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52、EYE（二十六）

　　五天后，贝拉下葬。

　　那是个阴沉的雨天。

　　裴丧撑着黑伞，冷漠注视着墓园的墓碑，所有人静静站在灵柩旁沉思默祷，雨淅淅沥沥，水滴溅落到黑色的裤角上，没人在意。

　　莫丞同注意到梅丽莎没有出席本次葬礼，来的是她的助手罗伯特。

　　同一时间，黄种人禁止外出的命令已经开始推行，但真正宣布是在二天后，警察出没大街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会抓着几个黄种人入局。

　　12月31日。

　　民岸警察局的长官列夫靠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根据其他目击者的证词，找到了杀害无辜白人贝拉的幕后黑手。

　　当天，警局下达通缉令，捉拿凶手顾守——雾疗药司学院前教师，死者的雇主。

　　下达通缉令的同时，系统接收到此讯息，它有些惊诧。

　　任务者裴丧不认识列夫。按理说，蝴蝶效应不该对其产生太大的影响，就算在原剧情里会出现这条剧情线的，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怎么说，也要等上一个月。

　　这才几天？

　　一个星期都没到！

　　它立马向上级报告此异常现象。

　　系统与裴丧虽合不来，但裴丧好歹是它的负责的宿主，难得找到个聪明的，可不能让他死了。

　　三秒后，系统收到回答。

　　——这不属于异常现象。

　　系统犹豫片刻，关闭了输入框。

　　既然列夫的行为不属于异常现象，那系统就没有义务将这个消息告诉裴丧。这个消息只能靠裴丧自己去获取。

　　系统哪里知道，千万米之外，管理者成瑜征启用了高位者权限，再次提高了剧情的困难度，强行将列夫的行为加快了。

　　同一时间，裴丧正在收拾东西，他得尽快离开这里。旁边的莫丞同坐在沙发上，他撑着下颌，默默看着裴丧忙进忙去。

　　裴丧扫了他一眼：“臭小子，不帮忙？”

　　莫丞同道：“东西不多，只有你一个人的。”

　　裴丧：“……”啧。

　　其实莫丞同早该跟张诺离开这里的，但是这小子偏偏要等裴丧一起离开。于是，张诺只好先带着莫丞同的衣物离开。

　　莫丞同盯了半晌，突然道：“那丫头的死活你还管吗？”

　　裴丧冷冷道：“别叫他丫头，戳人伤疤不道德，莫丞同。”

　　莫丞同挑眉：“行。那你还救他吗？”

　　裴丧：“废话。”

　　莫丞同：“为什么？眼下这情况你能救他？别开玩笑了，你就算救了他也毫无好处，他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也是一样。”

　　裴丧睨了他一眼：“蠢话。”

　　莫丞同：“……”

　　裴丧：“滚过来帮忙。”

　　正当这时，裴丧发现莫丞同的脸色微微一变。

　　紧接着，这小子二话不说，立马拉着裴丧跑入地下室。

　　裴丧拧紧眉，他立刻问系统：“外面有人？”

　　【对。】系统回答，【他们带了枪。刚才莫丞同听到了枪声，还有击碎玻璃的声音。莫丞同反应很快，很聪明。他若是带你跑向高处，有80%的可能被乱枪射死。】

　　看来这帮人不打算抓活人回去。

　　裴丧与莫丞同刚步入地下室门口，就有人破窗而出，显然，他们从窗口看到了他们。但速度未免太快了，若不熟悉这栋别墅，是绝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的！

　　莫丞同立刻掏出背后的枪，耳畔忽然传来沉闷的声音：

　　“咔——”

　　一人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失去听力的裴丧。

　　莫丞同动作一僵，他缓缓回过头，看着持枪对准裴丧的人，愤怒道：“特里！”

　　特里是顾守曾经的朋友。

　　裴丧默默举起双手，心想：交友不慎，顾守。

　　明明被枪对准的人是他，裴丧却表现出人意料的镇定。他对莫丞同低声道：“莫丞同，冷静点。”

　　莫丞同顿时不吭声了。

　　为首的大块头掏出证件：“你好，我是民岸警察局的警长列夫。请问你是顾守吗？”

　　裴丧道：“是。”

　　列夫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就好，看来你得陪我们走一趟了，杀人犯先生。”

　　贝拉的死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死者虽是个平凡的保姆，但死状过于凄惨，加之摆放的位置人来人往，很难忽视。据记者报道，挂在旗面上的尸体直接吓晕了好几个学生。

　　因此，当抓捕凶手的消息传来，不少人松了口气。还有部分激烈分子拥到警局请求早日赐死行凶残忍的顾守。

　　等张诺从莫丞同嘴里知晓这个消息时，震惊得连手里的茶杯都摔落在地。

　　站在他面前的莫丞同紧绷着脸，双目发红。

　　张诺没注意对方的失态，以为那是急红了眼。他踱来踱去，心烦意乱：“我早就说了，让他快点离开，带你离开！可现在……这家伙被抓了！如愿了吧！”

　　莫丞同咳了咳，沙哑道：“我有一个办法。”

　　张诺显然不信任莫丞同，他摊手道：“办法？什么办法？你知道列夫那个混蛋给裴……给顾守定了什么罪吗？杀了贝拉、仇视白人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列夫他还给顾守定了解剖活人的罪！解剖活人！那可是违反道理伦理的！而且不管哪桩案件，列夫都有证人！都能够证明顾守的犯罪行为！”

　　张诺顿了顿，发狂般推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他狠狠道：“当初这家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交代！现在我能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莫丞同冷道：“我不管他被定了什么罪，我必须救他。我这辈子只信过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剩下的这个我必须要攥在手里，让他活着。”

　　张诺扭过头，他定定看着莫丞同，仍然无法看透那双棕色的眼眸。

　　“既然他们无法实践公正，那我就掠夺他们实践公正的权利。”莫丞同缓缓道，“我决不能让顾守死在他们手上。”

　　张诺后退几步。

　　他害怕了。

　　对上这头野兽的眼睛，没人会不害怕。

　　“你喜欢他。”张诺突然道，他淡淡一笑，声音有些微弱，“我看出来了。但是，你不该喜欢他的。”

　　莫丞同眯起眼睛：“这不关你的事。莫希安。”

　　张诺笑了一下，他冷冷地点头，沉声道：“没错。这是你们的事。莫丞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但我想我得先告诉你，那个举报顾守是罪犯的家伙是谁。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另一边，带入警局的裴丧被打晕后，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醒过来，可见下手之人的毒辣。

　　裴丧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

　　忽然，一束光猛地打在他的脸上，刺痛了双眼。

　　裴丧下意识偏过脑袋，头便被人死死按住，紧接着，一个硕大的拳头飞向他的脸。

　　下手的人根本不知轻重，直接砸到了上颌骨上！紧接着，裴丧被人提了起来，恍惚间他看到又有几个拳头冲了过来，连续不断殴打他的腹部、他的脸。

　　等裴丧再次放回椅子上时，他已满嘴血腥了。

　　但他的神智依旧清醒，疼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有个人点开了灯，正是列夫。他严肃道：“顾守，你认罪吗？”

　　裴丧眼前隐隐发黑，他看不清对方的唇，只得强打精神仔细辨认。

　　列夫低笑，扬起下颚：“我忘记你是个聋子了。我问你，你认罪吗？”

　　裴丧终于看懂了，他说话有些苦难，一边说一边吐血：“认什么罪？”

　　“你忘记了？你动手杀了贝拉，你家的保姆。”

　　裴丧眯起眼睛，否认道：“我没有。”

　　列夫哼了一声，质问道：“没有？那你说说，贝拉死的那天，你在干什么？”

　　裴丧道：“我在诊所照顾病人。”

　　“不对！”列夫厉声道，“你只是佯装在诊所照顾病人罢了！实际上，你趁着病人莫丞同睡熟的期间，出门用刀杀了贝拉！当时夜深风高，你以为没人看到你动手行凶！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哼哼，顾守，你没想到吧？实际上，当时有目击者的！他说，动手的人就是你！”

　　裴丧沉默不语。

　　列夫以为裴丧无话可说，语气变得轻快：“不过，现在你已经被抓了。至今为止，态度还不错。你若是识趣，早点认罪，我就给你个痛快。喏，供词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签字了。”

　　裴丧瞅了他几眼，存心挖苦道：“你是安德鲁的狗？他给了你多少钱？”

　　列夫脸色立马变了，赤红如血，他粗声粗气道：“你他妈说什么鬼话？！啊？！”

　　裴丧慢吞吞道：“哦，不是吗？那你这么着急否认干什么？”

　　列夫气得满脸通红，他吼道：“好！你死不承认是吧？”

　　裴丧嗤笑，冷冷道：“承认什么？哦——你承认你的确收钱了吗？”

　　列夫暴跳如雷，狠狠地抽了裴丧几巴掌。

　　裴丧又咳出了几口血，掉了颗牙。这具身体比上一具身体好，但也经不住这么折磨。

　　列夫盯着裴丧，打量对方红肿的面容，狞笑片刻，他得意道：“我懂了，你是故意激怒我的。想让我透露更多的话是吧？”

　　裴丧心下一咯噔，他感觉列夫走近，紧跟着，双臂被列夫摁住。

　　“哼——”列夫道，“我可没有那么蠢。”

　　裴丧咬紧牙关。

　　列夫又道：“如果你不承认这个也行，那你研究白人，将活人作为实验品解剖这件事，解释不了吧。这个也有证人。”

　　裴丧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说什么？”

　　列夫嗤笑一声，将桌上的资料全部撒了下来，哗啦哗啦，如同流水一般。裴丧看到列夫的唇一张一合：

　　“白人少艾，他作为受害者，指认你在四年前对其进行非法性转手术。同时，他也是白人贝拉的亲属，在贝拉谋害的当晚，他亲眼看到你杀了她！

　　“顾守，你认不认？”

　　裴丧盯着散落在地板上的资料，脸色逐渐变白，他喃喃道：“少艾？”

　　刹那间，他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各种记忆片段，压迫神经，使人痛不欲生。

　　【恭喜004，您已触发顾守的隐藏记忆——】

　　【正在解锁顾守的完整记忆——】

　　【解锁中——】

　　【解锁成功——】

　　冰冷的文字面板消失的下一刻，裴丧猛地吐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