐起：“谁！？”

　　“嘘…是我，是我，淑人（淑人，董昌炽的字）”

　　煌如星借着月光看清来人，边去点案台上的灯烛边道：“怎的堂堂道台大人也像市井毛贼一样，有门不走偏要走窗么？”

　　董昌炽刚刚的酒劲未散，双颊飞红：“如星，你少打趣我，明知我调职去做了修撰，还道台什么？”

　　如星轻哂一声“还没问你，如何好好的非要弃武从文去做修撰？”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如星，别人不懂，你还不懂么？与其终日看朝廷里的那些‘正人君子’勾心斗角，营私植党，整天想着这个，防着那个，倒不如趁早离远些，眼不见为净，现在我案上有书，杯中有茶，这生活岂不逍遥快活！”

　　董昌炽和煌如星本来是旧时同僚，当年中第时慈恩塔下一众老头子中这两个少年尤为显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两人一见如故，何况正是少年气盛，心比天高，想大有作为的年龄，两人经常在一起举酒属客，品论天下。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却是恍若经年……

　　后来两人异地为官，见面时候不多，但也是常有书信往来，前几年听说他辞了道台转了文职，如星心中也大概有数，朝堂里这些年政事纷杂变化，波云诡谲，也知对他这种人无须劝慰，只是告诉他自己在宁波，邀他得空来玩。

　　“如不做了这个闲职，还不知道你我几时才能见面呢，快快快，困了，今晚我就和你凑合一宿得了…”说着就着就顺势身体一横往如星床上一躺。

　　煌如星摇摇头心中无奈，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次日一大早就有小役来报，门口的‘求贤令’被揭了，有人来应幕府职。

　　“煌大人……”如星随着声音望去竟看见了一位‘熟人’，来人正是昨夜那个在月下屋顶的青衣男子。

　　男子此刻已经换了一身白衣更显得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眉目带笑…

　　“阁下来是……？”如星皱眉问道

　　霍叶城看着煌如星眉眼弯弯，晃了晃手中的‘求贤令’道：“求幕府职。”

　　煌如星盯着他问道：“如果阁下真想求职，恕我直言，像阁下这样的人物何必明珠弹雀为了几两碎银屈尊小小的县衙幕府职位？如您假借求职另有打算，那我劝你更是大可不必，趁早请回！”

　　霍叶城听了这番冷言厉语倒也不恼，走进一步，笑嘻嘻的说道：“煌大人可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还在生在下的气，容在下为自己辩解一句，在下家境是尚算殷实，但也绝不是鸣钟鼎食，奢靡无度，况且在下家中兄弟众人，家父从来都是耳提面命，择贤而教，所以在下绝不是什么纨绔子弟，登徒浪子。”

　　霍叶城说到这神色一变，又往前了一步，凑近煌如星的耳朵神秘兮兮道：“但是在下有个原则，平生只想与‘美人’共事，久闻‘煌美人’大名，在下昨夜就是想看看，盛名之下，是否其实难符？毕竟这传闻么…不过还好，还好…真是倾国倾城……”

　　霍叶城的脸贴的如此之近，两个人甚至能看清彼此鬓角的发丝，霍叶城也不避讳，说话间口中气息吐在煌如星的颈项间，霍叶城惊讶他居然没有躲开。

　　“‘美人’是用来形容女人的！阁下用错了！”煌如星微微侧过头对着他冷冷地说…

　　“如星！如星？……哎？你怎么起这么早？”睡眼惺忪的董昌炽从屋里一路揉着眼睛一边嘟囔道

　　只一瞬间董昌炽就从这种迷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睛嘴巴都张的老大，虽说后会有期，可这莫非也太有缘了吧，昨天才刚在青楼见过的两个人，这会儿又在县衙见面了：“霍…霍…霍公子？”董昌炽用手指着他道

　　霍叶城此刻的惊讶程度也不小于董昌炽，不过转而抚手大笑，口中啧啧道：“董兄？你……”

　　煌如星迷惑的看着董昌炽，待他解释了事情经过，董昌炽对煌如星说道：“如星，这人用得，他武功又高，文采也好，你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煌如星睥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只怕这衙门小月禄几两碎银配不起霍公子的才能！岂不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了？”

　　“岂敢，岂敢…‘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煌大人怎么把霍某想的如此狭隘，真是好教人伤心啊…”

　　煌如星心下思付，既然此人决意要留下，为防他背后算计，倒不如就留他在明处：“好…那霍公子何时可以到任？…”

　　霍叶城一怔，受宠若惊般忙道：“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