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17、请教

　　“江仲秋你怎么回事啊，打得太烂了吧，要不是认识你，我肯定要举报你故意送人头。”陈思恬眼看着江仲秋的操作突然断崖式下跌，本来是优势局，但因为江仲秋的拉跨，局势一下子扭转，直至对面已经开始攻打己方的水晶，胜负心极强的她气得不行，开始骂骂咧咧。

　　要是平常江仲秋定是要回怼过去，把陈思恬堵得哑口无言，但今晚却是反常地没有理会，好半天都是陈思恬一个人在那儿嘟囔。

　　“怎么了。”陈思恬的怒气逐渐平复，后知后觉江仲秋的不同寻常，开口询问道。

　　“陈思恬。”江仲秋想了想，身边能说的上话基本只有她一个，犹豫半天还是出声：“你和你哥，平时怎么相处的？”

　　陈思恬家里挺有钱，养了两个孩子，她是老二，上面还有个比她大五岁的亲哥哥，现在在外地上大四。

　　“我哥？就那样呗，不见面还好，一回来准得吵架，烦死了。”陈思恬不满地说道。

　　“得了吧，你那脾气，和谁没吵过架。”江仲秋没好气地呛回去。

　　“放屁！人家脾气怎么了，谁见了我不夸一句温柔似水？”陈思恬立马打断，随即又嗲了声音，“只有你天天说人家脾气不好。”

　　“打住，我说正经的。”听见耳机里陈思恬那刻意而为的娇滴滴的声音，江仲秋忍着要脱口而出的吐槽，自我规劝了好一会儿，才稳了声线继续说道，“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也就逢年过节的见个面，打个招呼后就各自玩手机，说不上有多亲密。”陈思恬想着那些个堂表哥姐弟妹的，多是多，确实没几个关系很好的，“除我亲哥外，有个表妹关系还行，经常和我们一起打游戏，你还记得吧？”

　　江仲秋记得那个比她们小两岁，正在上初三的小姑娘，节假日的时候，陈思恬经常带着她和江仲秋一起开黑。

　　“你们，平常怎么相处的？”江仲秋装作随意般问道。

　　“就正常表姐妹那样啊，你知道的我们不同级也不同校，她在我家那边念书，平时也见不了面，放假回家的时候偶尔会聚一起玩玩，平常也就玩游戏的时候看她在线就邀过来一起。”陈思恬说着说着察觉到不对，江仲秋这厮，平时冷冰冰的对同班同学都不关心，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今天怎么突然询问她家里的事？

　　“怎么问这个问题？”陈思恬和江仲秋认识三年多，对方从来没有问起过她的家庭情况，都是自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主动自透家底，凭着她对江仲秋的了解，对方问起这个很是反常。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江仲秋嘴硬道。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平白无故打听这个，说吧，发生怎么了？”陈思恬笃定地回话。

　　“真没什么。”一股逆反心理涌上来，江仲秋不怎知的不太想说实话。

　　“哟，真不肯说实话？那让姐姐我大胆猜测一下。”仗着比江仲秋大一个多月，陈思恬时常占口头上的便宜，“问我和表妹的关系，据我所知你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诶等等，我想起来了，你多了个妹妹！”记性并不是很好的陈思恬猛然间想起几天前在学校碰见江仲秋时的情形，当时她旁边有个挺好看的女孩子，说是她妹妹，然后她们三个还吃了顿饭。

　　叫什么来着？

　　“柳知许！我没记错吧，啊我真是太聪明了！”陈某人记起来后自我感觉超好，对自己精湛的推理大为赞叹，“怎么，姐姐我没说错吧。”

　　隔着耳机都能想象的出来陈思恬那副得意又臭屁的表情。

　　若是往常，江仲秋早开始损其无比自恋的行为了，但这次，确实有事相问。

　　江仲秋沉默下来，斟酌着如何开口，陈思恬却因为半天没等到回话，自己又叽里呱啦起来。

　　“你和她闹矛盾了？不应该啊，我瞧着那个女生很是温柔文静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啧啧啧，江仲秋你什么本事啊，都能和这样的人闹矛盾。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个当姐姐的要让着她才对。”

　　跟个连珠炮似的，江仲秋一句话都还没说，陈思恬已经脑补出恶狠狠又冷冰冰的江仲秋欺负柳知许，还把人脾气挺好一小姑娘气哭的情形，想着好友那别扭又固执的性子，估计现在拉不下脸道歉，来求助她来了。

　　陈思恬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脑洞大得不行，你不打断她她能一直照着自己想的满嘴跑火车地说个不停。

　　“停，听我说。”江仲秋简直想把陈思恬那张嘴给缝起来，看起来挺可爱漂亮的一甜妹，一开口就恨不得她是个哑巴，“你知道我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和同龄人交往也挺少，我就是想问问该怎么和一个突然成了你继妹的人相处。我总觉得和她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挺尴尬的。”

　　嚯，您那半天崩不出来个屁的性格，和谁在一块儿有话说？

　　陈思恬压下脱口而出的吐槽，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算起来你们相处也有一周了吧，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不咸不淡的，平常也不怎么聊天。”江仲秋回想着这一周来和柳知许相处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校，除开一些必要的交流外，两人很少闲聊，就连姚涵和柳知许说的话都比她多。

　　“啧两个闷葫芦啊，难搞。”陈思恬一向是个欢脱又话多的性子，冷场在她这儿就没出现过，“你是想拉近和她的距离吗？”

　　“也不完全是吧，就觉得一直没交流的话，相处起来不太自在。主要我和她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一块儿，要总是不说话，有点奇怪。”和一个人朝夕相伴，却生疏地像两个陌生人，这让江仲秋这种寡言孤僻的性格都有点难以接受。

　　“要不你问问她的兴趣爱好什么的？有了共同话题可能你们就会聊得多了。”

　　“她在班上自我介绍时说喜欢看书。”

　　“……”陈思恬差点被气笑了，“自我介绍？江仲秋你就不能私下里和和气气地像个知心大姐姐那样好好问她？你在班上的自我介绍中会跟自报家底那样说真话？”

　　“我是真的，我说我没有兴趣爱好。”理直气壮江仲秋。

　　“……那是你这种无欲无求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出家的人！”没了脾气，陈思恬深吸一口气，“你得用心知道吗？你不好意思主动问她的话，可以平时多留意对方的举动，观察她有没有什么比较在意的东西。”

　　“说到这个，我和她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她也不喜欢吃香菜，这算吗？”江仲秋灵光一现。

　　“您觉得您可以就这个问题和她讨论到天荒地老吗？”陈思恬要暴走了，教江仲秋这种社交白痴和他人和谐相处真是太难了，“你可以和对方分享日常，分享秘密，分享心事，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和倒霉事，再不济就交流学习经验，互相辅导功课。这多么简单啊。”

　　秘密？

　　不，这绝对不行。

　　江仲秋看向紧闭的卧室门，沉了目光，像是要透过那扇门看见外面的柳知许般。

　　“我大概知道了，有空试试。”收回眼神，江仲秋薄唇亲启，声线清冷，“谢谢。”

　　在陈思恬看不见的屏幕外，江仲秋的神色寡淡，垂着双眼，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我还想到一个特别简单粗暴可以拉近感情的，你要不问问你妹妹玩不玩游戏？”电子竞技狂热爱好者陈思恬兴奋起来，“没有人可以拒绝的了游戏！”

　　倒是个好方法，虽然江仲秋觉得柳知许不像是个要玩游戏的人。

　　“你快去问问，给她说游戏可好玩了，不会玩也没关系，我王者段位带飞，她负责躺赢就行。”王者段位是没错，就是是代练打上去的罢了，但陈思恬同志表示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她在写作业，我一会儿问。”盯着手机屏幕久了，眼睛有些酸疼，江仲秋闭上眼睛，仰靠在床头上。

　　“那你还玩不玩？假期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啊，我的快乐时光就要结束了。”眼看已经九点半了，陈思恬很是痛心疾首。

　　“我休息一会儿，你继续。”说着江仲秋关闭了游戏，大脑放空，不时回想着陈思恬今晚说的。

　　人际交往什么的，果然最麻烦了。

　　江仲秋缩回被子里，满怀苦恼。

　　躺了一会儿，她坐起身来，给自己打打气，拉开卧室的门。

　　茶几太矮，柳知许在餐桌旁写作业，她坐得笔直，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眉眼。

　　听见开门的声音，柳知许抬头望向卧室门口，江仲秋已经取下了耳机，散着头发，正看向自己。

　　她刚认识一周的姐姐，长得是真好看。

　　人又高又瘦，身材修长却不孱弱，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气质冷艳，墨发白皮，明明和自己同岁，身上却没有多少同龄高中生那般的青涩，一举一动间皆是疏离感的成熟。

　　柳知许最开始其实是有点害怕江仲秋的，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但显然的，那笑并不曾到达眼底。

　　江仲秋是个性子很冷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但很快，柳知许却透过对方那副不近人情的外表，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江仲秋。

　　那个江仲秋无疑还是冷淡的，却带着别扭的体贴和关心，嘴上不说，其实只是不善言辞，带着无言的温暖。

　　她给自己挑菜，帮自己拿东西，带自己去教室，那么怕累的人，带着她来到距离甚远的考场，自己再回到五楼。

　　在食堂的那次，毫不犹豫地拉住自己，虽然还是被烫伤了，但事后她那般细致的关心，似是比自己还上心，走路时护着，甚至睡觉时也担心碰到自己的伤口而互换位置。

　　提醒自己降温带衣服，帮自己捡水杯……

　　还有今晚教自己骑车，保护自己不从车上跌落，在后面稳稳扶住车后座，不说一声累。

　　柳知许想起刚骑车时没稳住，本以为要就此跌倒，却再一次落进江仲秋单薄却又安心的怀抱，用那和自已同样纤细的胳膊稳住自行车，牢牢护住自己。

　　柳知许又想起学会后骑车回到江仲秋身边，她微抬起头，离得近了，总算能看清对方的眼眸，漆黑如墨，又灿若繁星，熠熠生辉，明明没什么表情，柳知许偏生觉得那平素冷淡的眼里带了情，染了笑。

　　她的姐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这般想着，柳知许的耳尖突然热起来，心里软成一片。

　　她慢慢地，又无比真诚地扬起笑容。

　　江仲秋于是看见，她那内敛清冷的妹妹，温润如玉的脸上，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浅浅的，江仲秋却觉得恍若小猫咪的尾巴，软软地滑过手心。

　　心里恍惚间品出一丝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