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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谈理想紫菱战群英,摆架子楚濂会绿萍 ...

  •   窗外的鸟鸣尚未被车流冲散时,丹蘋结束了练声,打开手机。
      〖微信·六小时前〗
      〖百花缭乱:
      [百花缭乱is watching you .jpg]〗
      她顺手回了个表情:
      〖[Azolla te voit .jpg]〗
      表情包是丹蘋自己做的,用的还是她参演《四季歌》时的剧照。
      她发完消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内,赶紧看一眼时间,七点十七,作孽哦,希望没有扰人清梦。
      没想到换件衣服的工夫,张佳乐已经在聊天界面上刷起了表情包:
      〖[百花缭乱向你问好并扔了你一脸炸弹.jpg]〗
      〖[雪姨:别躲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jpg]〗
      〖啊乐乐早上好!!!〗
      丹蘋赶紧打字,
      〖等等,不会是我把你吵醒的吧?〗
      〖……〗
      〖乐乐我错了,我忏悔,我下次还敢〗
      〖[没想到吧.jpg]〗
      〖……〗
      接下来的数分钟内,页面上除了表情包外别无他物。
      〖回国生活快乐吗?〗
      丹蘋本来趴在床上,此时嗤笑一声,回道:
      〖我好快乐的[微笑],真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要帮忙准备晚宴,紧接着还要跟渣男撕逼〗
      紧跟着一个“我好难啊”的流泪熊猫头。
      〖蛤?什么鬼啊?!等等回国四天你就又碰上新渣男了???〗
      〖[真让人感到害怕.jpg]〗
      丹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回道,
      〖可别说了,就是上回那个,提起来我就来气,谁知道哪个给他的勇气,居然还敢来我家,来了就算了居然还想跟我旧梦重温?〗
      〖[梁静茹的勇气.jpg]〗
      〖就是你回国之前说扇了一巴掌的那个?〗
      〖对就他〗
      〖[气到螺旋升天.jpg]〗
      〖[同情的眼神.jpg]〗
      〖还不止来,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一个比一个油腻,你简直不知道那个家伙多么烦人,仗着我们两家关系好,烦完绿萍烦青荇烦完青荇烦我,对他居然还敢来烦我?逮到机会就粘着不放,不仅无知还夸夸其谈,简直是人间油物〗
      对面迅速回了一个明教主的表情包,紧接着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蘋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吐槽,
      〖我们姐几个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身边净碰上些自恋狂,打量他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是不是,还带精挑细选,货比三家的〗
      〖货比三家是什么鬼说法啊!!!!!〗
      〖比喻而已嘛[滑稽]〗
      〖我骂我自己〗
      〖你来,最近怎么有闲心?早上六点就起床,这不像你啊〗
      这人的微信就不开通知音效,丹蘋才不信自己能把他吵醒。
      〖放假嘛,被乐家揍起来了〗
      丹蘋已经能想象出小姑娘张乐家噼里啪啦捶他房门的样子了,一想到对面的老哥现在正蔫了吧唧生无可恋的打字,立刻内心没有了不平衡,不禁也毫无同情心的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迅速的把嘲笑发了过去。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gif]〗
      〖汪丹蘋!!!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赌两毛钱,你辫子肯定又都炸毛了[狗头]〗
      〖[住口!无耻老贼.jpg]〗
      两个人又互相表情包轰炸一阵,丹蘋充满感慨地打字,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乐家啊!〗
      〖想着吧,不给你看〗
      一个洋洋得意的嘲讽表情。
      〖呿!我要被我那妹妹给愁死了,不想复读就算了,在家里没日没夜地闹,昨天离家出走,吓得大家到处找了整整一天,回来一句好话没说直接闹到半夜,搞得我刚倒回来的时差差一点又倒回去!〗
      〖[真让人头大.jpg]〗
      〖不复读就不复读呗,大不了上差一点的学校,你们家里不同意?〗
      〖哪有那么简单啊[捂脸],复读不愿意复读,大专也不愿意上,说起来就是想活的心安理得,快快乐乐吃两年闲饭!说的倒是好听,那不就是当无业游民吗?!而且还口口声声讨伐我们三个,说什么就是因为你们什么都对,我才什么都不对,你知道在阴影下生活多么难吗!我还真就不知道混吃等死还能有这么大的危险了?!也就是我的亲妹妹,换了别人我头给她打掉!!!〗
      〖[达不成共识.jpg]〗
      张佳乐大概是震惊了,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
      〖这是认真的吗[黑人问号.jpg]〗
      〖你说呢〗
      〖…………〗
      〖[告辞.jpg]〗

      “早上好,爸,妈。”
      汪家的餐桌,与别家的格局不同,大部分时候,两头坐着父母,一面坐着常年在家的紫菱和偶尔出现的三姐妹中的某个,形成一个一面开放的半包围结构。而就连这个半包围结构,也常处于半解体的状态——孩子上学,大人工作,时间表总是难以调和。
      “爸妈,绿萍青荇,早上好啊。”
      在早晨的此刻,长年寂寞的餐桌上少见地出现了热闹。除了紫菱以外的人都到了。
      “丹蘋,你又藏起来了吗?”
      绿萍意有所指地一笑。
      “去,我那是在练声,我要是浪一晚上还能起这么早?”丹蘋作势就要拍绿萍,被舜娟,她们的母亲,盯了一眼,
      “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浪不浪,一点不正经!”
      丹蘋耸了耸肩,顺势摸出手机来——
      “吃饭的时候不许看手机!”
      ——又揣回去。
      一家之主汪展鹏正跟二女儿青荇说话,
      “……这两天正是招生季,你不如这几天去一趟北京,给你的导师帮帮忙,顺便也看看小叶。”青荇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汪展鹏视若未见,和蔼亲切地接着说,
      “你紧接着要出国,两个人就要总见不到面了,现在理应多见见面,虽然女孩不能太主动,也不好太冷着人家,不像个样子。”
      “可是,爸爸,”青荇垂眉顺目,长发落在她的脸侧,薄雾似的笼住她的神情,“老师今年不招研究生的。再说,我这两天正有课,实在也走不开。”她的声音和顺而温柔。
      “有课?”汪展鹏的语气有些疑惑,“你有什么课?”
      “师兄有些急事,托我去代班,再者,我还正在准备联赛,练琴也不好中断。”
      “咳,你有志气,也该顾着点身体。”汪展鹏咳了一声,“拿了一个奖蛮够证明了,不要一心都是钢琴,整天闷在屋里练琴,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笑什么,丹蘋,你也一样,不要整天光想着搞艺术,多去跟同学朋友玩一玩,小心到时候嫁不出去哦。”他笑着点点丹蘋,又看绿萍,“还有绿萍,工作虽然要紧,也不要整天忙得不着家,楚濂整天来咱们家,你不要让他总是失望而归嘛。”
      绿萍正在听舜娟说话,只是一笑。
      “我才不嫁人呢。”丹蘋大翻白眼,“男人只会妨碍我做大事!”
      “净胡闹。”青荇一下笑了,伸手按按丹蘋,后者顺势就要倒过去。
      “说起来,唐小姐一切都好吧,之前一声不响地退了赛,许久没听你说起她来了。她家里可还都好吗?”汪展鹏完全不在意两人的打闹,接着问。
      “她去旅行了,手机也不怎么用,大概是出国了。”青荇答道。
      汪展鹏的关怀被他的妻子用不豫的神色打断,“好了,展鹏,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你这个做爸爸的还是不要多干涉了,还有,紫菱怎么还不下来?”
      表针已经走到八点。
      “阿秀,去把四小姐叫下来,哪有让长辈等孩子的!”
      “哎呀,不要叫她了,紫菱还小,昨晚上又睡得那么晚,就让她多睡一会嘛。”汪展鹏纵容地笑着。
      “还小?倒是学会了离家出走。”舜娟本来疾言厉色,紫菱正好下楼,只得勉强压住。
      紫菱一看到大家都在,脸上立刻显出畏缩的惧容,有气无力问了句好,坐下就开始吃饭。舜娟见她举止如此无状,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又想到她昨天空手在外流浪了一天,肯定是饿坏了,勉强忍耐着没说什么。
      佣人早下去了,一时餐桌上默然无声,刚刚和睦的气氛荡然无存。只有汪展鹏旁若无人,始终像与青荇讲话时那样在微笑着,还故意说些陈腐的笑话,想放松早餐桌上那沉重的空气。三姐妹则完全没有生事的欲望,坐在同一侧一齐装空气。

      满座压抑,寂然饭毕。
      “紫菱,马上就月底了,一会你跟我去大书房,看一看我们筛出来的学校,尽早报名,免得迟了出什么错漏。”
      紫菱只管低着头用筷子数米粒。
      “紫菱,听见没有!”舜娟严厉地叫。
      “妈,”紫菱蹙着眉说:“我想我干脆不念书算了!”
      “这是什么话?”舜娟大惊失色:“不念书你能做什么?连嫁人都没有好人家要你!”
      “报个大专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好人家可不会要个大专生!”紫菱讽刺道。
      “可是,前两天是你哭着闹着不要复读,既然不复读,以你现在这个分数,不上大专你能上什么呢?还是你想通了,要回去复读?”
      舜娟的话说的紫菱一阵不自在,她没好气的说,
      “除了念书和嫁人以外,女孩子就不能做别的吗?”
      “你要工作?可是什么机关会录取一个高中生?”舜娟无奈地说:“而且,工作可也不比上学有趣,以你现在的学历,只能去工厂里的流水线上做女工,你知道……”
      “好了好了,我去复读,明年再考大学,行吗?”紫菱很烦躁打断她,“还有,记得给我买好染发剂!”
      “什么意思?”舜娟问。
      “假若我考了二十年还没考上,那时候就必须用染发剂了,白着头发考大学总不成样子!”
      丹蘋耸了耸肩,侧过头,对两个姐姐摆了个“范进中举”的口型,换来绿萍一个不赞同的眼刀。
      “你可真有志气!要么不上学,要么上一辈子学,你是在让我做选择吗?这是你的未来,紫菱,你也十八岁了,你应该知道这两条路都走不通的。”
      “总之,我不要上大专,也不要复读,这名头太难听了,反正我是汪家的失败,已经给家里添了够多的耻辱了,还需要再多这一个吗?”紫菱回不出话来,脖子一梗强嘴道。
      “照你这么说,你要是不再念书了,那以后说起来你就只有高中学历,这名头不是更难听吗。”舜娟质疑。
      紫菱的脸一下白了,眼睛里转起了泪花,
      “妈!人人都知道我没考上大学,这已经不是秘密,我知道你觉得丢脸,我对这事也很抱歉,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
      “舜娟!少说两句吧。”
      “啊呀,紫菱!”舜娟完全无视了丈夫,她瞪大眼睛,不依不饶地说,“你不是对我抱歉不抱歉的问题,这关系你的前途和未来!我们要研究的是你今后的问题!过去的事我也原谅你了,你说不要复读,我也答应了,可既然你工作不了,那你无论如何得有个学上吧?难道你想高中毕业就在家闲着吗!”
      “妈妈!”紫菱忍耐地喊,“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妈,我们先听听紫菱的想法,说不定紫菱是不喜欢咱们找的学校。”绿萍安抚着有些动怒迹象的舜娟。
      “我没有不满意学校,”紫菱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是不想上学了!”
      “又来了!”舜娟狠狠瞪了一眼想开口的汪展鹏,使劲呼出一口气,极力保持温柔地劝,“好孩子,我知道你考不上大学,心里不舒服。就算不复读不读大学,只要你用功,总会有出路的,你的聪明,绝不比她们三个差,你只要少发些呆,少看会手机,不要整天奇装异服,多看点书,就不会有问题了。”

      汪紫菱无所谓地听着母亲滔滔不绝的劝告,视线漫无目的的飘荡,落在去客厅的小走廊上,那里挂着一列家里人的照片,从她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最近的一张——青荇被两姐妹和一大抱鲜花簇拥在中间,手中捧着鲜红的证书,那证书衬得她的微笑明快极了。
      这照片刺痛了紫菱的眼睛。她站起身子,重重地一甩头。
      “那不是什么奇装异服!那是汉服!咱们汉族的民族服饰!”紫菱骄傲地说,“而且,谁说我心里不舒服?我本来也没有准备上大学,大学,不过是高中老师编出来安慰我们的一个虚假的梦,根本就没有说的那么自由,那么美好!”
      “紫菱,这个不是重点,你听我说,现在重要的是……”
      “不要说什么!”她喊,语气严肃而坚决,“这些年来,都是你们对我说这个,对我说那个,我觉得,现在需要说个明白的不是你们,而是我!我想,我必须彻底表明我的立场和看法,这就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要上学了!”
      “紫菱!你不要胡说八道!”舜娟严厉地高声说道。
      “我没有!妈妈,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像绿萍她们那么有出息,可是你从来都不问我的想法!你只想要一个任你摆布的玩偶!你只想着怎么炫耀怎么显摆!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舜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为你花费了多少心力,你的衣食住行、学习礼仪我样样操心,甚至从你十岁起我只专心教养你一个,你现在说我从没有了解过你!”
      “舜娟!你不要大声嚷,紫菱已经尽力了,让我们给她一点空间好不好。”
      “还有你这个做父亲的!一唱一和,把她惯的不成样子!”舜娟还要说,绿萍赶紧走过去替母亲顺气。
      “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舜娟又勉强坐下。
      “那么,紫菱,跟我们聊一聊你的想法,怎么样?把你想做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们来研究一下,要是你的想法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帮助,无论多离经叛道,我们都支持你。”青荇,家里最温顺的人,开口救火了。她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下子转移了舜娟的注意力。
      室内沉静了好一会儿,每个人都注视着紫菱,汪展鹏神情严肃,舜娟满脸急怒,绿萍青荇关心中带着担忧,丹蘋则尽力装空气。
      “好吧,”汪展鹏终于开口问他的心肝宝贝,“那么,说说吧,紫菱,你想要做什么?”
      “游荡。”紫菱轻声地,然而很骄傲地说。
      舜娟的脸顿时黑了个透。因为绿萍在身边,她没有再站起来。
      “不要因为我平常放纵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紧盯着紫菱说,“你要游荡?这算什么意思?”
      “别误会这两个字,”紫菱勇敢又骄傲地挺起胸膛,直视着全家,“你知道我昨天做了些什么?我游荡了一整天。数人行道上的红砖,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可是,我的脑子并没有停顿,我一直在思想,一直在观察。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样,因为我发现我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爸,妈,你们不要勉强一个平凡的儿女去成龙成凤。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成百上千的人,他们里面有几个是龙是凤呢?就拿这屋子里的人来说吧,爸爸,你受过高等教育,学的是哲学,但是,你现在是个平凡的商人。妈妈也念了大学,学的是经济,但是,她也只是个典型的妻子和母亲。而你们三个,”她看向三姐妹,“也只有绿萍是真正地学以致用而已,你们两个还在大学的象牙塔里没有出来呢。”
      母亲直翻白眼,直叹气。
      “这丫头根本疯了!青荇,你还由着她说呢,再让她说下去,她更不知道说出些什么疯话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她把父母和亲友们全体否决了!”
      “妈妈,”紫菱低声叹息,颇具怜悯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意思!”
      “那照你的意思,因为大街上的人都是平凡人,你也是平凡人,而且我们家的人上了学又没有专业对口,所以你就不用上学了,是吗?”丹蘋简明扼要地做了总结。她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颈上戴着的平安锁,白玉被领口的衣料和手指摩挲得亮晶晶的,“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们勉强你上大学就是勉强你成龙成凤,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大学跟成才挂起钩来?现在本科率多高,就算是平凡的人也有的是上了大学的——上大学不就是平凡生活的一部分吗?”
      “那是你们!全中国考不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成你们那样聪明的白天鹅!”紫菱抓住了丹蘋话里的破绽,急切地嚷道。
      “那么,紫菱,你既然以普通人自居,想必你心目中对普通人的生活已经有了规划了,可以告诉我们吗?”青荇按住丹蘋,不紧不慢的问。
      这话正合了紫菱的意,看来她早已经在脑子里勾画好了一副完美无缺的蓝图。
      “我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写点东西,学点才艺,过轻松自在的生活,然后,可能结婚,生儿育女,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如此而已!”
      “完了?”丹蘋问。
      “这还不够吗?”
      丹蘋差一点笑出声来,“你没说过日子的钱从哪儿来啊?”
      “难道家里会养不起我吗?”紫菱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咱们家既然有这么多钱,对应地,当然应该有一个花钱的出口啊。”
      丹蘋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好了,紫菱,我们都知道你的愿望了,你想过一种轻松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对的,也从来没有人否定轻松的生活方式,”
      绿萍温柔、沉静而耐心的劝道,
      “但是,你也不要对上学有太大的偏见,上大学和上高中不一样,大学是很有意思的,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而且,在大学里还有很多的课外活动,像你喜欢文学,就可以加入文学社,这样一来,上学不就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吗?而且,在学知识之外,你还可以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做喜欢的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考不上大学啊。”紫菱起初有些心动,但很快又垂头丧气地说。
      “所以妈才会一直希望你好好考虑复读的事情啊,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想想看,只要用功一年,上了大学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到时候……”绿萍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粗暴地打断了。
      “好啊!绿萍,原来你和她们是一伙的,都要骗我去复读!”紫菱委屈又悲愤地大叫起来,
      “我不需要什么复读!我也不想做什么梅花!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一个平凡的人,不需要高深的理论来生活的,你看路上的芸芸众生,他们也没有这么多学位,不也过得平凡而快乐吗!你们根本不懂我!”
      “真是够了,你的机械主义倾向真是越说越明显,优秀和平凡本是一对矛盾统一体,什么优秀什么平凡,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缺一不可、对立统一的,你把它们割裂开来,造成两者之间的完全对立,怎么,你就是绝对的平凡?我们就是绝对的优秀?你这么故意对号入座,是想装可怜给谁看?”丹蘋言辞一向尖锐,一句接着一句,堵的紫菱想打断都不能,涨红了脸要哭不哭,一俟丹蘋住嘴,立刻大声叫道,
      “我不要和你们理论!我理论不过你们三个白天鹅!我只不过是想实现一点点自己的愿望!你们要是不希望我的愿望实现,根本不用这样一唱一和地说这些干巴巴的大道理!”
      “真理越辩越明。”青荇还是微笑,笑得那么温柔,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聊一聊的吗?”
      “行了,不要逼迫她,你们三个做姐姐的说她一个,这不是欺负人嘛。”
      她们于是一齐闭嘴,看着汪紫菱那一张泪花点点的小脸。

      紫菱开始掉泪了。这泪水里多少哀愁,多少悲伤!
      “不是,紫菱,哭不能解决问题的,以后难道你想就这样混一辈子吗?”舜娟无奈地问。
      “不是混,”紫菱抹着眼泪,委屈地把眼圈揉的通红,“而是学,学很多的东西,甚至于去学如何生活!”
      “生活!”舜娟无奈而疑惑地重复,“生活也要学的吗?无所事事地学习如何生活?”
      “哦,妈妈,”紫菱楚楚可怜地、恳求地望着她,“试着了解我吧,妈妈!目前,爸爸并不需要我工作,所以,我还有时间‘游荡’,请让我放松一下自己,过过‘游荡’的生活,好吗?妈妈,你已经有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女儿了,不用再把我塑造成第四个,假如我也一模一样,你等于是少了一个女儿,就像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舜娟的脸色一变,似乎被这话刺痛了。
      “紫菱,我从来没有要拿她们三个来要求你的意思……”她沉重地说。
      “那么,让我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做个平凡人,做点喜欢的事情,不要逼迫我去受苦受累,好不好?”紫菱不理舜娟的辩解,只是执着的、可怜地、泪汪汪地恳求着。
      “可是,紫菱,你要对自己和人生负责……”
      舜娟又想站起来,汪展鹏却抢在她前头。
      他走向紫菱,“女儿,”他哑声说,“我想我能懂得你了!无论如何,虽然过程并不完美,但是你已经说服了我。”
      他走到紫菱身边,疼爱的抚摸着她烫成大卷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声音里透着感动,“别自以为平凡,紫菱,你会是我们家最不平凡的一个!”
      “好呀!”舜娟立时又变回了严厉,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汪展鹏,“你又顺着她了!你总有办法替她开脱!你这个父亲……”
      “舜娟,”汪展鹏不耐烦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操太多的心,好吗?”他的目光转向紫菱,语气立刻又温和了,“好了,爸爸的小梦想家,别哭了,哭得我的心都痛了,你想要游荡,爸爸答应你!”
      紫菱即刻破涕为笑。
      “告诉我,孩子,”他接着亲切地说:“除了思想与观察之外,你目前还想做什么?”
      “我想多看点书,写点东西,还要做一点点研究!我还想学画画!哦!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什么?绘画和文学!不是西方的绘画,是国画!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紫菱在汪展鹏鼓励的目光下,又恢复了灵动和俏皮,越说越起劲,“……我还想买最新款的汉服,我要为我们的国粹出一点力,爸!我要做一个汉服设计师,让所有人都传承我们优秀的中华文化!”
      “不行!总之,我决不允许她现在就不上学!”舜娟生硬地打断了汪紫菱欢快的列举。
      “那么,就叫她去外国留学好了。”汪展鹏立刻打断她,不容置疑地下了决断,“专科的学生大多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倒不如出国,还可以长长见识。”
      “去国外!她的英语水平哪里够!”
      “而且现在国外的形势……”
      绿萍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被青荇很快地打断了,她婉言向父亲说道,
      “语言不行可以学,专攻一科效果肯定会好的。”
      “青荇说的是。总不能她们几个做姐姐的都出国留学,就把紫菱单出来,”汪展鹏还抚着紫菱的头发,笑容里有些弦外之音,“人家会以为咱们偏心的。”
      舜娟立刻哑火了。
      于是,就在汪展鹏慈爱的目光中,纯真而灵动的精灵,不染尘俗,遗世独立的大梦想家紫菱又一次大获全胜,同她爸爸快快活活地出去了,把母女四人剩在桌边。
      “嗯?这就完了?我还有的是话没说呢。”丹蘋嘴上说着,手上已经摸出了手机。舜娟立刻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她假装没看见。
      “妈,喝杯水。”绿萍温柔地拍拍母亲的手背,“事情会好的,紫菱还小,我们总归有机会把她给引导回来的!”
      “都会离家出走了,还小呢,”舜娟抿了口水,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苛求过她什么……算了!就叫她得偿所愿吧!我看我是不会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人各有志嘛。”丹蘋耸耸肩。
      “好了,我是不管了!反正女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随她去吧!好也罢,歹也罢,我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舜娟无奈地叹口气,声音里透着黯然,“什么自由发展!自由,自由,我难道没有给她自由吗,真不知道她嘴里的‘自由’会带给她些什么!”
      她很快地振作精神,预备指示佣人收拾餐桌。
      “妈,我来吧。”绿萍拦住舜娟,自己去了。
      “不过,今天这一出,还是多亏你们年轻人有见识,要是我自己来,恐怕是说不过她那套歪理。”
      “不敢不敢,这都是马老先生的功劳。”丹蘋噗嗤一声笑了。
      “马先生?谁啊?”舜娟疑惑的问。
      “马克思呀,妈妈。”青荇起身去取挎包,笑眯眯地回答。

      S市芭蕾舞团排练室。
      绿萍在工作。
      青春的少女们,躯体柔软如同花朵,她们列成几队,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纱裙随着姿态的变化飘拂。绿萍穿行在这花的海水中,仔细地纠正她们的动作。这些尚未完全开始舞台生活的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个从俄国借调来的绿萍老师,佩服她的技术和刻苦,也喜欢她的温柔和亲切,平日里她们叽叽喳喳的喊她作“绿萍姐”,抢着和她说话,训练时也总是争着想得到她的赞赏。
      “找准重心,身体不要乱晃,腿立稳!定在一点不要动!”绿萍停在一个做挥鞭转的少女身边。
      “绿萍姐!我感觉地板有自己的想法!”
      “它没有想法,你才有,好好转不要走神!”
      绿萍对这个叫做高英华的小姑娘很上心。这孩子是个好苗子,样样都出色,就是性子太跳了一点,发挥总是忽高忽低。
      “绿萍,有你的电话。”陶剑波走近她,低声地说。
      电话接通后,绿萍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嗯,我知道了,我还没有下课,一会再说好吗?”她脸上透出某种疲惫,这往往是父母在面对孩子那任性的要求时会有的,“什么惊喜啊?嗯……猜一猜?哎呀,你先别说了,在路上呢,注意安全。好了好了,路上小心点,再见。”
      “怎么啦怎么啦?”刚刚做挥鞭转的女孩从队里一溜烟跑过来,她一瞧绿萍的眼睛,脸色也跟着垮了。
      “哼,那个明教徒又来了。”
      “英华,回去继续,练习还没做完呢。”
      陶剑波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她噘着嘴转身回到队列中,嘴里直咕哝“哼,就是个大油田,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绿萍,我来接你回家了!”楚濂带着爽朗的笑容大步跨进排练室,他大声说道,“真没想到,我现在的工地和舞团只隔几步路,以后,我可以常常来接你回家了!”
      音乐的空气被搅乱了,花的海水里搅出小小的漩涡。
      “楚濂,还没下课呢。”绿萍连忙迎上去,扯住他要往外走。
      看到绿萍一见到自己就丢下别人和工作,楚濂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挣脱绿萍的手,站定在原地,体贴地说,“绿萍,你不用管我,先忙吧。”
      绿萍抬步就要回去,楚濂立刻又喊住她,
      “一路赶过来我都忘了,绿萍,你看,我定了你们剧院的票,今晚上我们大家一起来看你的演出,怎么样?”
      “啊?可是,今晚我只演女三号啊。”绿萍有些惊异,又有些疑惑地看一眼楚濂,“我本想等我演女主角的时候再……”
      “放心,大家可不会因为你演的角色小就看轻你的!”楚濂不容拒绝地打着包票,“不要推辞啦,绿萍,你总不会不想大家来看你演出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绿萍也只好点头答应。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遗憾……”
      可楚濂一等着自己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便喜形于色,什么也不理,说什么也要带着绿萍回去“吃午饭”。
      “我中午一直是在食堂吃的……”
      “难道你忍心伯母和紫菱在家等你,忍心我白跑一趟吗?”
      绿萍便不作声。
      “那大家接着排练吧,我先带你们绿萍姐走了啊。”
      他好像没有看见大家微笑后的敷衍,仍然摆着指点江山的派头,又对着陶剑波打了声招呼,才拉着绿萍在众人注目的相送中光荣地走出门去。

      “这就是绿萍姐的男朋友?”
      “好像是绿萍姐家里逼着她找的。”
      “什么,我还以为是哪来的领导,看他昨天训话的架势,我还以为是从哪新调来的。”
      “呸,他也配,怎么看都像是流氓,恶心!”
      “哼,狗男人,他都没看见绿萍姐不愿意吗?还硬要她走,绿萍姐一会吃完饭肯定还要赶回来,中午时间本来就紧张,这下更来不及休息了!”
      “就是就是,狗男人,色情狂,大猪蹄子!”
      “这么说不大好吧。”
      “我看英华说的很对,他上次还拍我的肩膀夸我跳的好,要不是躲得快我真怕他会搂我。”
      “天哪,这是哪来的油腻男。”
      “渣男一生黑,没得洗白。”
      花的海洋泛起不快的涟漪。

      上海大剧院的后台,年轻的戏曲演员正在卸妆。

      〖微信·现在〗
      〖满江红(荣耀好友):
      不好意思啊,我家里出了点事,今晚上我来不了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下次我去杭州找你!|˙˙)〗

      她回了个“好的”,打字打到一半,通话界面跳了出来。
      【视频通话——姐姐】
      “晚上好,姐。”她笑着唤了一声。
      “晚上好宁宁!你那边好吗?”
      “我很好呀。”
      “今天演出累不累?”
      “还好。”
      “观众多不多呀?”
      “比前两天还多了一些。”
      “那……你晚上吃了吗?啊,那个,我是说,一会去不去吃个夜宵什么的。”
      她一边回答,一边条理分明地卸妆。她答得利索,对面却是越问越结巴。看来姐姐是有为难的事要问,她这个姐姐的心事并不难猜。她擦掉脸上最后一点妆,转头看着手机屏幕。
      “姐?”她问。
      视频画面里的姐姐欲言又止。
      “怎么啦,姐。是网吧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姐姐急忙摆手,“家里好着呢,小唐工作上手的可快了,一点都不用我操心。”
      “那是怎么了?”
      姐姐为难地抬头又低头,看看少女迷惑的脸,迟疑了好一会。
      “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吗?不然等我回去以后再……”
      “宁宁,”
      电话那头的人下定了决心,慢慢地,一句一顿地说到,
      “有人来网吧找过你,说是……要认亲。”
      “……就是那个,网上很火的那个林先生。”姐姐急急地补充,欲言又止地猛然顿住,
      “宁宁,是不是……”
      她愣了愣,随即笑了一下,
      “他们肯定是搞错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是因为打拐案才被送进孤儿院的啊,我还有家里人留给我的信物呢。”
      一块温润如脂的长命玉锁在她的胸前泛着莹润的光。
      “对、对啊,那肯定不是你,对对,是这样没错,我我下次就把他们赶走。”
      挂掉电话,她怔怔地坐着,良久,良久。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含有若干全职元素,后面会联动更多其他作品,跳坑需谨慎啊各位(手动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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