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43、EYE（十七）

　　翌日。

　　张诺将莫丞同转移至私人医院，利用原主的身份调动了一些守卫，将裴丧其余等人安置于太平地段。裴丧得空时，可以前去探望。

　　当日下午，安德鲁接到裴丧辞职书信，看完后大发雷霆，祸及助手，将曹娜殴打进院。

　　与此同时，这个国家的种族歧视行为越发严重，大街上开始出现禁止黄种人出行等标语。

　　在接下来的日子，平民暴动、警察枪毙平民、贵族践踏平民等事件接憧而来，愈发不得安宁。

　　张诺受到邓艺监视，减少外出时间。

　　时间是不会停止脚步的。人们在或喜或悲的情绪中迎接即将到来的节日庆典——圣诞节。

　　裴丧沉默地坐在病房椅子上，他正在翻阅报纸，报纸标记的时间是上个星期的。

　　“哎，又来一份。”张诺推门而入，朝裴丧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新出炉的。可香了。”

　　裴丧无动于衷，眼皮子都没有抬。

　　在莫丞同的记忆情报里，仇视黄种人的卑劣之徒给裴丧留下深刻的影响。

　　从梦境归来之后，他整个人处于极为理智的状态。系统观察了一段日子，发现004的情绪波动极为罕见，哪怕白种人当街辱骂他，也未曾有过半分恼怒。

　　但系统不认为004如表面这样镇定。

　　他在着急，他在担心莫丞同。

　　张诺摘下头上的小帽子，对裴丧道：“嘿！理理我啊。”

　　“还‘新出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吃的呢。”坐在客厅用茶的梅丽莎听到张诺的声音，微微耸肩，“孩子脾气。”

　　“希安先生，您又忘记了。”走在楼梯口端着蛋糕的贝拉轻笑一声，朝张诺道，“顾是听不到的。另外，他看报纸的时候特别认真，您将报纸放在那儿就好了，最好不要打扰他。”

　　张诺敲了下脑袋，笑了笑：“瞧我这记性。”

　　贝拉将蛋糕分给在座的其他客人，漫不经意道：“昨天我出去购买食品的时候撞见了黄种人游行了。也不知道这些天外头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梅丽莎咕哝，“那群老家伙死活不开窍，小的又继承了老一辈仇黄种人的思想，还怎么样？现在还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坐在她旁边得少艾指着远处的草莓蛋糕，斯斯艾艾：“贝、贝拉……我……还、还要！”

　　梅丽莎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叫声姐姐我就给你拿。”

　　少艾的脸瞬间红了：“姐、姐……”

　　张诺站在二楼，端详着底下接过蛋糕露出笑容的少艾，撑着下颚，称赞道：“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有点……咳咳，有点可爱。”

　　有点像女孩子。张诺想，只是没这么夸人的，男孩子自尊心很强的。

　　\"希安少爷，您啊——就别在上面呆着了。\"梅丽莎拖长了声音，“顾都要被你烦死了。”

　　张诺道：“嘿，我还嫌他静呢。”

　　原主莫希安跟梅丽莎是旧识，两人接触不多，对彼此颇有些生疏，两人重逢后，一来二去，竟熟络起来。张诺不用装作原主那懦弱的模样，更为自在。

　　一楼的人嘻嘻哈哈，待在二楼的裴丧将报纸放下，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

　　【看出什么了？】

　　裴丧揉了揉眼皮，往后靠在沙发上：“不同的声音。各种声音。真有意思。”

　　裴丧将目光从报纸上放在新送来的报纸上：“当初我翻阅司机被杀的报纸时，提到司机的文章寥寥无几，将其死因草草带过，含糊不清。而同期关于贵族之类的消息却如数家珍，详细了然。同时，关于白种人的报道占了多半，虽然黄种人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损害其名声的。”

　　裴丧站起身，将送来的新报纸粗略翻阅了一遍，喃喃道：“而如今，他们开始相斗了。”

　　【004，你要记得，你是局外人。】系统提醒道。

　　【不管他们怎么斗，这都将是历史，都是过去，你无法更改，也无法阻止。这是正式的剧情任务，拥有固定的结局。】

　　裴丧点头，声音低沉：“我明白。”

　　楼下传来张诺与梅丽莎的交谈声，混着少艾含糊不清的吐词。裴丧聆听那些话语，突然道：“一切会好起来的。”

　　【004。】

　　“嗯？”

　　【请尽快完成任务。】

　　“……”

　　裴丧陷入沉默，半晌后，他微微勾唇：“我明白。”

　　按照梅丽莎的说法，莫丞同需要静养，心脏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苏醒只是时间问题。享用中餐之后，裴丧便又走回病房，持着书陪着莫丞同。

　　少艾抓着勺子认真的将汤水倒进他的嘴巴里，坐在右手边的张诺问贝拉：“顾呢？”

　　贝拉细心指导少艾的动作，回答道：“去病房了。”

　　张诺撑着下颚，喃喃自语：“又去？嘿，我上班打卡都没有他这么积极。”

　　少艾扭头，好奇道：“‘打、卡’是？”

　　张诺一本正经说鬼话：“就是想打一张卡片。”

　　梅丽莎白了张诺一眼：“瞎扯什么。”

　　贝拉道：“希安先生，请您专心用餐。”

　　张诺：“……”

　　半个小时后，莫丞同的房门被人推开。

　　贝拉推着一车的仪器设备走了进来，她对裴丧道：“梅丽莎说今天还得检查一遍。”

　　躺在病床上的莫丞同依旧没有苏醒的征兆，裴丧瞥了他一眼，弯下身将莫丞同抱起，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另一张床上。

　　贝拉一边工作一边劝道：“顾，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希安先生不是提供了专人照顾他吗？”

　　裴丧道：“不用，我自己来。”

　　“好吧。”

　　检查后，裴丧重新将莫丞同挪回原来的位置上，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贝拉推着仪器，脚步一顿：“对了，顾，希安少爷问你今年打算怎么过圣诞节。”

　　裴丧道：“圣诞节？”

　　贝拉面露诧异：“老天，你不会忘了吧？外面可到处挂着圣诞星呢！”

　　裴丧道：“近些日子没出门。”

　　“哦，我忘了。”贝拉合掌添了一句，“那到时候我来安排吧，食材我已经准备好了。”

　　裴丧道：“麻烦你了。”

　　贝拉又道：“我去问问希安少爷，看看他有什么安排。”

　　等贝拉将门关上之后，裴丧俯身，面无表情盯着床上的莫丞同。

　　裴丧问系统：“他到底什么时候醒？”

　　【请尽快完成任务。】

　　“……”

　　【请尽快完成任务。】

　　裴丧：“……”

　　操。又开始了。

　　次日清晨。

　　张诺扶着邓艺上车，两人要去拜访雾疗药司的院长安德鲁。

　　因上门拜访，故而邓艺凌晨4点就把张诺喊起来，让其整理穿着，她满身绫罗绸缎，端坐在一旁，仆人恭敬工作，邓艺时不时会站起来，用美丽白皙的手指戳张诺的脸，皱着鼻子道：“这儿不行。”

　　张诺半死不活的站在那儿，他简直就是个衣架，套了一件衣服，又脱了下来，又换上另一件，如此反复。张诺无视仆人在身边走走停停，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绿色的不行。还有……”

　　“……”

　　“希安，希安？”

　　“莫希安！”

　　张诺的系统看不过去，直接给他来了个轻微电击。瞬间，张诺身上的瞌睡虫飞了个精光，他睁大了眼睛，身子轻微颤抖。

　　“清醒了？”他脑海里的小系统问。

　　张诺本想打个哈欠，对上邓艺的目光，硬是憋了回去，搞得泪水汪汪。

　　“清醒了。小系统，我怎么会在这里？刚刚不是还在换衣服吗？”张诺问系统。

　　系统很无奈：“哎唷~182，你忘了？你跟个游魂一般机械地享用完早餐，又神游似的上了车，然后你就在车上打了个瞌睡。这不，刚刚邓艺在叫你呢。”

　　张诺默了。

　　对于之前的记忆，他完全没有印象。

　　邓艺端详了张诺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的宝贝儿子没事，她摸了摸张诺的头发，温柔询问：“希安，身体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嗯？”

　　张诺摇头：“不了，母亲。”

　　邓艺满意：“乖儿子。”

　　张诺：“……”

　　张诺腹诽：你露出这样的眼神，谁会提出回去的想法啊？难怪莫希安这么怯懦，自己的母亲如此强势，不可违抗，也难怪他的父亲会与母亲不合，时常吵架。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市区。

　　张诺瞥了眼窗外举着抗议牌的贫民，快速收回目光。他不能让邓艺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邓艺看到那些穷困潦倒之人，厌恶的扭过头：“啧。能不能开快点啊？”

　　司机道：“夫人，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邓艺极为不悦，冷着脸一言不发。

　　抗议的人群似乎注意到张诺这边的情况，认出了他们的贵族身份。人群挥舞着抗议牌，张牙舞爪扑了过来，动静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手里还持有危险武器，张诺心道不妙，连忙冲司机大喊：“快走！”

　　司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焦头烂额：“夫、夫人！他们把路给堵住了！”

　　邓艺镇定道：“慌什么？”

　　说罢，她指使司机打开微小的车窗，瞄了眼窗外嘈杂的情况，伸出手，向外抛了一大把银币，钱币落在地面上，砸的直响。

　　“哗啦——”

　　张诺听到此声，脸色突变，心下一沉。

　　完了。

　　此举无疑不在挑衅对方，不但无法使他们冷静，而且还会激怒他们！

　　冰冷的钱币哗啦啦掉落在地上，有些堆在一起停住了，有些慢悠悠滚落到他人的脚边上，有些砸到粗制滥造的布鞋，如同舞女般轻快的转了个圈然后优雅停下。

　　群众双目眦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