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59、EYE（三十三）

　　同一时间，另一边。

　　“我猜她一定在诅咒姑母下地狱。”梅丽莎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威士忌淡淡道，“姑母，你真不是什么好人。”

　　邓艺不以为然，她一向喜欢梅丽莎的直言快语。挂断电话后，她洗了洗手，亲手将一块牛排放在梅丽莎面前：“她自己蠢，你管她干什么。梅丽莎，希安怎么样了？”

　　梅丽莎平静道：“目前一切正常，但他受了点惊吓。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邓艺眼眸透露几丝寒意：“若不是那群窝囊废一直骚扰希安，不断刺激他，他又怎么会晕过去？”

　　梅丽莎细嚼慢咽：“但是我还得观察他一段时间。‘X’病毒不能随意在人体上使用。上次莫丞同心脏破裂起死回生只是个意外，这次救回莫希安……算他运气好。”

　　邓艺笑笑：“那还不是托你的福嘛。”

　　梅丽莎咽下肉，神色凝重：“姑母，我再跟你说一遍。你既然选择让莫希安注射了这款病毒，就必须有所准备。他会跟之前有所不同，你切勿不要让他看到血腥场面。”

　　邓艺不甚在意：“没事。我相信希安，他是个乖孩子。”

　　“……”梅丽莎一阵沉默。

　　邓艺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若是他发病了，我一定会管住他的。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跟莫丞同一样重蹈覆辙呢？”

　　梅丽莎点头：“姑母，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

　　梅丽莎又道：“姑母，安德鲁的死，你打算怎么处理？记者那边可不会善罢甘休。”

　　邓艺嗤笑一声，声音冰冷：“管他们作甚？我且不提安德鲁拐了我孙子做实验这件事，单说他害得我儿子变成这样模样就足以让他死百遍了，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梅丽莎垂眸：“我看之前被判死刑的犯人顾守……他极有可能也是被安德鲁陷害的。”

　　邓艺蹙眉：“哦？顾守……我见过他，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听旁人说他品行也不错。希安很喜欢他。唉，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安德鲁给陷害了？他人呢？”

　　梅丽莎叹气：“他已经死了。”

　　邓艺一怔，惋惜道：“太可惜了。”

　　然而她没问顾守有没有重获清白。

　　梅丽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姑母，我想请你帮个忙。”

　　邓艺挑眉：“哟，怎么？有什么事情难倒你了？莫不是那群家伙又逼着你去相亲了？还是……你要说服我放过我孙子莫丞同？”

　　说到最后一句，邓艺脸上的恨意几乎肉眼可见。

　　梅丽莎坦然自若道：“不是。只是我的助手罗伯特需要去国外学习，他是黑人，需要通行证。现在机场那儿管得紧，您是知道的。”

　　“噢……尽管拿去。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邓艺摆手道，“小事一桩。”

　　梅丽莎道：“谢谢姑母。”

　　梅丽莎与邓艺用完餐后，便告辞离开。她走向自己的车，没任何异常的行为。

　　站在高楼的邓艺收回目光，叮嘱下人：“确认一下，我亲笔签写的保证书的使用者是谁，如果使用者是华夏人，立马逮捕他。另外，梅丽莎那边一旦有任何消息就立马通知我。”

　　“是。”下人恭敬道。

　　梅丽莎坐回车上，瞥了眼后视镜，站在高处的邓艺转身离去。梅丽莎轻轻松了一口气，在发动引擎之前，她再次打开通行证确认真伪，随后，其露出了笑容。

　　“老妖婆，”梅丽莎心想，“你可真不好应付。”

　　梅丽莎踩下引擎，扬长而去。

　　从民岸中央商城到管尼皮世孤儿院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梅丽莎将其缩短了15分钟，提前到了约定地点。

　　抵到地点后，她将车子掩饰在陡峭的墙堆处，她打开车门，踩着雪地靴走入孤儿院，没过几分钟，娇俏的身影穿过孤儿院，消失于茫茫雪幕之中。

　　一大片荒冢零星落于土地，梅丽莎只身一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大山深处走去。她很谨慎，步伐不紧不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连她挑的路也是极难留下脚印的偏僻小径。一路上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与大雪落在树枝上的沙沙声。

　　走了半个小时后，梅丽莎终于抵达目的地——一间矮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危房的小木屋。

　　梅丽莎使用了叩门暗号，随后，屋里的人将门打开了。

　　“没人跟踪吧？”

　　“放心。我把他们甩掉了。”梅丽莎迅速进门，进门之前没忘记把门前的脚印用枯草覆盖，她抬眸道，“他们清醒了吗？”

　　“都没有。”罗伯特打开地下室机关，无奈道，“另外，拴住莫的铁链已经断了五条了。在这么下去，发疯的他迟早会跑出去的。”

　　梅丽莎拧眉：“不能放他出去，邓艺会立马要了他的命的。哪怕莫是她的亲孙子。”

　　罗伯特点头：“也是。那是个疯女人。”

　　梅丽莎与罗伯特走进地下室。这间地下室是当年安德鲁挖的，现在空置了。梅丽莎不知道其中缘由，她最开始想将裴丧两人安置于孤儿院的，后来听当地居民提起这间空闲的地下室，再三考虑之后，她便将两人放在这里。

　　他们走到一间房间前，梅丽莎扭动把手，推开门。

　　这件房间不大，但物件齐全。空气弥漫了消毒水的味道，一个男人静静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若不是梅丽莎听到他的呼吸声，她甚至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顾的情况还好吗？”

　　“不太好。”罗伯特翻了翻手里的记录，“我每日给他进行按摩，但无济于事。梅丽莎，他的两条腿已经废了。”

　　梅丽莎伤心道：“他本不应该遭受这些事情的。顾他怎么会杀人呢？”

　　罗伯特没说一句话，他紧紧抓着梅丽莎的手，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两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一声怒吼划破空气，他们吓了一跳。

　　罗伯特嘟哝了一句，梅丽莎皱眉：“顾当初是怎么管得了莫的？我一直以为莫会自动恢复清醒，可是这都快半个月了。他跟疯子一样乱吼乱叫，在这么下去，迟早会把这儿的警察引过来的。”

　　罗伯特道：“再等等吧，说不定过段时间莫就好了。对了，通行证拿到了吗？”

　　“嗯。很顺利。”梅丽莎道，“不过，邓艺十有八九会调查你的行程。到时候还得你跑一趟。”

　　“小事。”罗伯特耸肩，“关键是我不能带着两个人活死人到处乱跑。你得想办法叫醒他们。”

　　梅丽莎瞪了他一眼：“废话。”

　　“咳……”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咳嗽，梅丽莎与罗伯特面面相觑。跟着，两人连忙冲到裴丧面前，动作迅速。

　　梅丽莎急切呼唤：“顾！顾？”

　　“……梅丽莎，莫丞同呢？”

　　这个笨蛋！怎么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莫的情况啊？为什么他不关心一下自己呢？！

　　“他没事，还活着。你放心，他身上带着‘X’病毒，不会轻易死去的。”梅丽莎无奈道。她忍住激动的泪水，好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等到了希望。

　　“那就好……”

　　梅丽莎俯身，紧握他的手：“你关心一下你自己吧。顾，你总算醒了。如果你再不醒，哪怕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哪怕我成为杀人犯的共犯，我也得带你去医院检查。”

　　裴丧勾起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他太虚弱了。

　　“梅丽莎。”罗伯特面露严肃，“你得告诉他。”

　　“……我明白，”梅丽莎目露痛苦，她抓着裴丧的手，好似难以启齿，“顾……你的腿废了。”

　　话说完，梅丽莎开始哭泣，她身为医者，见证了无数死亡。然而当灾难发生在她朋友身上时，她终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丧哑着嗓子：“没事……我早就料到了。梅丽莎，辛苦你了。”

　　梅丽莎抹去泪水，哽咽道：“你……你别这么客气。顾。”

　　裴丧说话断断续续，有点吃力：“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罗伯特认真道：“顾，黄种人禁令已经被推行。另外，院长安德鲁被杀，5日前已经下葬。还有洛维警长与另一位白人少年少艾于今日下葬。”

　　裴丧：“莫、莫希安呢？”

　　梅丽莎咬唇，继而道：“活着。”

　　“活着？”裴丧有些惊奇。

　　罗伯特冷道：“邓艺那个疯子，用枪指着梅丽莎让她救回她的儿子，不然就开枪崩了她。”

　　裴丧将视线放在梅丽莎身上：“她……知道你有办法？”

　　“是……当初我曾跟她提过莫心脏破裂的事，我没想到她会放在心上。”梅丽莎颤声道，“顾，我没办法。我没得选。我对莫希安用了‘X’病毒，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救活了他。‘X’病毒是我从莫身上提取的，那东西已经开始变异，我不知道用在莫希安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但莫希安……他多半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梅丽莎悔恨道：“身为医者，竟然用这种方式救人。我……我……”

　　“莫希安不会怪你的。梅丽莎。”罗伯特安抚道，“这对他来说，说不定是另一种解脱。”

　　确实，对张诺来说的确是解脱。裴丧心想，张诺二次死亡，他被剥夺了在场权，已被系统剔除了。

　　根据规则，服役者因某些原因死亡，其□□会消失，他的灵魂则会附在机械上，并且丧失部分记忆。但服役者会依靠机械皮囊继续完成剧情任务，但任务完成后只能回到系统空间，无法现身于现实世界。

　　像张诺这种人，在刑期未结束前是不会彻底死亡的。

　　但他在任务中一次死亡后，将会失去任务完成权以及任务奖励，二次死亡后会被系统剥离任务，等待其他任务者完成任务。

　　张诺每死一次，就会忘记一些事情。唯独，他记得完成任务。

　　所幸张诺这次执行的不是个人任务，而是集体任务。若是个人任务，他二次死亡后则会被传送到淘汰区，遭受世间最为绝望最为齐全的刑法。

　　可没了张诺的协助，眼下只有裴丧能够完成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