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纵使相逢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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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望着死死扣上的棺木，若有所思。
把自己关进里面，早晚会因窒息而亡，也有可能饿死渴死，最有可能在他失去嗅觉前，被尸体的腐败气味熏死。无论如何，这种把自己困起来活活等死的行为，正常人实在无法理解。
如果他死了，自己那颗仙丹不就喂了狗？
“早知道是你自愿寻死，我何苦挨着痛苦给你送药来？”
陈衍却在一旁看好戏：“这种死法比刑场上砍头痛苦百倍，我倒要看看他能挨到几时。”
凌波跳下房梁，在棺木旁站了一会儿，想将棺材盖推开，手指接触棺木的刹那，像空气一样穿过。
陈衍在上面提醒道：“这是在幻境中，你我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凌波不死心的试了几下，均以失败告终，灰溜溜跃上房梁。
突然，她鼓起腮帮，向烧的正旺的烛台吹了口气，阴寒的小风瞬间穿堂而过，围着烛火晃了下，便只剩一缕青烟，吓坏了看守寝殿的侍卫。
凌波继续吹气，阴风越来越大，纸钱经幡乱飞，刚要进去查看情况的侍卫首领吓得屁滚尿流，逃窜去了。
可是任凭外边嚎的惊天动地，又是鬼又是神的呼喊，那方棺材仍无动于衷。
凌波怀疑商皓已经死了。
陈衍摇头说没有。
凌波说：“我不信，除非你打开棺材给我看看。”
陈衍不上她当：“爱信不信！”
凌波无可奈何的望着下方，过完了黑夜便是白天，过完白天又是一个黑夜，里面没任何动静，连一句临死前的呻/吟的□□都没有。
第五个白天，太师来了，红光满面，锦衣缎带，像是要成亲的新郎官。
跟随他的侍卫掀开棺材，一股酸臭之气瞬间将屋子填满。
有人跑到殿外抱着树呕吐，留在殿中的勇士个个以手捂住口鼻，听后太师差遣。
“哼，不要脸！”凌波简短评价过太师，便把目光放在棺椁之中。商皓和凌波相对而卧，脸带微笑，安详宁静：“都要死了，还在笑什么？！”
这下好了，高兴的是谋权篡位的太师，不仅江山唾手可得，而且他要拿着越妃的尸身炼化，也没一个人影阻止。
事情发展到现在，全都如了太师的意。
太师不是个好东西，商皓你这个逃避现实懦弱无能的小人未必是什么好角色！
凌波气的又骂又跳，险些摔下房梁，她心疼自己那颗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仙丹，也感念商皓把自己做成没有感情的陪葬品。
她辛辛苦苦养了十七年的男人，在死之前到底忍受了多大的折磨，这事根本不能深究，一细想，便觉骨头都是疼的。
底下两名侍卫，分别抱住商皓和凌波，使劲往两边分开。
但是他们抱的太紧，不得不加派人手，最后一边四个人，使劲了半天，才将两人分开。
商皓的遗体，太师看也不看，直接叫手下丢了。而越妃像是睡着了一般，尸体没有半点损害，甚至能闻到脸上擦的胭脂香味。
太师就地做法，念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咒语。
越妃如春花盛开，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呆滞，随着太师的咒语越来越快，越妃的眼睛逐渐有神，慢慢变成了一汪秋水，红色瞳孔魅惑勾人，往房梁这边瞟了一眼，陈衍的脸立马变成煮熟的螃蟹。
“你不是对商皓感兴趣吗？”他拉着凌波赶紧离开寝殿，御风而行，到达皇城外的乱葬岗。
也不知走这段路花了多长时间，到达乱葬岗时，商皓的魂魄正无助的四处游荡。
乱葬岗周围贴有符箓，像四面看不见的墙，把那些他困在里面，走不出去，凌波和陈衍也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断碰壁，不断回头。
这时，一位鸿衣羽裳的仙子降落到此地。
她手拿一枚翠色荷包，不断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
凌波凑近看，才知她搬家偶然路过此地，腾云时被一阵大风刮迷了眼睛，荷包里的物什被吹落凡间，她才降下云头过来捡东西，看到徒劳奔波的商皓，一挥云袖，解了法阵。问道：“你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反而在此逗留？”
商皓答道：“投胎转世必然要喝孟婆汤，忘却前尘。我还有不想忘记的人，所以在此苟且。”
“什么嘛！明明是你走不出这个法阵好吗？！”凌波默默吐槽。
那个女神仙估计也没想把他怎样，往荷包里数了数，还差一件她最心爱的东西！
商皓将那卷画轴举起：“你是不是要找这个？”
女神仙隆重的接过画轴，打开之后，见到画上之人如初，便放宽了心。
凌波正好站在她斜后方，画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紫宸帝君！正在松树下弹琴的紫宸帝君！
凌波好像也有这样一幅画，她走到女神仙对面，看到女神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就是她点化陈衍的乱葬岗吗？！
陈衍在女神仙背后点了点头，默认这一事实。
所以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女神仙感谢商皓捡到那幅画，便去了一趟阴司，回来他还在原地等候，便问他是否愿意跟她去北海，一个寸草不生的偏僻地方。
商皓看着那张脸，一千万个愿意。
女神仙便掐指算了一下，附近有落榜士子投河自尽，便让商皓附身在那个躯壳，就地点化，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神仙。
望着他们结伴而去的背影，凌波有些唏嘘，怎么说呢，几千年前的事早都忘的一干二净，如今已这种契机再次出现，不得不让她感叹时光蹉跎。
出幻境之前，陈衍又去了一趟皇宫。
国亡了，家没了，他的一双儿女也会受到牵连，若能痛快就死也好，就怕被有心人捉去干些下三滥的事。
还好，一切都还好。
陈衍带凌波走出幻境，回到紫宸殿。
楚国皇帝正在殿外观赏帷帐之下的海棠花。
他喜海棠，而紫宸殿这株象征凌波生命的海棠又常开不败，常来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陈衍这个太医天天不干正事，被逮到了好多次也不改正，皇帝便一道诏书，许他在后宫游走。
用凌波的话说，皇帝心宽似海，也不怕陈衍哪日迷上宫里娘娘，给他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陈衍也怕如此，他可不确定能对美女的诱惑而无动于衷。
皇帝却笑着说：“无妨。”
得，他说无妨就无妨，出事也赖不到凌波头上。
当务之急，是送走阿嫣小公主。
陈衍为此薅秃了头发，他不知道阿嫣小公主到底喜欢他这个父皇哪儿？
作为朋友，他也许合格；作为父亲，则是个十成十的大混蛋！
午夜时分，凌波和陈衍到湖边，召唤阿嫣公主。
阿嫣公主却出现在背后，一眼认出换过脸的陈衍。
“父皇！”阿嫣小公主头上的蝴蝶卡颤颤巍巍。
陈衍嫌碍眼，欲将它拔去，阿嫣公主阻止道：“若拔去这只蝴蝶发卡，阿嫣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原来如此。
陈衍苍蝇搓手，蠢蠢欲动。
阿嫣公主说：“阿嫣可喜欢这只发卡了。”
陈衍说：“阿嫣知道，死去的人必须死去吗？”
阿嫣公主笑道：“阿嫣当然知道，但是阿嫣想和父皇在一起。阿嫣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沉在湖底，那里又冷又黑，还有吃人的怪物……”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衍若再一意孤行散了她的魂魄，就枉为人父了。
凌波一时也不知所措，大义灭亲这种事，办与不办都备受折磨。
陈衍思考了一夜，天微亮时问阿嫣公主：“阿嫣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阿嫣四岁生日时，父皇答应和阿嫣一起荡秋千，但那天您和母后吵架，便没有履行诺言。”
“荡秋千啊？”陈衍随手一指，歪脖子树上吊下两根绸带，绑着一块木板。
“好啊好啊，父皇要陪阿嫣荡秋千喽！”阿嫣公主拍着小手，跑到秋千旁，等着陈衍把她抱上秋千。
凌波不好打扰父女团圆的天伦之乐，便跑到凉亭远远地观着。
陈衍一手抱住阿嫣公主，一手抓着缆绳，秋千便自动高高荡起，又低低落下，带起的晨风吹动父女紫色衣袖，阿嫣公主的笑声穿过薄雾，荡漾在平静的湖面之上。
亭子东面是丛桃花林，不结桃，只开花，天气已经入夏，枝叶茂密，又因早晨天气寒凉，树叶上升腾起一片云雾，人行走其中，如至瑶池美景。
皇帝就在一片雾气中走来，衣带染香露。
“前几日，你坠入湖中昏迷不醒，吓坏朕了。”
凌波突然想起和她共同跳湖的商皓，便问：“陛下有没有见到和我一起掉进湖里的人？”
“怎么了？”
“按理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还没来得好好报答他。”
“恩人没有，不过那日祁王来见朕的时候，像被大雨淋过。听他说，他好像呛水晕了过去，被金吾卫救下。”
“祁王？”凌波顿了顿：“我能见一下这个祁王吗？”
“当然！”皇帝笑道：“不过祁王向来不太喜欢和女子独处，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凌波说：“陛下只需告诉祁王，有一位叫凌波的女子要见他，若祁王不见，那他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笑声戛然而止，陈衍捏着那只蝴蝶发卡，怔怔不语。
阿嫣公主永远的消失了。
凌波安慰他：“人都有轮回，你若想念阿嫣公主，不如给闫君送点礼，让他透露点消息，这样你便能找到阿嫣公主，继续天伦之乐了。”
陈衍苦笑道：“既已投胎转世，那便有了新的人生，我何苦再敢打扰。”
蝴蝶发簪离开阿嫣公主，迅速黯淡失色，最后变成齑粉，被风吹散，落到湖面时，被一只暗影吞入口中。
与此同时，祁王府的人来报：
祁王殿下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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