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早春发南枝》急急什么令

32、第三十二回

　　翌日清晨，是新妇需要拜公婆的，拜过了才算是礼成。
　　宋珠兴致颇高地一大早就把宋绪拉了起来，说是要去看大嫂嫂永明。

　　新妇永明郡主，一身红色交领长袍配对襟同色织锦褙子，衬的永明气色极佳。方氏温柔热络地拉着永明问：“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我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颇有母亲看女儿的样子。

　　宋元缜和永明郡主的婚礼礼成之后，方氏的热情就全部投入到了大女儿一一宋珠这位九姑娘的及笄礼以及婚事上了。
　　对于方氏的这份热情，宋珠很苦恼，宋绪也看出了她的苦恼。
　　一般的人家不会选择你家嫁给我家一个姑娘，我家也嫁给你家一个姑娘。这不是等同于交换人质了吗？也就是交换人质。要是这家对对方的女儿不好，那对方也会把气撒到这家的女儿身上。
　　反正，最后牺牲的都是两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子。
　　顾家嫁了一个永明郡主过来后，宋绪和宋珠才想到这一茬儿。要是宋珠嫁给顾朝砚，那还真的就成了交换人质的婚姻关系了。宋绪非常理解宋珠的这份焦虑。
　　这确实不好开口。

　　而方氏在宋元缜的婚事上一举成功，永明嫁进来之后上体贴敬重公婆祖母祖父还有老太太，下照顾小妹妹们和弟弟，和几个宋运辉的庶出子女的庶房也相处得当，宋裎怀和方氏很满意这个儿媳妇。
　　是以这份对宋珠的婚事的热情也是空前的厉害。
　　“九姐姐，你要是再不说，估计母亲父亲就已经把你的婚事和婚礼给定下来了。”宋绪说道。
　　宋珠抱着廊前的赤红柱子，惆怅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如何说？永明姐姐嫁过来了，本来我和甫尘哥哥的可能性又小了，而且……而且我也不是母亲亲生的，我是个庶出的。就算记在母亲名下，别人一查也就知道了。”

　　闻言宋绪拉过宋珠：“九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好的人家看的都是姑娘的人品，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嫡的庶的，那些都是虚的。再说了，那个治平伯夫人谢夫人，我看不是一个计较嫡庶的人，那日在福州，她不是拉着你问这问那的吗？我还以为她那会子要把你和四哥哥的婚事一起定了呢。”

　　宋珠摇头：“你是个嫡出的，我就算是一个挂名的‘嫡出小姐’，我也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出的。你一个嫡出的。自然说得出‘嫡的庶的都是虚的’这样的话。甫尘哥哥出身名门，是伯府的嫡公子。我又如何配得上甫尘哥哥？十一妹妹，不如你嫁给甫尘哥哥吧。要是他娶了别人，我会更伤心。”

　　“九姐姐……”看着眼前满脸失望和不甘心的女孩，宋绪第一次动摇了她对宋珠的印象。
　　她想起了在侯府西边池塘，顾朝砚吃醉酒对她说的疯话。
　　“我不喜欢你姐姐。”

　　她从来没有在宋珠的嘴巴里听到关于她庶出身份的自卑，今日，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宋珠振作。宋珠说的对，她作为一个侯府的嫡出小姐，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嫡的庶的，那都是虚的”这样的话。她是最没有资格规劝她不要盯着“嫡庶”二字不放的人。
　　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宋绪： “若是不争取，那就算你是个嫡出的，你也要被嫁到侯府公府王府里。”

　　说完，宋绪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作为侯爵府的小姐，从上辈子出嫁之前她就清楚，自己的婚姻不仅仅是自己的婚姻，是两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的联姻。
　　可宋珠从小就没有受到宋裎怀和方氏的这种教育，是以如今面对这样的情况才会苦恼。
　　换句话说，就这样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子，对宋绪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对宋珠来说无异于将她绑架到山上送给山匪去。
　　和永明郡主那样受宠爱，可以左右自己婚姻事情的女子，世上又有几个？
　　就连当今的官家对那位极其受宠的公主，不也是将公主指给了自己生母娘家？尽管公主不愿，但又有什么办法？
　　严氏曾经教育她：
　　“这世间女子的姻缘命数，横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自己出去找男人的，都是不要脸面，不顾家族的货色。”

　　她上辈子的婚事已然如此，如今看着宋珠也即将步自己当年的后尘，宋绪有些心酸和无力。她想要出手阻止，帮着宋珠嫁给顾朝砚，可顾朝砚说他不喜欢宋珠。强扭的瓜，会甜吗？
　　宋绪心里头一团乱麻，不论她怎么解都解不开。

　　好在她们还有一个对子女的婚事都是求好不求快的父亲宋裎怀。
　　宋裎怀在一天饭桌上说：“要给九丫头相看的事情先缓缓，如今重要的，还是请大娘子要好好操办九丫头的及笄礼。莫要铺张，如今官家病中，合乎礼节规范，正常置办就好。”
　　宋珠闻言，很感激很感激地连连扒了两碗饭下肚。
　　“能拖一天是一天。”两个女孩说着话回院子时，宋珠对宋绪道。
　　宋绪不知道怎么把顾朝砚那日的话和宋珠说。没准儿，那只是顾朝砚那厮吃醉了酒说的疯话？对，没错，就是疯话。

　　拐过一个长廊，宋珠说道：“其实我也开始想，那几个出嫁的姑姑们也是听祖父祖母的话，祖父祖母让她们嫁给谁，她们就嫁给谁。如果，要是我嫁的郎君，可以和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可是……我还是放不下甫尘哥哥。”

　　宋绪回说：“别的不说，可父亲和母亲的眼光是很好的，你看看母亲给大哥哥挑的永明郡主姐姐，对咱们对大哥哥好吧？昨日还送了她自己织的香囊给咱俩一人一个呢。”
　　宋珠点头，似乎在考虑什么：“可永明姐姐，就是自己挑中的大哥哥不是吗？”
　　“永明姐姐就算不让治平伯爷和谢夫人来提亲，咱们到了汴京，父亲母亲也会替大哥哥去治平伯爵府提亲的。”宋绪道。

　　宋珠的及笄礼，方氏本来打算按照两个女孩子的姑姑宋婉洁办及笄礼的时候的规格办，但被宋裎怀否决了。说还是太隆重，再减些。
　　方氏忧心会有人说她苛待宋珠，一辈子一次的及笄礼，不仅仅对宋珠很重要，也是要让其他人家和媒婆们知道宋安侯府孙辈的九小姐及笄了。办给其它有适龄男子在家的人家看的。
　　要尊贵体面，要合乎礼节规矩，要风光却不能铺张，要适当。方氏提出的方案被宋裎怀说不行的第三次，方氏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宋裎怀赶紧解释：“让大娘子为难了。只是珠姐儿的及笄礼这不是赶上了？官家前些日子因为三公主和四公主接连夭折一病不起，朝中官员很多都托家中女眷在大相国寺为官家祈福，很多席面日子都简化不办了。”

　　“长女的及笄礼简化着办，那珠姐儿后头的绪姐儿呢？我和珠姐儿不是亲生母女我是她嫡母，何况她是从小就没了亲娘，养在我院儿里的，我更要给她最好的。”方氏有些无奈。
　　宋裎怀说：“按她婉洁姑姑当年减半吧，当年母亲对我这个嫡长的妹妹很是疼爱，及笄礼是我家办的最风光盛大的。”
　　方氏：“那就依官人的意思办。”

　　宋皇祐二年，宋安侯府长房长子宋裎怀之长女，嫡出行九孙女宋氏单名珠及笄，及笄礼低调办过，宴请家中长辈尔尔。
　　玉钏和玉玦（jue）被宋绪叫去和步玥芸芷一起，到前院儿席面上帮忙。
　　宋珠身边的大丫鬟金葵和金蕙跟玉钏相熟，见玉钏来了上前招呼。
　　“玉钏来了，正好我要去给大太太送冰碗子，姐姐不如陪我和金葵一起去？”金蕙拉过玉钏，热络开口。
　　玉钏瞥了一眼前头刚刚白了自己一个白眼的步玥，点头：“我也不知道帮些什么，就和你一起吧。”
　　“还帮什么忙啊，生了好一副贱骨头不用，不去好好的做那狐媚子，却跑来和我们一起干活。要我说啊，赶紧换身衣服找你的公子去，做了姨娘再来装样子我们再配合。怕是她也不敢吧，这事儿要是让太夫人知道了，第一个乱棍打死算完。”
　　步玥结果金葵递给她的托盘，冷笑道。

　　“步玥姐姐，你少说两句。”玉玦劝道。
　　玉钏回头，毫不客气地回道：“你也用不着在这里阴阳怪气，你要做狐媚子还没那资格呢，人家公子瞧得上你吗？生的一副村里来的土气样，脱光了塞给人家人家都不要吧。不用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有那个心没那个命。”
　　这几日步玥一见到她就要骂两句，玉钏终于把这几日的憋屈发泄了出来，只觉心中舒畅。
　　不料下一秒步玥扔掉手中的托盘，冲上前对着玉钏的脸就是一巴掌，嘴里还骂道：“你个不干不净的狐媚子，胡咧咧什么？快去，快去通传给大娘子和太太老太太知道。我就不信没人治的了这个不要脸的货色了。就你这等子姿色，你当公子瞎了眼？瞧得上你？竟敢不顾主家名声，看我不替主子撕烂你的嘴！”

　　几个大小丫鬟赶紧上前拉开二人，胆小怕事儿的玉玦趁乱赶紧从院子溜出去，给主家通报去了。今日是家中大姑娘的及笄礼，出这样的事儿，大约只会往重了罚，绝不会轻。
　　方氏知道后就要过去，严氏拦住方氏：“今儿九丫头及笄，你是当母亲的就不要去了，虽说小丫鬟不懂事，吵架打架是常事儿。我去瞧瞧，看看是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
　　严氏上李妈妈和几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就跟着玉玦走了。
　　还没到那个小厨房后传菜用的的院子里，还隔着十几步远，严氏就听见里头就有叱声。
　　“我骂你是替主家教训你，你哭算什么？你是个大丫鬟，我是管教你们的，我连说都不能说了？你又是什么金贵人儿？伺候了几年小姐，勾搭上了伯爵府的公子，你就真的把自己当主子了？抖搂起来了？也不好好瞧瞧你那三两斤的贱骨头，我呸！”

　　越听越不对，严氏猛的推开院子的门：“今日是家里头小姐的及笄礼，我看是谁在这里闹？”
　　气呼呼地步玥明显占上风地和玉钏扭在一起。
　　玉钏正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步玥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像是无缘无故欺负人家似的，忙解释道。
　　“太太冤枉。我是十一姑娘院子里的，是管教这些小丫鬟们大丫鬟们，还有院儿里一干杂事儿的。这小蹄子不知礼数，不顾主家脸面，做出一些让人理论纷纷的事情。奴婢教训了她，她不服气，这才起了争执。请太太责罚。”
　　说着跪下叩首，不轻不重地磕了个头。

　　严氏缓缓坐在了李妈妈搬来的椅子上：“这么说来，是你先做出她嘴里‘不要脸的’事儿，她才开口训斥你的？那就说来听听，是什么不要脸的事。”
　　玉钏也反应了过来，急急跪下磕头道：“回太太，奴婢冤枉。”

　　步玥见她还要狡辩，指着她就说：“太太，那日大哥儿和大奶奶成婚，顾家的四公子也来吃席面。不知事顾四公子吃了酒，误入了西边的池塘园子。她就和吃醉酒的公子拉拉扯扯，闹出了好大的声响。在后院西边席面的客人大概都看见了。”

　　严氏瞪向玉钏，顾家是宋家的亲家，这件事情孰轻孰重。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个风言风语，就是需要及时扼杀。
　　“她说的，你可认？”怒气逐渐上头，严氏语气严肃，像极官中办案的官吏。
　　玉钏哭着摇头：“我不认，都是没有的事情！”
　　“那你说说，她们又如何就冤枉了你了？这件事情你最好如实坦白。是非我与那日来吃席面的客人，一问就知道个明白了。”尽管不可能还去问当日来的客人，但威逼用这个，是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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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结束了
明天更新温岚央的番外
即将开启第二卷
撒花花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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