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21、现实（一）

　　任尚仁见状，严肃道：“大人，您不该将现实生活中的车祸投放到剧情当中。这么做不符合投放规矩，甚至会影响剧情原轨道，您……”

　　“这不属于现实视频，我只是捏造了个视频。”

　　“可是，这跟您的那场车祸视频相差无几。”

　　成西荣道：“任叔，安静。”

　　任尚仁：“……”

　　碰上这样的主，哪怕是威严的任主任也只得闷声吃瘪。

　　成西荣将视频看完后，又点击路五谷撞上裴丧的视频，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他喃喃几句：“果然不对劲……”

　　“大人？”

　　成西荣漫不经心应了声：“嗯，任叔，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任尚仁苦着脸：“‘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大人，您随意动用权限，让集体任务变成单人任务，修改关键视频，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您有这个权利。可大人，您自个去凑什么热闹啊！要是稍有不慎，您自己就会融入剧情，成为‘路五谷’这个人啊！这种情况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大人，您不是任务执行者，就很容易陷进去！下次，您可千万不要再这么乱来了！”

　　成西荣眉也没抬，他正在打开某个人的档案，查看数据信息：“好，我知道了。”

　　任尚仁：“……”你知道个锤子。

　　成西荣道：“任叔，麻烦你，将之前我经历的那场车祸数据提取出来，跟剧情车祸数据进行对比。”

　　任尚仁大吃一惊：“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成西荣盯着展现出来的数据信息，缓缓道：“或许，之前我撞死的那个人，他不是自杀。”

　　任尚仁倒吸一口冷气：“大人，您还在纠结那场车祸？您这是何必呢？车祸已经定为意外事故了，您不用大费心思……”

　　成西荣笑了一下，道：“仅此一次。”

　　任尚仁：“一次也不成的啊！您怎么这么固执啊？”

　　成西荣不甚在意：“反正都做了。”

　　任尚仁：“……”无言以对。

　　成西荣：“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成西荣点了点任务视频：“我身为‘路五谷’时，正在驾车，这时候我为什么会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另一边的裴丧行为被剧情限制，不能拨打电话，就不会是他。”

　　“那会是谁？”任尚仁猜测，“其他NPC？”

　　“不会。电话对面说了句‘我很高兴认识你，小骗子’。”成西荣皱眉，“我没骗过几个人，骗得最多的人就是裴丧，可当时他行动受限……太奇怪了，这通电话意义是什么，又是谁打给我的？”

　　任尚仁问：“大人，恕我问一句，您投放的剧情是以您之前发生的那场车祸为原型的吗？”

　　成西荣点头：“是的。”

　　任尚仁继续问：“那当时，您有没有接到一通电话？”

　　成西荣肯定：“并没有。”

　　任尚仁摊手：“那不就结了。大人，剧情跟现实多少有点出入，再说了，您的车祸跟剧情车祸……虽然有些细节极为相似，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为什么要将现实视频修改投放进剧情中呢？您也不是‘路五谷’啊。”

　　成西荣微微垂眸。

　　任尚仁说的没错。且不提事故发生的地点之类的，就连人物关系图也不一样。

　　可这是系统根据他的车祸匹配到最为相近的剧情了，就连车祸情况都如出一辙。还有学生A的处境，也非常符合当初他撞死的那个男人。

　　真的是他异想天开了吗？

　　成西荣将视频倒回去，以裴丧的视角放了一遍。

　　“咦？”任尚仁摸着下颚，指着视频中的裴丧问，“这是在电话亭，他在干什么？刚刚舟子诸不是去接电话了吗？这人不去盯着舟子诸，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成西荣没回答。

　　任尚仁心下疑惑，抬头看去，却见成大人微变脸色。

　　成西荣沉声道：“他……这是在录音。到了时间，有人会按照他说的将电话拨打出去，开始播放录音。”

　　任尚仁瞪大眼睛：“等等，大人……难道说……？”

　　成西荣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路五谷’接到的那通电话是裴丧录制的道别。那个电话是裴丧打过来的。”

　　任尚仁不解：“那大人……这说明……？他对你留有眷恋？”

　　成西荣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不，004号实验品裴丧分得清现实与剧情，他很理智，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不会对数据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唯一的解释便是裴丧已经知道路五谷不是路五谷了。他知道我在骗他，甚至，他可能看穿了我的身份。”

　　……

　　播放视频中，青年站在电话亭，对站在旁边的女生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那就拜托你啦。之后10分钟就将这段音频放给他听，谢谢你。姐姐。”

　　女生笑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青年道：“是。麻烦你了。”

　　女生问：“对面接的人是谁啊？你的朋友？”

　　青年摇头：“不。他就是个小骗子。”

　　紧接着，青年扭过头，直直的看向镜头，眼眸沉沉。

　　——我知道你在看，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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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尚仁诧异道：“他……他明明只是一个犯人，怎么会……？”

　　成西荣盯着青年，许久，轻笑一声：“看来这次，我是遇上聪明人了。”

　　他将题目与答案公布，由服役犯人来帮他写下解题过程。却没想到，裴丧不仅完美写下解题过程，还把他这个出题人给揪出来了。

　　这可真有意思。

　　他有点喜欢上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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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空格”内。

　　一个青年坐在数据化成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摆放着电脑。

　　青年一脸严肃，端正坐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疯狂敲打键盘，耳机搁在脖子上，临时队友的语音轰炸也闹个不停。

　　青年打累了，便将电脑游戏交予系统指挥，自己旁观。

　　“左边左边左边左边左边。”

　　“哎呀我擦啊，右边的那位大爷，是野区，不是草丛！”

　　“嘿，你到底会不会玩啊？你是外卖专家吗？这么会送人头？”

　　青年冷着脸，将游戏里的语音关上，冷漠至极：“系统，认真点。”

　　系统凉凉道：“这是场练习赛。”

　　所以不必太当真。

　　青年：“……”

　　关了语音之后，还有人不服气，开始用文字羞辱人。脏话连篇，带爸扯妈，洋洋洒洒一大篇，极为难看。

　　青年微微皱眉，系统的技术虽差，但也不至于被骂成这个地步。相较于系统，对方的技术更加差劲。于是，他眼也不眨打了个几句话发了出去。

　　与此同时，某处空间内，痴迷游戏的玩家看到同队“菜鸡”发言了：

　　——哦。

　　——有种你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啊。

　　——我好怕哦。

　　“草！这他妈得多贱啊！这么厚脸皮的我还是头次见！草！”玩家怒极反笑，就差摔键盘了。

　　而发言之后，“菜鸡”依旧孤行。

　　玩家嗤笑一声，玩了十几分钟后，他意识到某个频频去死的角色消息没有再弹出，玩家将视线一拉，拉至队友视野，结果看到呆在野区角落里的“菜鸡”动也不动。

　　玩家心里冒出一个不详的念头：不是吧。

　　下一刻，中央大屏弹出系统消息：

　　“系统判定XX玩家已挂机……”

　　“靠！”

　　而另一边，裴丧正打算让游戏人物苟在草丛里，自己抽空去吃碗粉，结果人还没有下达指令，转眼就被系统吸入数据旋涡中，无情地丢回天球的冰天雪地里。

　　裴丧：“……”

　　裴丧：“？？？”

　　不是，游戏还没有打完，粉也还没有嗦呢！

　　系统冷酷无情，将裴丧传送到天球安庆市后，也不管他冷到结冰的脸色，无情的讲述眼下的情况：

　　【004号，恭喜您。您已完成“车祸现场”任务。任务奖励积分已下放，请自行查看背包。】

　　【温馨提示：下次剧情任务将在十五天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另外，您现在位于天球安庆市的东湖街，距离丧尸爆发还有两天，请尽快做好准备，迎接末日。】

　　裴丧沉着脸，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积雪。心里尚在做打算，街道旁安静如鸡的大喇叭忽然嗡嗡作响，“滋啦”声不停，这声音极为刺耳，仿佛下一刻就会刺穿他的耳膜。

　　大喇叭哔哔了几声，然后恢复了正常：

　　【请各位犯人做好准备，迎接末日。】

　　【请各位犯人做好准备，迎接……】

　　裴丧盯着街道旁的大喇叭，双手从地上抠出一块大冰，单手一抛，直接朝大喇叭砸了过去。

　　冰块击中喇叭，裂成几块，转眼哗啦落下。

　　裴丧仰视着湿漉漉的大喇叭，拉起衣领，冷笑道：“迎接个屁。”

　　大喇叭：“……”

　　大喇叭不叫了。

　　裴丧瞥了眼身旁的路线牌，陷入沉思。

　　执法人陈安曾说过，到这里服役任务有两个：

　　一，需要顶替剧情世界中的角色，完成剧情世界的扮演任务。

　　二，完成剧情副本后回到这里，在丧尸围殴下活下来。直到下一个扮演任务开始。

　　裴丧已经将“车祸现场”完成了，现回到现实，目前他要做的就是在天球存活十五天，然后再次进入剧情世界。

　　裴丧皱眉，开始观察四周。

　　他站在一家精品店旁，橱窗内，摆放着精美小巧的小礼物，种类繁多，形形色色。上面的时钟显示9点17分。而远处还传来警鸣与狗吠。剧情流速与天球流速不同，这里才过了一天。

　　显而易见，天球本地人对末日毫不知情。

　　看来广场上的大喇叭只有判刑的犯人才能看得到，听得到。

　　裴丧从口袋掏出手机，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他一边想一边向外界输入末日来临的消息。

　　就在这时，裴丧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发出冰冷的警告：【004号，切勿多管闲事。】

　　“……”裴丧选择忽略它，继续输入文字。

　　【004，切勿多管闲事。】

　　裴丧依旧……

　　好吧，他的手机黑屏了。

　　“警告一下他们都不行吗？”裴丧轻啧了一声，他盯着商店内染上喜悦的张张面庞，面无表情，沉声道，“末日都要来了，你让他们白白等死？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在剧情线里他不能拯救原主的性命，在现实里他还不能救人吗？

　　“004，你要完成的任务只有两个：一，还原剧情；二，活下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插手。”系统冷淡道，弹出的不再是文字框。

　　裴丧问：“如果我不呢？”

　　“你忘了你是一个杀人犯了吗？”

　　裴丧眼瞳微缩，猛地一抖，身体好似轻微触电般战栗，他靠着墙面，血色褪去，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在下需要提醒一下你，004，你可是个杀人犯。你铸造了常人与犯人之间的隔绝锁链，作为剥夺生命的罪人，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救人？”

　　裴丧听罢，嗤笑一声，低语回答：“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救人还要分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