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63、EYE（三十七）

　　下一刻，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邓艺没好气地将电话抛给坐在身旁的贴身女仆：“你接。”

　　女仆连忙接过电话，通话者说了几句话，引得女仆脸色微变，她看着邓艺，满脸失措：“夫人，对方叫查理斯，是民岸的警察。”

　　邓艺疑惑：“警察？警察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他打电话叫我告诉你，就在半个小时前，家里着火了。”女仆颤声道。

　　邓艺大吃一惊，她连忙夺过电话，可惜手没拿稳，电话顺着指尖滑了出去，从车内飞出车窗，狠狠摔在地上。

　　“啪嗒——”

　　电话摔个稀烂。

　　等邓艺赶到莫家时，大火已经把顶楼烧了大半。

　　豪华的别墅被大火肆虐，留下了丑陋的焦黑痕迹。火焰肆无忌惮，将这栋建筑完全被烧成空壳，浓烟四起，周遭皆是烟雾，就连外院的植物也不能幸免，处处尽是大火摧残的可怜模样。

　　莫家被好奇群众层层包围，他们袖手旁边，极爱凑热闹。

　　警方通知的消防车已经抵达，消防员正在努力控制火焰。然而这火越烧越大，大有一种扑不灭的架势。从报社赶来的摄影师不断拍摄照片，他们并未参与救火。

　　邓艺站在一旁，她完全吓傻了。

　　警察查理斯气喘吁吁，指挥现场疏松人群。如果再有看热闹的人，就派他们参与救火。

　　查理斯朝邓艺跑了过去：“夫人，您还好吗？”

　　“为什么会起火？”邓艺抬眼，表情扭曲，“找到起火点了吗？”

　　“没有。”查理斯摇头，“在一个小时前，有一封信送往警局，报社他们也收到了。”

　　“什么信？”

　　查理斯道：“炸弹预告。爆炸地点就在莫家。”

　　邓艺脸色发白。

　　查理斯擦了擦额前的热汗，他脸上满是灰烬：“但我们实在没想到竟会发生火灾。我们急匆匆赶过来，带了最专业的的拆弹专家，尽量做足准备。结果却爆发了一场火灾！妈的，我们被人耍了！”

　　女仆道：“所幸夫人没受伤。”

　　邓艺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她想起在路上接到的电话，猛地抓着查理斯，声调发抖：“我儿子呢？别墅里面的人救出来了吗？”

　　查理斯挠挠头：“很抱歉，夫人。您也看到了，眼下火势凶猛，我们无法让消防员闯进别墅救人。现在进去，无疑在让他们送死。”

　　邓艺咆哮：“可是我的儿子在里面！你们不进去，干在这里浇水又有什么用？！”

　　查理斯道：“夫人，请您冷静下来……”

　　“轰——”

　　燃烧的房屋发出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屋顶的碎片哗啦啦摔落下来，部分墙壁开始倒塌，甚至砸伤了几位消防员，空中弥漫呛鼻的烟味。查理斯连忙护住邓艺，免得她受伤。

　　邓艺却撇开查理斯，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尖叫声，跟她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在那一刻，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打电话给她的人是莫希安！是她的儿子！

　　邓艺嚎叫一声，摇摇欲坠，女仆连忙扶着她，想带邓艺远离火灾，报社的摄影师把注意力放在邓艺身上，他举起摄像机，将她狼狈的背影拍摄下来，继而又开始拍摄火灾画面。

　　邓艺不管不顾，扑了过去：“希安、希安……希安还在那里！”

　　警方有人将她拦了下来，可邓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她甚至掏出了包里的手枪对着阻拦她的人：“滚！都给我滚！”

　　查理斯咳嗽几声，走上前，试图安抚邓艺。岂料对方“砰”的一声朝他们脚下开了一枪。

　　邓艺神情癫狂：“别拦着我！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在混乱嘈杂中，人群的紧张感、恐惧感无限被放大。这点在邓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她是那么害怕自己的孩子死去。

　　邓艺双眼发红，坚决地将手 枪对着警方，她背对着火灾区，后退走进别墅，警方步步相逼。

　　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走吧。毕竟，她那么爱她的孩子。”

　　这个声音落下，激起旁观者的起哄。

　　“是啊，让她走吧。”有人毫不犹豫道。

　　“那可是贵族哎。生命比我们尊贵得多，肯定不会死的啦。”

　　“嘿，查理斯，你这个蠢蛋，别拦着她！让她去救她儿子！”有人劝说警长。

　　“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啊。”

　　查理斯面红耳赤，他激动道：“你们闭嘴！”

　　邓艺没顾上这么多，身后便是熊熊烈火，火焰烧灼木块“噼里啪啦”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却丝毫不畏。

　　邓艺看到警方停止了靠近，立刻扭头跑进了别墅里面。

　　她单枪匹马，闯进了地狱烈火之中。

　　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绝望的尖叫声。

　　火焰掩盖了血肉撕咬的声音，光灼热明亮，将黑暗压在地下。

　　刚刚在人群中发声的裴丧慢慢转动轮椅，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尘，跟周围人差不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围观者。

　　“我遗落在火灾现场的资料被警方捡到了吗？”

　　【嗯，警方立马将其收回，报社也拍下了部分资料。】

　　“很好。”裴丧道。

　　【你真狠。】

　　【你为了引邓艺上钩，将丧失理智的莫希安困在别墅里。邓艺一定不会想到，当她看到莫希安时，她会遭受怎样的后果。犯了吃人病的怪物，会把弱小的女人活生生撕碎。】

　　裴丧头也不抬：“你今天刚认识我？”

　　【那倒不是。只是我以为你杀张诺的时候是最狠的，没想到，你还能更狠……当初张诺死的多无辜，他只是想早点完成任务。】

　　裴丧：“是我用枪逼着他杀莫丞同的吗？”

　　【……】

　　“他杀洛维，我能理解。但他为什么要杀莫丞同？他杀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杀莫丞同。”裴丧冷冷道，“即便重来，我也会杀了张诺。”

　　【你真狠。】系统重复弹出文字。

　　“……”

　　【邓艺真可怜。】

　　裴丧注视着漫天火光，冷淡道：“那谁来可怜死去的人呢？”

　　【你的时间不多了，得快点离开这里。别忘记交换眼睛的代价。】

　　“我知道。”

　　裴丧收回视线，推动轮椅离开这场以悲剧收尾的盛宴。

　　在不久的将来，民岸警局会将莫家火灾真相公布于世，会将阴暗时段贵族的所作所为揭露于世，会将黄种人一事进行正式道歉，会将安德鲁与顾守狼狈为奸的事件刊登于报纸上以便警醒人类，会将人体实验死去的名单印在历史长河上。

　　这不是迟来的正义，而是未来的必然。

　　裴丧踩着未来线来到了历史剧情线里，任务是任务，历史是历史。任务方法有多种，但历史不可更改，他看得通透分明。

　　三年后。

　　民岸。

　　10月3日，上午11时30分。

　　雾疗药司学院。

　　一位少年坐在长椅上翻阅书籍，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岁，黑发蓝瞳，长相出色，极为惹眼。他头顶上的枫叶时不时会飘落下来，落在少年的黑衣外套上。

　　路过的学生偶尔会朝他投来好奇的视线。有些人对他的发色感到兴趣，有些人很喜欢他的眼睛。学院的女生坐在草坪上用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话题全是这个少年。

　　少年无视他们的视线，像平常待在书房看书般，自在认真。

　　就在这时，一位漂亮的女性朝他走来。聚餐的女生盯着她靠近少年，骤然无声。

　　少年依旧没有反应。

　　女性似乎有些不悦，她戳了戳少年的肩膀，无奈道：“莫，别看了。咱们该走了。”

　　“嗯。”少年放下书，抬眸道，“罗伯特呢？”

　　“他？听说学院附近开了家中华饭店，他去看看，说不定中午我们就在那儿用餐。。”

　　少年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边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女性在说，少年在听。

　　“院长同意了，明天就来上课。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我看我还是陪着你……”

　　“不用了。”少年道，“你陪着我上课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好吧。”

　　两人走到枫叶林的入口时，却看到了摆放在那儿的历届院长雕像。那儿有不少游客拍照留影，少年抬脚走了过去，女性见状，欲言又止。

　　少年一边走一边念着学院院长的名字，走到倒数第一个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Janette Edwards……”少年低语，“少了一个人的名字。”

　　旁边的游客听到此话，好奇道：“少了谁的名字？”

　　“没有少。”有学生走过来，漫不经心否认道，“他记错了。”

　　“记错了？”

　　“对。他记错了。”学生笃定道。

　　少年瞥了眼学生，没说什么。

　　女性凑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两人走到学院大门口时，有人伸手拦住了他们——是那个学生。

　　学生咬着棒棒糖，打量少年，一副拽拽的模样：“臭小子，你找事吗？学院院长就只有12位，哪来的少名字？下次再造谣小心我找你麻烦。”

　　女性嘀咕：“狂热学院分子吗？”

　　学生道：“阿姨，闭嘴。”

　　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