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14、自习

　　其实有不少人对江仲秋是好奇的，她长得好看，却又冷酷，青春期的小孩总对神秘事物充满探求欲。

　　没想到一番自我介绍下来后更加神秘。

　　江仲秋回到座位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以此稍微平复下心情。

　　柳知许是下一个。

　　为避免在狭窄的过道上相碰，她等江仲秋回来后才上台。

　　“大家好，我叫柳知许，是从外校转来的。我是清水市人，平时喜欢看书。”

　　同样简洁，但多少还是多了些人情味，没有那么冷冰冰。

　　说完柳知许转身在江仲秋的名字旁边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

　　江仲秋，柳知许，一左一右。

　　两人都写得一手好字，前者龙飞凤舞，笔锋中都透露着一股与本人相符的不近人情；后者是娟秀小楷，一笔一划间却又不失沉稳。

　　掌声热烈，柳知许微攥着手指坐回座位。

　　六十多个人，自我介绍了将近一小时，终于结束的时候第一节晚自习已经上了一半。

　　徐耀短暂总结一下，大家便开始上自习。

　　第一天上课布置的作业一般不多，也不难，再加上中午和下课的时候有写过一部分，所以江仲秋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时就完成了作业。

　　问，作为一个学业紧张的高二学生，在每天的作业完成后应该做什么？

　　是写课外题吗？是整理错题吗？是梳理笔记吗？是复习和预习吗？

　　不，都不是，对江仲秋而言，当然是先看课外书。

　　她拿出本杂志，上面随意盖了本教材，认真翻阅起来。

　　她不怎么看漫画，也不爱看娱乐圈八卦，打小喜欢看故事，长大后买的杂志课外书也多是些什么短篇小说合集。

　　字又小，排版还密密麻麻的，江仲秋看会儿杂志就抬头望望窗外。

　　夏天南方的雨总是又多又急还绵长，夜幕中雨连成线地下坠，砸得地面劈里啪啦作响。

　　城市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星，下雨的夜晚更是什么都看不到，透过凉飕飕的雨，只能看见对面同样灯火通明的另一栋教学楼。

　　有点冷了，江仲秋披上校服外套，百无聊赖地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她基本没上过什么课外兴趣班，许多女孩子小时候都会被父母送去学学跳舞——甭管适不适合，跳得好不好，先送去学总没错的。

　　但江仲秋没有，都说孩童时期身体最为柔软，可她幼儿园年级的时候都劈不了叉，下腰也恼火，去学跳舞大概也最多坚持一周就会被老师劝回来的水平。

　　跳舞是不行了，画画和书法江仲秋闹着玩儿学过一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书法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江仲秋如今也是可以被称作写得一手好字的水平。

　　至于画画，其实她也有点天赋。

　　当初学的是素描，从最基础的几何体开始画起，慢慢地学画风景，到刚刚开始学画人体的时候，江仲秋就没学了。

　　和其他小孩一起苦大仇深地背着书包去学奥数和英语。

　　所以现在江仲秋在草稿本上涂鸦的水平，和她小时候只学了一年素描的经历一比较，真就还不错了。

　　江仲秋盯着面前的水杯，拿着中性笔在纸上涂涂抹抹，却又怎么都不满意。

　　无聊。

　　她合上草稿本，又开始看杂志。

　　第三节晚自习结束，课代表们挨个儿收作业，得趁着老师办公室关门前抱过去，不然明早再交的话，除了语文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其他各科的基本到第一节上课前才会开门。

　　第一天的作业又少又简单，往常总是倍受同学们嫌弃的数学课代表也只有在这段时间才能准时收完作业了。

　　两个数学课代表抱着作业哼哧哼哧跑去二楼的数学办公室，一边欣慰地想今天早点交完作业应该也不会被数学老师嫌弃，一边又开始发愁以后那些可以预料到的难以及时收完作业的日子。

　　里外难做人，数学课代表心里的苦啊，谁能知道。

　　终于写完和交完作业，姚涵愉快地伸个懒腰，缓解久坐久趴导致的背部酸痛，她转过去，兴奋地冲后面的两人说话：

　　“嘿！今天的作业终于写完了，你们下节课准备干嘛？”

　　江仲秋翻着杂志，头也不抬。

　　柳知许轻声回答道：“整理笔记和预习明天要讲的内容，英语老师说明天早自习就要听写。”

　　“啊！我想起来了，英语老师怎么可以这样，上课第二天就要听写，这合理吗！”本以为下节课可以快乐摸鱼的姚涵猛然想起这回事，原本连眉毛都放松起来的脸一下子皱成一团，“我英语好差，单词要记好久啊，要是明早就听写，那我肯定不及格。”

　　“所以下节课还是好好学习吧。”柳知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英语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单词就是它的基础，把单词记好了考试就没多大问题了。”

　　“唉我懂得，就是要死记硬背。”姚涵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我的好知许提醒了我。”

　　幽怨地转了回去。

　　她怎么这么有耐心，江仲秋眼睛是盯着杂志的，但却奇怪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全放在两人对话上了。

　　还有，姚涵也太自来熟了吧，充其量这才认识第二天，就什么“我的好知许”了，不觉得这很肉麻吗？

　　江仲秋内心嘟嘟囔囔好一会儿，才慢慢关闭她的吐槽模式。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雨还没停，没打伞的人纷纷去找带伞的同学搭伴儿一起回宿舍，孤僻内向暂时没交到朋友的人随便顶本书咬牙冲进雨幕之中。

　　“一起回宿舍吗！”姚涵大喇叭似的在那儿叫嚷。

　　“不了，我们走读。”柳知许轻轻摇头。

　　“啊，这样啊，好吧，那明早见！”说罢姚涵挽着薛安安，冲她们挥挥手，边说边笑地向寝室走去。

　　各打一把伞，江仲秋和柳知许沉默地下楼。

　　下暴雨的日子里出门总是麻烦，柳芳又因常年的劳作有风湿病，今晚便还是江宇一个人来接两人回家。

　　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车上三人都不怎么言语。

　　到家后柳芳正在用被热水打湿的毛巾敷膝盖，茶几上摆着几副药贴。

　　见一大两小回来，柳芳抬头温和一笑。

　　柳知许书包都来不及放下，蹲在柳芳面前，温柔又不失力道地帮柳芳按摩腿部。

　　“你快去洗漱休息，不用管我。”柳芳又心疼又感动柳知许的懂事体贴，她轻抚柳知许的头，慢慢说道。

　　柳知许也不抬头，只是垂眼认真固执地继续揉捏柳芳那被疾病侵蚀多年的双腿。

　　江仲秋在一旁看了几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先去洗漱。

　　柳知许进来的时候江仲秋已经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分钟了，房间里只有床头柜上摆放的台灯发出的暖黄色灯光。

　　不大的卧室被小小的台灯发出的灯光填了个半满，微凉的空气中奇异地染上一层温暖。

　　尽管这其实是夏天，用温暖好像有点奇怪。

　　柳知许放轻呼吸，蹑手蹑脚走到床头，准备关灯。

　　原本闭着眼的江仲秋却在此时睁开了双眼，不同于她白日里惯常的冷淡，此刻那双眼眸里盈着一丝迷蒙，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难得的柔和。

　　柳知许脸上还带着一层洗脸时遗留下来的水汽，她披散着长发，几缕发丝被水打湿，湿答答黏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对视。

　　柳知许条件反射般地用手指将垂下来的散发别在耳后，微微移开目光，满含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江仲秋将被子向上扯了点，盖住嘴巴，困倦地闭上眼。

　　“早点睡。”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柳知许移开的目光又悄悄挪回去。

　　灯在这时悄然熄灭。

　　高二尽管还比不上高三那么要命，但也是学业繁重的阶段，轻松了没两天，随着课程难度的提升，校园内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周六下午六点过，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昭示着一周的结束，和短暂的一天或者半天假期的到来。

　　狗学校美名其曰“一旦松懈时间过长那么学生的成绩必将遭遇断崖式的下跌”，于是高一的同学周六下午六点放假，周日下午六点半收假回来上晚自习，为期一天。

　　而高二高三的学子则只有半天假期，从周六下午六点放到周日中午两点半，刚好赶上下午的四节课和晚自习。

　　假期虽短且往往有作业，但忙里偷闲是几乎所有学生都具备的品质，好不好暂且不说，反正趁着晚上好好玩一玩手机总是能让被关了一周的学生重回现代社会的好方法。

　　青实不允许上学期间使用手机，学生得在每周日收假的时候上交手机，周六放假的时候领回手机。

　　收手机以班为单位进行，因此班主任在这件事上有莫大的权利，比如就有班级因为惹怒了班主任而导致好几周没能领到手机，只能惨兮兮地找外班朋友蹭一蹭，或者好多人围在教室的多媒体台前，眼巴巴看着那块小小的电脑屏幕。

　　管理手机的同学从学校集体保管处领回自己班的手机，刚下课早就按捺不住的同学便一窝蜂涌了上去，在装了几十部各式各样手机的袋子里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部。

　　江仲秋和柳知许都是走读，手机交不交影响都不大，因此也就都没交。

　　她们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便准备回家。

　　姚涵早跑得没影了，下课拿到手机后就兴致勃勃玩了起来，带个耳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嘿嘿笑着。

　　回到家后柳芳正在做饭，江仲秋嗅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香气扑鼻。

　　待江仲秋和柳知许放下书包，江宇开口道：“知许的自行车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