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13、下雨

　　“不太会。”

　　柳知许有些不好意思，她从小到大，要么步行，要么坐公交或者车，几乎没有骑过自行车。

　　“我是觉得，如果我们每天打车的话，一个月下来也得花好几百，而这笔开销其实是非必要的。”江仲秋客观分析，“我以后还是骑车上下学，你不会骑车的话可以坐公交。”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建议，到底选择什么样的出行方式决定权还是在你。”

　　柳知许思索片刻，开口道：“可以教我骑自行车吗？”

　　“就这周放假后吧。”江仲秋看她一眼，点头答应。

　　下午的天更阴了，浓重得仿佛要滴出墨水一般，但依然没有下雨。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江仲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还是选择拿了把伞上，她并不想用被淋湿和老天打赌。

　　柳知许见状也拿上伞。

　　第一节体育课，事情往往会多一点。

　　首当其冲的就是排队形，排完体育课的队形又得排跑操队形，没完没了。

　　体育课上课队形二人中间隔了两个，跑操课队形基本和上午一样，柳知许站在江仲秋前面。

　　排完队形体育老师又美名其曰要检验班级的凝聚力，非得让跑两圈看看。

　　队伍七零八散地跑完一圈，一声闷闷的雷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了下来。

　　等了一天的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

　　顿时一片混乱，在体育老师赶紧宣布解散后，大家都作鸟兽散开来。

　　江仲秋和柳知许跑向放雨伞的位置，离得不远，所以二人只淋了一点雨就处在伞的保护圈范围下了。

　　她们两人各撑一把伞，正打算去食堂吃饭时，两个狼狈的身影靠了过来。

　　“仲秋！知许！江湖救急啊！”姚涵拽着薛安安奔向两人。

　　挤到江仲秋面前时，姚涵和薛安安已经淋了不少雨，姚涵的眼镜片上都挂满了水珠。

　　她摘下眼镜，因为度数高而不自觉眯着眼睛仰头看着江仲秋：“我和安安都没带伞，可以和你们挤一下吗？”

　　江仲秋垂眼，她其实很想拒绝。

　　她是个非常慢热的人，何况和姚涵远不到朋友的程度，顶多是个知道名字的同学，对于不熟的人，江仲秋向来不愿多打交道。

　　她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觉得她冷漠或者没礼貌没人情味，她生来就这性格。

　　小时候可能还被那种要与人交善不然大家不会喜欢你的观念所束缚，后来自我意识逐渐觉醒，江仲秋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要在乎他人的看法。

　　做个大家眼中助人为乐的好同学是种怎样的体验？

　　顺手帮了A，如果不帮B，或者下一次没帮A，那么就可能招致无端猜忌：

　　“怎么就只帮A，不帮B啊，其实她也没那么好。”小圈子挤一块儿叽叽喳喳。

　　“怎么上次还帮了我，这次就不帮了，热心都是装的吧。”遇到些没有良心的人还会这么想。

　　诚然，热心会让你收获到不少友情与喜爱，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再难拒绝的求助。

　　她自觉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朋友之间帮忙什么的都还无所谓，可是根本不熟的人之间，江仲秋是真的不想有什么瓜葛。

　　再简单不过的随手帮忙开个头后，大抵是一段友情或者麻烦的开始。

　　今天一起挤着走，且不说江仲秋不喜欢和别人离太近，但就这一时的好心，姚涵这个看上去就自来熟又咋咋呼呼的人，指不定就会觉得她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赶明儿又得找她帮什么忙，拉拉扯扯没完没了。

　　是的，江仲秋真的不喜欢自来熟的人，这让她觉得有点被冒犯与打扰，当然，也和她小学时代交过的那个“朋友”有关。

　　维持人际关系对江仲秋而言真的很麻烦，所以不如早早就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自私冷漠的印象，最好未来两年大家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姚涵给江仲秋的观感其实算不上负面，但她中学以来独来独往不在乎他人惯了，心里已经开始抵触姚涵，并试图早点掐灭对方想与自己交善的苗头。

　　无论是友情，还是麻烦，前者对江仲秋而言不是必需品，后者更是避之不及。

　　江仲秋觉得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她有点抵触亲密关系。

　　亲情，友情，再或者她还并未拥有而且大抵永远不会有的爱情，总之各种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江仲秋享受一个人，沉浸于自我的世界，尽管在外人眼中会称之为孤独。

　　江仲秋偶尔也会有倾诉欲，可很快又会被压下去，改变对她而言，是件很难的事。

　　陈思恬是个意外。

　　而柳知许，大概是要牵绊一生的命中注定。

　　没办法，都住同一屋檐下，睡同一张床的继姐妹了，无论如何都很难做到一辈子都像陌生人一样毫无关系吧。

　　“你们打我的伞吧，我和仲秋一起走。”柳知许却在这时开了口，说完又不太确定地看了江仲秋一眼，“可以吗？”

　　得，你都做好决定了才问我，还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吗。

　　可鬼使神差的，又或者鬼迷心窍的，江仲秋看着柳知许温润的眉眼和略带期许的眼神，竟恍惚间产生一种奇怪的作为一家之主的感觉。

　　三个人都眼巴巴望着她，就等她的一句话。

　　能说不可以吗，反正同不同意你都要把伞借给她们，这么小的伞三个人打肯定都要淋湿，作为你名义上的姐姐，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浑身湿淋淋的吗。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江仲秋内心突突突地闪过一段段话，最终呈现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幅度的点头。

　　“哇！知许仲秋你们人好好哦，要不是你们的话我和安安可就惨了，你们真是人美心善！”

　　姚涵在旁边和薛安安共撑一把伞，嘴上机关枪似地吐出一句句彩虹屁。

　　好吵，江仲秋的脑袋开始疼了，同时有些后悔。

　　四个人一起走，全程几乎都是姚涵在说话，柳知许偶尔接一句，更多的时候是面带微笑地倾听，薛安安负责在旁边损姚涵。

　　江仲秋走在最边上，加快步伐，想早点到食堂，摆脱这早该料到的尬聊场面。

　　食堂的饭菜早已准备好，而离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十多分钟，一时间总是人满为患的食堂空空荡荡的。

　　江仲秋很早就想和姚涵她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可这要怎么开口。

　　“我们要去食堂，你们别跟着。”这也太自恋了吧，这个点大家当然都是要去食堂，还能阻止别人去吃饭？学校又不是她开的。

　　因此只好四人一起去向食堂。

　　吃饭的时候四个人也顺理成章地坐一块儿。

　　江仲秋惯常一个人，以前最多也就是和陈思恬还同班的时候，偶尔两个人一起吃饭。

　　陈思恬玩得开，性格好，人缘好，朋友多得要死，每次吃饭都有好多人找她一起同行。

　　江仲秋和陈思恬的那些朋友都不熟，所以在有人找陈思恬一起吃饭时，都选择一个人去食堂。

　　陈思恬知道朋友的性格和习惯，也不勉强，但也不会为了江仲秋一个人而推了其他朋友的邀约，所以总笑咪咪地和她道别。

　　很少有这种多达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江仲秋只沉默着，安静地就餐。

　　快吃完时下课铃响了，隐隐约约已经听到了宛如千军万马涌过来的脚步声。

　　现在回去必然是逆流而上，所以四个人多拖了会儿，待食堂又恢复往常人挤人的模样时，才往班上走。

　　回到班上时还早，离班会课还有半小时，江仲秋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开始写作业。

　　六点五十到七点二十是班会课的时间，其实也就是班主任有事讲事，没事就让大家写作业的时间。

　　不巧的是，今天有事，还是江仲秋最讨厌的，大概也是很多人讨厌或者恐惧的。

　　自我介绍。

　　徐耀笑呵呵地先介绍了自己一番，便让全班从最左边的大组开始，一个接一个自我介绍。

　　班上六十四个人，正巧分成八列，每列八人一小组，两个相邻的小组是一个大组。

　　江仲秋就在最左边的最后一排，第十五个人就是她。

　　烦死了，完全不想自我介绍，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仲秋木着一张脸，内心疯狂痛斥这一环节。

　　自我介绍嘛，无非是说下自己的姓名爱好，青实全省范围内招生，外地学生很多，所以大家往往还会介绍一下自己来自哪里。

　　但本应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也有人能说出花来。

　　前面的姚涵就很会说话，开朗活泼不俱场，人又有梗，一番自我介绍逗得全班哈哈大笑，掌声如雷。

　　薛安安，老二次元了，在讲台上说了几个混的圈和喜欢的番，立马收获到好些同好的拼命鼓掌。

　　终于轮到江仲秋了，她心里紧张，面上却是一副高冷淡定的模样，迈着完全看不出慌张意味的步伐，不紧不慢站上讲台。

　　抬头，眼睛盯着教室后面什么都还没有的黑板上，大脑放空，深呼吸一下，启唇开口：

　　“我叫江仲秋，青水市人，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好一个短小精练。

　　言罢不顾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转身应徐耀说的那样，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迈步下台。

　　掌声迟了几秒，但总归还是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