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58、EYE（三十二）

　　那一日对梅丽莎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所有的记忆至今依旧鲜明。

　　她安置裴丧之后便立马出了监狱。监狱外早有一群苍蝇闻风而来，萦绕不散，它们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扰人心烦。

　　梅丽莎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招呼医疗队进入监狱，旁边有记者不断照相提问题，她置之不理。等梅丽莎拿着证件带了一批医疗人员进入监狱时，众人闻到了一股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十分新鲜。

　　梅丽莎不由加快脚步。

　　“梅丽莎，邓艺女士还在外头等着。”罗伯特紧跟其后，“我们得先让莫希安先生从小道离开。”

　　梅丽莎点头：“到时候你带他离开。还有尽量别让记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罗伯特探出头：“怎么了？天啊……”他惊呼一声，语气满是惊恐。

　　梅丽莎晃了一下身体，紧接着，这个一向冷静的女人发出愤怒的低吼：“莫！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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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维作为梅丽莎多年的朋友，他一直是个优秀的警员，制服一向整洁干净。然而现在，原本笔直挺拔的制服已经被鲜血侵染，洛维和蔼的面容上方，也就是额头，中了一发子弹，气断声绝。

　　这位正直的警长歪着脖子躺在墙边上，头部朝右边微倾，额头的洞穴不断流出鲜红的液体，侵染旁边早已死去的少艾。

　　而不远处，身着盛装的莫希安躺在地上，缝着洁净蕾丝边的衣袖已染红，他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小巧的利刃，这把利刃极为小，小到隐藏至手臂处，血从莫希安心脏部位无声蔓延，流淌。

　　裴丧躺在地上，鲜血肆流，而背对着梅丽莎的少年正俯下身体，疯狂吸吮对方的鲜血，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

　　“天啊……”梅丽莎怒道，“莫，你在干什么啊？”

　　听到动静的莫丞同慢慢扭过头，他的手上、脸上都是鲜血，十分恐怖。

　　他目不转睛盯着梅丽莎，双目赤红。

　　梅丽莎道：“莫？”

　　莫丞同露出诡异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下一秒，他朝梅丽莎扑了过来。

　　罗伯特连忙把梅丽莎护在身后，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枪：“离她远点！”

　　梅丽莎连忙喊道：“别开枪！罗伯特！”

　　“梅丽莎？”罗伯特皱起眉头，他没有开枪，选择用手肘狠狠撞击扑来的莫丞同，这个半大的少年极为灵活，他立刻伸出手护住攻击，又借助罗伯特的力道回去。

　　梅丽莎盯着莫丞同，声音发颤：“莫，是你杀了他们吗？”

　　“不用问了。”罗伯特打断她，“除了他还能是谁？”

　　“莫——”

　　莫丞同舔了舔手上的鲜血，双目赤红，他退到角落，警戒地看着张诺等人，低声道：“是我杀了他们。”

　　“莫？”梅丽莎瞪大眼睛。

　　莫丞同的眼神极为平静。

　　“梅丽莎。”罗伯特扶住梅丽莎，低声道，“你冷静点。”

　　梅丽莎摇头道：“不，我不相信莫会杀人。莫，你看到了顾的下场，虽然我不相信他有罪，但是你应该知道杀了人会蹲大牢，甚至会处以死刑。可你他妈像个傻瓜一样，跟我说你杀了人？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莫？”

　　面对盯着他的一行人，莫丞同非但没有慌张，反而笑了起来。

　　“梅丽莎，”莫丞同道，“我连他都敢下手，我为什么不能杀其他人呢？”

　　梅丽莎后退一步，面容苍白。

　　罗伯特将手枪对准了莫丞同：“那就对不起了。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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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杀了他们。”少年斩钉截铁道。

　　躺在地上的裴丧意识模糊，他死死地看着莫丞同。

　　裴丧中弹很多，伤口不少，他甚至将要面临残疾的痛苦，然而在这种绝望的情况，在看到莫丞同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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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莫丞同，你知道吗？

　　我的系统，从来没有弹出任何文字讯息说本次任务失败。

　　你没有误入歧途，你没有杀人。

　　你在对他们说谎，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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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警方发布了通缉令，杀害莫希安的那把小巧凶器上沾满了凶手的指纹，同时，他们认为凶手这不是第一次杀人。

　　而另一边，莫希安的母亲邓艺给她手底的侍卫下了命令。她以坚强冷酷的姿态宣布她与残忍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不共戴天，无论是谁包庇了真凶，她都会严惩不贷。

　　最令人震惊的是，杀害莫希安的人既不是对他恨之入骨的洛维警长，也不是同处一屋的犯人顾守，更不是某个狱警。而是莫希安的亲儿子，莫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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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后的交通依旧繁忙。

　　各种名牌车在道路上匍匐前行。其中有一辆不显眼的黑色车辆居于其中。这辆车空间容量并不大，但后座位上塞满了行礼。显然，车主打算远途旅行甚至离开这个国家。

　　前方有人在检查，揪出了好几个黄种人。他们垂头丧气，宛如犯人一般被铐上了手铐。

　　黑车车主也是黄种人，但她不慌不忙，甚至抓紧时间补妆。

　　警察走到黑车面前，轻轻敲了车窗，车窗降了下来。

　　“你好，打扰……哦不，滚下来。”检查的警察看到此人的肤色立刻变了语气，他瞪着眼睛，无礼威胁道，“烂屁股的臭婊 子，滚下来！”

　　“滚！”车主发怒道，她亮出一张证件，简直想把那玩意儿戳进警察眼睛里去，“自己看。”

　　警察冷哼一声接过，看了半晌，表情逐渐收敛，他打量对方，咕哝道：“……华夏人？”

　　“CAONA才是中文拼音，”院长前助手曹娜夺过证件，嘲讽道，“蠢货，日语与中文都分不清吗？”

　　警察不以为然，他扬了扬手里的铁棍：“臭婊 子，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的屁股踢烂！”

　　曹娜没再说话。她心里没有悲痛，也没有恐惧，只有悔意。

　　她想：我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国家里？为了什么？

　　曹娜安静的等待车子开启，汇聚车流，冲走世俗所有的肮脏事物。

　　她看了眼前方的车辆，估摸还需要等待半个小时，于是抽出在汽油站买的报纸，以便打发时间，只见头版头条赫然印着：

　　——院长安德鲁·莱恩斯、贵族莫希安探监双双死亡，其子莫丞同疑似凶手。

　　曹娜顿觉血压升高，天旋地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阅读了一遍报纸。最后，曹娜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曹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五秒后，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眉眼挤在一起，露出狰狞的笑容，她痛快的想：安德鲁死了！他终于死了！这个恶魔死了！

　　一股快意迅速涌遍全身，她太高兴了！

　　但很快，曹娜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安德鲁死了，那他为她签署的黄种人通行证还能维持多久？那些流氓警察会不会回头找她？刚才她没给那帮流氓痞子摆好脸色。万一报复起来……

　　思绪一转，刚刚走过的那帮警察又走了过来，他们扬了扬手里的铁棍，表情愤怒，好似朝她走来。

　　曹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喜哀交加之下，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曹娜显然吃了一惊，她颤抖着手接起电话，应道：“Hello？”

　　“你好，请问是曹娜女士吗？”对面微笑道，是女人的声音，“是这样的，我想你现在应该遇到了一些麻烦。”

　　曹娜屏住了呼吸，她警惕道：“你是谁？”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对方轻笑一声，不急不慢，“你现在还有功夫关心这个吗？安德鲁位高权重，可他本人已经死了。那他为你签下的通行证又能坚持几天？你订的机票是明晚8点的。在这段时间内，你拿着死人的通行证，能安全出国吗？”

　　曹娜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浇灭了。她面色发白，双腿发软，脑海一片空白。

　　半晌，曹娜嚅动唇，喃喃道：“上帝，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只是想回家。”

　　对方温柔道：“没人阻止你回家。”

　　曹娜失声道：“可是那帮警察已经走过来了！”

　　对方似乎对警察很不屑，安抚道：“我有办法。但是我需要问你一些事情。”

　　曹娜立刻道：“你得先让那群警察离开我身边！”

　　对方冷哼一声，回答：“当然。这很简单。”

　　曹娜不知对方做了什么，距离她三米远的流氓警察忽然收起铁棍走到其他地方去了，其中一个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朝她挥了挥拳头。

　　对方是什么人？曹娜有些惊讶。贵族吗？

　　“我想他们应该离开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对方没有耐心了。

　　曹娜沉默几秒，冷不丁道：“你想知道安德鲁的事情？”

　　对方赞赏道：“你很聪明。”

　　曹娜冷笑：“聪明又怎样，才能得不到发挥，知识得不到运用，跟个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对方笑了笑，没搭理曹娜语气里的嘲讽，她直入正题：“是这样的，你在安德鲁身边工作好几年。关于他的事情，你最了解不过了。我想问你……关于他以活人为实验品的事情，你清楚多少？”

　　曹娜心底一咯噔，她连忙否认：“不，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不应该问我。”

　　对方忽然换了种语气：“曹女士，安德鲁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怕一个死人？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活着才是最好的。”

　　曹娜不断冒出冷汗，她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在对方眼里，她不过是只蝼蚁，根本不够看。

　　“曹女士？”

　　曹婷咬唇：“我明白。你问吧。”

　　对方满意了：“你参与过实验的事吗？”

　　曹婷低声道：“没有。但我在整理安德鲁房间的时候，阴差阳错，翻到了那些实验资料。”

　　对方嘲笑地哼了一声：“‘阴差阳错’？那可真巧。”

　　曹娜恼羞成怒：“还有其他问题吗？”

　　对方道：“别着急。我问你，在实验品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莫丞同的孩子？他的体内被注射了‘X’病毒。”

　　“莫丞同？”曹娜拧紧眉，“不。没有这个人，但是档案里有个叫MO的男孩子。他的体内被注射了‘X’。安德鲁很喜欢他，在资料备注上亲切地称他为小野狼。”

　　“档案旁边有没有附带了这个病毒的详细资料？”

　　曹娜苦笑：“怎么会？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资料和档案放在一起。”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帮助，女士。”

　　曹娜紧张握着手机：“那我的通行证……？”

　　对方“哈”了一声，似是疑惑不解：“通行证？什么通行证？难道还要我专门给你这种平民通行证吗？你在开什么玩笑？得了吧。”

　　曹娜一听，大惊失色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一开始不是说……”

　　对方嗤笑道：“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有办法支开那群警察。但是我可没有答应你其他的事情。”

　　曹娜急速道：“不！别这样！我求你！求求你！”

　　对方已经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曹娜再次打过去时，得到的是机械的忙音。

　　曹婷颓然坐回椅子上，她眼睁睁看着那群穿着蓝白制服的警察走上来，他们内心压抑着不怀好意的想法，而她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料，任人摆布。

　　曹娜喃喃道：“我诅咒你，你迟早会下地狱的，你一定会被你所珍视之人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