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20、车祸现场（完）

　　路五谷转身离开取车的同时，舟子诸带着裴丧离开，两人一前一后，打算走到图书馆后边的马路栏杆那儿，等着路五谷开车过来。

　　舟子诸回头看着一脸冷漠的裴丧，犹豫片刻，将手里的一瓶牛奶递给裴丧：“你奶奶……给你的。周日你请假的那天，她认错人了，就把牛奶塞给我了。我当时着急……也就没解释。”

　　裴丧一怔。

　　他回想起当初离开医院时，张太太说的话：

　　——你在学校一定要吃好，别想着省钱。得空的时候，我会把家里的牛奶给你送过来。你要记得喝哦。

　　裴丧心下一动，伸手接过，他瞥了眼日期，声音冰冷：“过期了。”

　　舟子诸苦笑：“抱歉。看来是放太久了。”

　　裴丧面无表情。

　　舟子诸依旧走在前面，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

　　舟子诸道：“你爷爷奶奶生病住院了。”

　　裴丧盯着他的脸：“对。”

　　舟子诸继续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住院吗？”

　　裴丧眼也不眨：“车祸。人是你撞的。”

　　舟子诸的身体猛地一抖，他瞪着裴丧，眼里竟然布满了惧色：“你、你怎么会……难道……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丧双手抱胸，评估了一下面前这位同学的心理承受能力，然后好心道：“嗯……什么时候？直说吧，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情感。

　　舟子诸脸色煞白，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的。”裴丧居高临下，看到舟子诸捂着嘴全身发颤，他无视对方的异状，继续道，“舟子诸，既然你撞了人，之后为什么还要去飙车？就不怕继续撞死人吗？”

　　舟子诸反驳：“我没有！自从那天……自从那天过后，我就再没有碰过车了。今天还是司机开车送我过来的！”

　　“哦，司机……那这新车怎么解释？你还有心思买车？”

　　舟子诸道：“不，怎么会？！这车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问你，你锁骨上有一颗红痣吗？”

　　舟子诸一怔，显然没想到裴丧会问这个问题，脑子没转过来：“有、有啊。怎、怎么了？”

　　裴丧冷笑道：“没什么。对了，之前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舟子诸没说话。

　　裴丧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舟子诸脸色铁青：“没有了。刚刚……我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跟你聊聊。”

　　裴丧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舟子诸内心忐忑：他不知道裴丧知道了多少事情。若是裴丧知道他的爷爷奶奶昨天晚上双双死于病房，依这个人的性格，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裴丧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老路告诉他的？

　　肯定是他。可是，他不是答应了自己不会告诉裴丧的吗？

　　“……”

　　舟子诸慢慢攥紧了拳头，双目发红。

　　骗子。

　　“铃铃铃——”

　　就在这时，舟子诸的手机响了。

　　舟子诸对上裴丧的视线，吞吞吐吐：“我、我、我先接个、电电话。”

　　裴丧停下脚步站在栏杆处，他瞥了眼慌张离去的舟子诸，捏着手里过期的牛奶，低声喃喃：“没意思。”

　　他拆了牛奶，喝了几口，忍不住吐了出来，投到垃圾桶里。

　　裴丧擦去嘴边的牛奶，盯着马路一边的车辆。

　　原主是个好孩子。

　　裴丧抬起头，盯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个好孩子今天得死在这里。

　　五分钟后。背后响起脚步声，裴丧没回头。他撑着栏杆，漫不经心盯着马路。

　　这时，有几个行人走了过来。

　　舟子诸拍了拍裴丧的肩膀，不复刚才慌张的神态。

　　裴丧回过头，见他靠近，微微后退，谁料对方猛地拉了一把裴丧，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舟子诸压低声音道：“裴丧，你知道你爷爷奶奶去世了吗？”

　　“……我不知道。”裴丧盯着舟子诸回答。

　　舟子诸继续道：“那你知道路五谷开的车子上安装了IED吗？”

　　裴丧浑身一震。

　　原主身体不受控制了。

　　填写任务答案之后，天球将会自动还原剧情。

　　——剧情演绎即将开始。

　　——而现在两个人的对话，发生在视频中的车祸之前。

　　裴丧听到自己颤声说话了：“你……”

　　裴丧：……操。

　　明明裴丧没打算说这些话，但话就这么说出来了，身体支配不归他了：“你什么意思，舟子诸？那可是你的车子。你的车子上怎么会安装了炸弹？”

　　“早就有了。”

　　“你说什么？”

　　舟子诸道：“我原本想着我先离开，让那些亡命之徒来接你们，以便在路上解决掉你。不过路五谷太狡猾了，不给我任何机会。幸好，我还有下策。我联系了别的人，让他们在我下车之后在车上安装了炸弹。而遥控装置，在我这儿。”

　　“你……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我们两个人。”

　　舟子诸道：“我也不想的。可是路五谷不肯帮我，也不肯隐瞒真相。我只能一并解决了你们。若是东窗事发，我直接推给路刃便是。这家伙蠢得很，是个合适的背锅人选。”

　　裴丧喉咙微动：“可是现在，上了车的就只有路五谷一个人。”

　　“没错，只有他一个人。”舟子诸神情诡秘，他的声调委婉平和，“所以，你想要他活吗？”

　　裴丧的声音微微打抖：“你……难道你……”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喏，等会儿他就会开车过来，到时候你就直接撞上去。”舟子诸边说边微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了刺眼的光，“你照我说的做，他车子上的炸弹就不会爆炸，他就能活下来了。”

　　裴丧脸色惨白。

　　“懂了吗？你要是不死，死的人可就是他了。”舟子诸慢悠悠道。

　　裴丧嚅动嘴唇：“……他可是你的好朋友。”

　　“朋友？呵呵……”舟子诸喃喃几句，然后冷笑道，“他才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求他掩盖真相，就这般推三阻四。若不是路五谷，你才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呢。”

　　裴丧一怔：“你就因为这个想要杀了他？”

　　舟子诸面露几分狰狞，低吼道：“你以为我想吗？！可他执意要在高考之后将全部真相告诉你！明明那个老太婆就只照顾了他十几天！他却肯为此不顾我的安危！只想为那两个老东西讨回公道！”

　　身旁的行人听到声音，纷纷侧目。

　　舟子诸拍了拍裴丧的肩膀，宛如好兄弟在开玩笑。

　　行人不再多疑，收回目光。

　　舟子诸轻声道：“裴丧，你不是喜欢他吗？甚至他的生命胜过自己的生命。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真恶心。”

　　“……”裴丧咬牙切齿。

　　“呐，我问你，你想要路五谷活下来吗？”

　　——眼下一命换一命，很容易的。

　　原主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我不呢？”

　　“‘不’？哈哈哈，随便你。反正老路死了，你就没了靠山。身为一个贫困生，我拿捏你还不容易吗？”

　　“你真恶心。”

　　“再恶心也没有你恶心。你也别想着抢炸弹遥控装置，除非你想让路五谷死的更快一点。”舟子诸压低了声音，“裴丧。你别怪我，谁让你自寻死路，你说你要是蠢一点，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了。何必呢？”

　　裴丧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舟子诸笑道：“是。我就卑鄙。”

　　裴丧一言不发。原主满腔的愤怒以及无奈全部传递给依附在身上的裴丧，在某个瞬间，裴丧真的很像掐死舟子诸。

　　可正如舟子诸所说的，原主非常喜欢路五谷，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重视。

　　裴丧待在原主的身体里，心情复杂。

　　或许以后，路五谷不会再碰上这么喜欢他的人了。

　　“舟子诸，你迟早会下地狱的。”

　　舟子诸面目有点狰狞，他靠在裴丧的后背上，寒声道：“怎么会？如果我真下地狱了，一定是你们逼的。行了，少废话，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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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线任务：请在演绎剧情开始前找到学生A的死因。】

　　【作答区：谋杀】

　　【演绎角色：学生A】

　　【任务评价：评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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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丧化成数据，回到了“白空格”。

　　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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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初的剧情发展中，原主先后遭受了暗恋无果、成绩下滑、亲人住院等等重击，表现异常，或许他曾冒出过自杀的念头，但是他坚持下来了。

　　——他有自己喜欢的人，有自己向往的大学，有自己的坚持，他想要查清爷爷奶奶车祸的真相。所以他不能死。

　　可是到了后来，他涉及到真相的边缘，却被人布局遭遇了车祸。没了裴丧的插手，舟子诸很容易拿捏原主，哪怕舟子诸没有炸弹的遥控装置，他也可以编造谎言继续欺骗原主。

　　而单纯的原主直接被舟子诸一把推进了死亡境地。

　　一如剧情演绎的那般。

　　这才是真相。谋杀才是学生A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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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米之外。

　　成西荣睁开了眼睛。

　　任尚仁坐在他的身旁，敲打键盘。

　　成西荣刚醒来，耳畔就飘过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大人，您可算是醒了。不是我说您，您可真闲，钻进天球剧情线里跟着一个死囚犯玩游戏。把一堆事丢给我，您还真放心。”

　　成西荣听到这口吻，脑袋隐隐作痛：“任叔。”

　　任尚仁冷哼一声。

　　成西荣打开安全舱，撑起身体，翻了出来。

　　任尚仁的视线黏上成西荣身上，一肚子的牢骚暂且压了下去，他上下打量成西荣的身材，将外套递过去，忍不住赞叹道：“不得不说，大人真是健壮。”

　　进入安全舱只能穿紧身衣物，成西荣穿了一身黑色的衣物，光滑上等的布料紧贴肌肉，勾勒出精瘦漂亮的线条，身上带有成年男人的硬朗与成熟。

　　成西荣没应声，他接过外套穿上，在浮现半空的数据框上点击了几下，下一刻，一段影像投影到墙面上。

　　那是一段车祸视频，时间极短，就低头吃一口粉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