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53、EYE（二十七）

　　他接收了属于原主顾守的所有记忆。

　　裴丧看到顾守跟安德鲁站在一起，对黄种人解剖实验进行谈论，他看到顾守与安德鲁合作，诱拐孩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顾守鲜少参与实验，只是随手给牢笼里的孩子赏点食物。

　　在少艾生不如死的时候，是顾守无意间伸手帮助了他，这让少艾又惊又喜，惶恐之下，竟在脑海里形成了执念——他会听顾守的话。

　　裴丧浑身一震，他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迟钝。

　　——在这个地方，痛恨黄种人的安德鲁为什么偏偏对顾守另眼相待？

　　仅因为顾守有才华吗？

　　裴丧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莫丞同的回忆中安德鲁所说之话：

　　……来，今天我们来试试这个好东西，我特意托朋友带过来的。你看我对你好吧？嗯？我特别喜欢你呢。小野狼。

　　“朋友”？

　　……

　　——是。

　　——因为他们是同类，他们是朋友。

　　……

　　裴丧慢慢抬起头，列夫嘴巴依旧在动，他还在说，但裴丧已经不想知道了。

　　若是裴丧按张诺所说的及时逃了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列夫反手又扇了他一巴掌：“顾守，你认还是不认？”

　　“认。”裴丧低语喃喃，双目冰冷，“到了现在，我还有不认的机会？”

　　列夫点头，他很满意：“很好，你是个聪明人。来人，把他押下去。”

　　裴丧双腿发软，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他，他已经跌倒在地了。他的双眸一直死死盯着列夫，脸上挂着极为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为温和的笑容。

　　原本裴丧将剧情里的所有人当成萍水相逢的过客，可现在有人强行破坏这个认知，强行加大任务难度，强行破坏他的计划，强行让他陷入剧情感同身受。于是裴丧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通过任务，弄死本次剧情最大的罪魁祸首安德鲁。

　　这个年轻的男人忍着强烈的恨意与涌至全身的冷意，对列夫报以微笑：“谢谢。”

　　……

　　“这次的任务有多大的可能会失败？”

　　【80%。】

　　“……还不错。”

　　【004，我建议你逃出监狱刺杀莫丞同，只有这样，才有20%的可能完成任务。张诺说的话没错。】

　　“不。”

　　【004，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我说，不。”

　　……

　　裴丧遭遇毒打后半小时，警方召开会议。列夫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去，就连顾守的判决书都还没来得及签字。

　　裴丧躺在简陋的床上，睁着双眸，脑筋转得飞快。

　　一只乌鸦停在了监狱外边的枝丫上，系统听到外边守卫的交流声与埋怨声，没有获取有用的信息。它不再将希望寄予裴丧身上，系统认为004必死无疑，决定放弃他。

　　系统回到自己的主空间，查看新宿主名册，为下一任宿主做准备。

　　此时，双耳失聪的裴丧正轻轻敲打墙面，慢慢合上眼睛。

　　——他在等一个人。

　　夜幕已经落下，寒风抽打枯枝，濒临死亡的野兽抽搐，监狱外的乌鸦扑闪着翅膀离开了这里。

　　监狱看似和平安静，实际上，黑暗罪恶的交易正在发生。

　　裴丧这边也不例外。

　　安德鲁站在监狱门口，他换上一身昂贵的黑西装，脸上浮现出哀伤的表情。步入监狱内间后，他看着坐在床上的裴丧，轻轻吹了口哨。

　　安德鲁的身后跟着贝拉，这孩子同样身着黑衣。

　　安德鲁率先开口：“嘿，顾，自从你辞职之后……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裴丧背对着他，没搭理他。

　　安德鲁挑眉：“好吧。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

　　他伸出手，将少艾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屁股，又吻了吻他的嘴角，笑道：“我记得你当初对这个孩子很兴趣的。不过当时你忙于事业，就很少来看他了。我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你竟然还这么喜欢这孩子。”

　　少艾面无表情，双目呆滞。

　　安德鲁微微叹气，似是在为两人的友情感到惋惜：“说实话，我不想对你下手的。你是我的朋友，仅有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行为呢？先是擅自做主将我的小野狼从孤儿院带走，然后又用花言巧语迷惑了我的小少艾，你都不知道，重新调教他需要花多少精力。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在辞职之后写那样的信！你不是我的朋友了吗？！顾！”

　　说到最后，安德鲁的表情逐渐扭曲，露出秃鹫般的恶相，他声音拔高至破音，气喘吁吁。

　　许久，安德鲁缓了缓，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种方式认识莫希安的，但是你得说服他把小野狼交给我。不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外界声音惊动的系统跑了回来，它瞅了眼安德鲁，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裴丧。

　　半晌后，裴丧有所动作。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在他看到安德鲁的那一刻，眼眸划过一丝厌恶。

　　安德鲁朝他笑了笑：“考虑的如何？”

　　“……”

　　“顾守？”

　　“……”

　　只见裴丧微微挑眉，用低沉的声音道：“嗯……安德鲁，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德鲁的笑容瞬间冻结了。

　　裴丧道：“还有，你刚刚在说什么？考虑什么？”

　　安德鲁：“……”

　　系统：“……”我懂，这很气人。

　　安德鲁强压怒火，彬彬有礼道：“顾，你告诉我，小野狼——那个莫丞同究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莫丞同？”裴丧眯起眼睛，漫不经意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安德鲁冷笑：“真没想到，顾，你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扎人的时候竟也毫不留情。”

　　“那是你不了解我。”裴丧道。

　　安德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顾，少说废话。你是个聪明人，趁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我可以把你和别人掉包，留你一条命。只要你把小野狼交给我。”

　　裴丧懒洋洋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找他？”

　　“找不到。”安德鲁气得咬牙，“这家伙认主了，他只听你的话。之前我曾联系过他，可惜他始终不来找我。”

　　“哦？”

　　安德鲁眼里划过一丝怯意：“哼。你也算运气好。野狼生来难驯。”

　　“看来你驯服不了他。”

　　“他死活不听我的命令，我能拿他怎么办？”安德鲁有些恼怒。

　　裴丧若有所思：“是吗？”

　　安德鲁道：“废话。要不是我束手无策，怎么可能会放他离开？无计之下，我只能暂时把他放回孤儿院。顾，我实话告诉你吧。孤儿院算是一个隐藏据点，里面大部分的孩子都是我的实验品，这样也方便我监视他们。”安德鲁摸了摸少艾的脑袋，眼里爆发无与伦比的狂热，“他们都是我的宝贝。可不能让别人擅自带走。”

　　“那带走的那些孩子呢？”

　　“带走的那些？哼，不过是实验失败品罢了。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裴丧道：“你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万一有人在偷听呢？”

　　安德鲁哈哈大笑，他抛出一个红色的警报器，自鸣得意：“顾，你放心，该撤的人都已经撤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若是有紧急情况，我自然会摁下手里的警报器。我又不是傻子。”

　　裴丧冷道：“你为什么带贝拉过来？你跟我谈的事情里还包括他？”

　　安德鲁摇头：“当然不包括。”他狠狠吻了一口少艾，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吻痕，这样的痕迹遍布全身，数不胜数。

　　裴丧面不改色，眼眸黑沉沉的。

　　然而安德鲁没察觉到这点，他用手缓缓抚摸少艾的双腿，目露痴迷，如同展示战利品一般向裴丧炫耀：“顾，你要知道，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想他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要好好疼爱一番。如今，算是听话了……你没尝过这滋味，若是尝过……嘿嘿，自然是舍不得把他留在家里。。”

　　裴丧慢慢握紧拳头，节骨发白：“你让他先出去，我不想看到他。”

　　安德鲁微微耸肩：“好吧。出去吧，小少艾。”

　　少艾机械的抬起脚，步伐蹒跚。他一言不发走出内间，乖巧得令人掉泪。

　　裴丧看着安德鲁，冷漠道：“只要把莫丞同带到你面前，我就可以脱身了？”

　　安德鲁阴恻恻笑道：“对。但是，你不能出尔反尔。不然……你就没有机会活下去了。”

　　裴丧道：“我答应你。”

　　安德鲁听闻，双眼发亮，他立刻打开牢房的大锁，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可以一手遮天。

　　安德鲁伸出手似打算拥抱裴丧，嘴上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绝对不会让我为难的。”

　　裴丧却避开了：“你觉得我还会把你当成朋友吗？”

　　安德鲁动作一僵，他面色古怪道：“顾？”

　　裴丧无动于衷：“放我走。”

　　安德鲁咧开嘴：“你还没有告诉他在哪呢？”

　　裴丧道：“莫家，莫希安。”

　　安德鲁却是变了脸色：“莫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