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8、烫伤

　　江仲秋眼疾手快抓住柳知许的右臂，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她一把扯向自己这边。

　　“小心！”

　　尽管如此，那碗汤还是泼出来一点，洒了些许在柳知许的左臂上。

　　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充满冷香的怀抱，身高差的缘故，柳知许的下巴磕到了江仲秋的肩膀，不软，由于瘦，硬邦邦的，还有点硌人。

　　柳知许也很少和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更别说和除了母亲以外的人拥抱，所以一下子僵硬在江仲秋的怀里，不知所措。

　　就连被热汤洒到的手臂也没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住。

　　江仲秋皱眉看着柳知许的小臂，汤有点烫，柳知许的皮肤娇嫩，被烫的地方很快红了一片，她的皮肤又很白，白花花的手臂上猝然多出来的深红色格格不入，又触目惊心。

　　柳知许回过神，向后迈一步，从江仲秋的怀里退出来，低头看着烫伤的左小臂。

　　江仲秋适时松开抓住对方胳膊的手。

　　男生也不是故意的，见烫到了人，忙不迭地道歉，脸因为羞愧都涨红了。

　　对方的道歉真诚，也确实是个意外，柳知许摇头表示没关系，也拒绝了男生要送她去医务室的提议。

　　男生也是好心，又掏出纸说让柳知许擦一下汤汁。

　　没完没了。

　　江仲秋莫名烦躁，烫伤后的第一时间得用冷水冲洗，拿纸擦很危险，严重的烫伤这样处理甚至可能直接将皮肤擦破。

　　见对方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江仲秋在柳知许第三次拒绝后直接揽过她的肩膀朝食堂的洗手池走去。

　　有没有搞错，再耽误时间小问题都被拖成大问题了。

　　江仲秋人瘦但力气不小，柳知许顺从地被半揽着带去洗手池。

　　当冰凉的清水冲洗在手臂上时，那股灼热感一下子小了不少，被烫伤的灼痛也舒缓许多，柳知许悄悄松了口气。

　　江仲秋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用冷水淋了三分钟后，柳知许觉得阵痛已经缓解，便示意江仲秋自己已无大碍。

　　江仲秋放心不下，执意带柳知许去再去校医院检查一下。

　　众所周知，大部分学校的校医院都不太行，班主任徐耀高一的时候都隐晦地提醒过学生，有问题尽量别去校医务室看病。

　　但开药是可以的。

　　那汤还不算滚烫的程度，处理得也算及时，校医检查一番后开了点药膏让柳知许白天的时候每隔三小时涂一次便作罢。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二人从医务室出来时已经十二点四十几了。

　　这个点学生一般都就完餐，食堂也开始打扫卫生了，偶有几个还开着的窗口，也没剩几样菜品了。

　　所以二人决定在外面吃。

　　出校门的时候，担心会碰到柳知许受伤的左手，江仲秋特意打伞走在她的右边。

　　柳知许默默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觉得江仲秋其实没她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

　　坐车到家，两人还是在昨天那家餐馆吃的盖浇饭。

　　到家后已经是一点二十。

　　江仲秋有午睡的习惯，不然下午会提不起来精神，所以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睡觉。

　　“要不你睡里面。”坐在床上，江仲秋看着后进门的柳知许憋了半天说道。

　　“怎么了？”柳知许眨眨眼。

　　“你伤在左手，睡的时候不能捂在被子里，得晾外边，我睡里面的话，怕碰到你手，毕竟这床也不大。”江仲秋认真地分析。

　　“不用这么麻烦的。”柳知许心里为对方的体贴感动，愈发觉得江仲秋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不麻烦的，就换个位置而已。”江仲秋睡觉不算太老实，翻来覆去，小动作也多，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可能会碰到对方的伤口，毕竟早上还打了对方的头。

　　拗不过，二人最后还是换了位置。

　　当然，被子和枕头也都交换了。

　　入睡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江仲秋照例定个两点的闹钟，五分钟起床下楼，十分钟骑车到学校，到班的时候刚好两点二十，离第一节课还有十分钟。

　　柳知许睡在床左边里侧的位置，听见江仲秋很快均匀规律起来的呼吸声，悄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睡着的江仲秋身上那股子冷淡味儿要缓和不少，柳知许看着对方漂亮恬静的睡颜，也合上了眼。

　　下午到校后，二人还是在校门口分别，各自进入自己的考场。

　　接下来考化学生物，江仲秋这两科学得还不错，所以就算中午没时间复习也问题不大。

　　两堂考试结束的时候六点，晚自习六点五十开始，就餐的时间也就四十分钟。

　　有些担心对方的伤，江仲秋这次没等人走得差不多才出教室，交完试卷就下楼了。

　　忍着汹涌人群的拥挤，江仲秋抱臂几乎是靠着墙壁下楼。

　　柳知许本以为还是像上两次一样，至少十几分钟后才会看见江仲秋悠悠走来，不曾想刚在外等了两三分钟就瞧见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着，向自己这边靠近。

　　江仲秋生得高挑，长相又出色，在一群素面朝天眉眼青涩的同龄人中，鹤立鸡群般耀眼又突出。

　　柳知许远远地就瞧见了她，忙向江仲秋的位置靠近，却见江仲秋挥挥手，示意她别过来，柳知许只好停下脚步，在原处等待。

　　终于从人群中脱身而出，江仲秋已经出了一身汗，她现在后悔得要死，骂自己冲动。

　　却在看见柳知许脸上显而易见的笑意时，那股子懊恼又悄然消逝。

　　罢了，伤者为大，谁叫自己这么善良。

　　江仲秋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六点钟太阳还没下山，柳知许熟练地钻进江仲秋的伞下，抬眼冲她笑道：“这么快。”

　　“嗯。”江仲秋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走到柳知许的左侧。

　　人多，她担心其他人会碰到柳知许受伤的左臂，那些人又不知道柳知许受伤，没轻没重的，要是不小心撞上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她走在左侧只要注意自己不碰到对方就行。

　　因着要顾忌柳知许的伤口不被碰到，所以二人的速度并不快。

　　在一群快步甚至奔跑着冲向食堂干饭的学生中，两个人悠闲地像度假。

　　在快到食堂时，江仲秋的左肩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一回头发现是老熟人，那陈·歹人·腌臜·聒噪·思恬。

　　陈思恬个子不高，一米五五，学院风打扮，撑把粉红格子伞气冲冲地瞪着江仲秋。

　　可惜她长得可爱，又是仰视的角度，气势上很快输了一大截，从江仲秋的角度俯视下去，只能用四个字总结。

　　无能狂怒。

　　“陈思恬你有病是不是，打我这么重。”虽然其实并不重也不痛，但江仲秋一见着陈思恬就想怼她。

　　“你才有病，让你昨天报完名就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打，也不来我们班找我。”陈思恬说得委屈，好像江仲秋是那负心妇，薄情人。

　　“忘了。”江仲秋想起来了，确实是自己违约了，正打算道个歉，“不好……”

　　“是不是有了你旁边的漂亮妹妹就忘了孤苦伶仃的我，好你个朝三暮四的，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之人，亏我担心了你一天，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陈思恬越说越来劲，嘴巴跟连珠炮一样突突突来个不停。

　　江仲秋见对方越说越离谱，眉心一跳，不耐烦地打断陈思恬更多的控诉：“陈思恬你有病早点治。”

　　余光瞥见柳知许的表情有些微妙，烦躁地向她解释：“这我朋友，叫陈思恬，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她说的话你一句都不用信。”

　　“好你个江仲秋，说谁神经病呢。”被江仲秋这么描述，陈思恬气得瞪大了双眼，转头向旁边不知所措站着的柳知许：“这位妹妹我给你说，你旁边站着的可不是什么好人，捂不热养不熟，冷冰冰还毒舌得要死，你早晚得被她气死！对了，你是江仲秋的新朋友吗，没见过你诶。”

　　三个人都长相出众，气质出挑，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受到更多关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更是易被漂亮的人吸引目光，陈思恬嗓门又大，此时已有些人在朝这边张望。

　　还有比看好看的人更有趣的事吗，当然有，那就是看她们吵架。

　　察觉到周遭探究的眼神，江仲秋心里烦躁，她讨厌被过多人用打量的目光注视，那感觉很像自己是个小丑。

　　她甩下句：“要丢脸自己一个人丢，别带上我们。”就拉着柳知许向前走。

　　陈思恬没想到对方这么无情，居然狠心就这么撂下自己，又担心真的惹怒江仲秋，赶紧追上去。

　　陈思恬和江仲秋交情有三年多了，此刻也明白对方这样子是生气了，所以识趣地没往江仲秋旁边凑，她机智地和柳知许并排走。

　　并肩是做不到，柳知许也比她高十厘米。

　　“你好，我叫陈思恬，是江仲秋初中时就认识了的朋友。”陈思恬挂着欺骗性十足的甜美笑容，礼貌地向柳知许打招呼，“你是她的新朋友吗？以前好像没听她提起过呢。”

　　“你好，我叫柳知许，是江仲秋的……”柳知许不太确定江仲秋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俩的关系，尊重对方起见，她扭头看向江仲秋，想看对方的态度。

　　“哼。”江仲秋转头瞪了眼陈思恬，倒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柳知许想着既然陈思恬是江仲秋初中开始就有了的朋友，再见对方刚刚和江仲秋斗嘴的模样，关系应该挺不错，让对方知道也没问题，所以张口道：

　　“妹妹。”

　　柳知许慢慢吐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