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你情深不负》暮上裳

2、平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先说三点。”吴嘉恒开口道:“首先，邱玲玲是在平山失踪，那么凶手很可能是在那个地方下手，说明他事先一定勘察过现场情况，知道那里在修葺，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排除激情作案的可能。其次，平山离树林有十几公里远，平山虽然还在修建，但是那边还是有一定的登山者和过路的游客，考虑到死者生前被人割舌，那里就不会是案发第一现场。如果凶手是女人，她将对方迷晕后，把她抬进后车厢，再完成割舌、把尸体抬到车子也无法开进的树林里、以及埋尸等等一系列过程，可能性不大。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凶手是个男人。”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邱玲玲在平山失踪，那么很有可能是凶手知道那里没有监控方便下手，所以约邱玲玲在那见面。虽然案发现场没有监控，但是我们可以查查邱玲玲身边的人所开的车辆在案发当天，甚至往前推一个星期，是否有到过平山附近。因为凶手很可能为了躲避路上探头一路上的追踪，不把车子直接开到平山，而是先将车辆停在平山附近的地段，等到案发那天再把车子开上去。”

　　林一是今年警校毕业刚被调来江市西区的，对吴嘉恒头头是道的分析，他崇拜之余不免惊叹。

　　林一:“吴队，你太牛了。”

　　小李子沉吟一会儿，提出顾虑:“头儿，平山附近每天经过的车辆，没上万也有上千，查监控很困难啊！而且还要和她身边的人开的车辆逐一比对。”

　　季诗琪也说:“是啊！关键是我们连她身边的亲戚，朋友，同学有哪些都不完全知道，等于是大海捞针。”

　　吴嘉恒解释:“凶手要把车停在平山附近，肯定会选择比较好停车的地方，至少那个地方是不能被交警开罚单。我们去问问附近的人，看最近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停在那几天没有开走。”

　　林一福至心灵，“停车位！我知道平山附近有划停车线，那边需要扫码付费才能停车，我立刻去联系那边负责人。”

　　吴嘉恒补充道:“还有平山山脚下那一地段的商铺外面和正要拆迁的油井小区等等这些没有监控区域也不要放过。”

　　******

　　晚上9点。

　　刚完成一场手术的姜南弦开车回家途中，想起家里的钥匙落在诊室，又开车折回去。

　　门诊部正门已经关闭了，他将车停在后门门口，下车走楼梯上去，看到院长的儿子林源从楼梯下来。

　　林源一愣，转而笑了一下，“怎么回事，今晚怎么两个主任都被叫来加班了？我刚从楼上下来才看到王健宇在诊室里面。”

　　“我把钥匙落在办公室了回来拿。”姜南弦问，“你呢？刚做完手术？”

　　林源:“是啊，本来打算约我爸一起去吃宵夜，打他电话没接，刚刚去他办公室也没看到人。”

　　姜南弦:“院长？他可能回家了。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他开车回去了。”

　　“应该是，那我先走了。”

　　“好。”

　　过了就诊时间，整栋门诊大楼寂静无声，显得格外冷清。姜南弦走到三楼的耳鼻喉科，果然看到王建宇诊室的灯还亮着。

　　姜南弦回自己办公室拿钥匙出来，走到王建宇的办公室往里探了一眼，没有看到人，玻璃窗上反射打开的电脑屏幕。

　　姜南弦转过身，正巧与迎面走过来的王建宇打了个照面。

　　王建宇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姜医生？你手术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没走？”

　　姜南弦说:“家里的钥匙落在办公室了，刚车子开到半路才想起来，就又掉头回来了。你呢，怎么这么晚还在诊室？”姜南弦记得今晚王建宇并没有手术。

　　王建宇走到自己桌前，回道，“我晚上约了同学在这附近喝酒，反正还没到时间，就先帮我侄女弄份PPT，她们学校要交，托我帮她修改一下。”

　　姜南弦从他背后的玻璃看到他关掉了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然后把U盘拔掉，揣回衣服兜里。

　　王建宇:“你要走了吗？我弄好了，一起走吧！”

　　“好。”

　　王建宇走过来，顺手把灯关上。

　　楼道上只有窗外打进来微弱的光，两人借着手机的灯光一前一后下了楼。静默了一会儿，王建宇开口说:“我听说今天警察过来打听关于邱玲玲的事。”

　　“是，他们有来找我了解我一些情况，问我邱玲玲生前有没有跟人发生过节，失踪之前有什么异样。”姜南弦说。

　　姜南弦与邱玲玲交情其实并不深，虽然邱玲玲曾经几次和自己表露过好感，但是他对她的态度和普通同事没有区别。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好歹也是同事一场。看到她被人杀害，姜南弦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听早上那些护士谈论，邱玲玲自幼丧母，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娶了现在的老婆，而她和继母关系也极差，继母经常对她非打即骂，而父亲又偏爱家里的小儿子，对继母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好不容易等到毕业，邱玲玲终于可以出来工作自力更生，结果又被人杀害。

　　想起邱玲玲的遭遇，姜南弦的声音不禁变得凝重，“其实她命也很苦。”

　　王建宇眸色黯淡，没有做声。他的手握住兜里的U盘，大拇指慢慢摩挲着。

　　姜南弦车子停在楼下，和王建宇分开后，自己先上了车，但却没有马上开走。他看了下时间，9点48分。想了想，还是熄了火，下车走往住院部的方向。

　　傍晚做的扁桃体手术，病人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他的儿女相继离开人世，和妻子相依为命大半辈子，到古稀之年才诊断出得了扁桃体癌。而那个老奶奶早些年得了糖尿病，长期也需要药物治疗，这无疑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这次手术除了他的妻子在床前守护，也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即使看惯生死的姜南弦，不免也动了恻隐之心。

　　姜南弦向值班室的医生询问了老人家的情况，得知老人家麻醉药过了，这会儿在休息，术后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这才放下心来。

　　姜南弦远远看到有个女孩陪着那位老奶奶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

　　女孩的头发披在肩上，长长的睫毛扑闪地眨着，宽大的病服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身材纤细娇小。因为鼻子不能呼吸，她只能半张着嘴轻微喘着气，猛的一看，竟有些滑稽。

　　姜南弦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住406病房，有点“麻烦”的季诗影。

　　在姜南弦印象里，季诗影这个女孩像一只乖张的猴子，不老实，闹腾，但似乎又有些怕自己。每次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只是一个眼神望过去，还没开口，她就立马变成乖顺的兔子。

　　但他有那么可怕吗？其他不说，当初院里有人私下发起评选最受欢迎男医生，他可是位居榜首（不过后来据他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估计，这个投票可能更多掺杂女医生、护士感情分）。

　　“李奶奶。”姜南弦嘴角微绽。

　　季诗影和李奶奶闻声抬头。

　　“姜主任。”李奶奶的腿行动不便，她颤着身子想要站起来道谢，姜南弦连忙上前扶住她。

　　“姜主任，劳你费心了，这次多亏你救了我们家老头子一命，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您言重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姜南弦说。

　　“你也知道，我的子女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现在只有老胡一个人了。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敢想以后日子该怎么办。”李奶奶低声抽泣着。季诗影给她递了张纸，她把眼泪擦干，又继续问道:“对了，姜主任，我们家老胡做完这次手术是不是算完全治好了？他这么大岁数了，我怕后期要是再复发……”

　　姜南弦:“您可以放心，只要胡伯平时做好调理，后期定期过来做复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季诗影:“是啊李奶奶，姜主任的医术在江市是公认的，前前后后获得很多奖项，治好很多病人。前年被评为江市学术技术带头人，今年还获得中国好医生称号，在医院有极好的口碑，总之很厉害。”

　　姜南弦眉毛一挑。这麻烦的家伙倒是很清楚。

　　察觉到姜南弦的视线，季诗影心突突的跳，不敢看他。他该不是看穿自己当初对他医术的不信任，所以特地询问那些护士有关他的资历背景吧？

　　李奶奶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是啊，我们也是有位老乡介绍我们过来的，他有个远方亲戚以前找姜主任看病，后来看好的。”

　　姜南弦看了下时间，说:“李奶奶，已经很晚了，您该去休息了。”

　　“嗯，好。那我先去睡了。”李奶奶转头对季诗影说，“谢谢你陪我聊了一晚上啊小姑娘。”

　　季诗影:“您客气了。”

　　李奶奶回到病房，季诗影看了姜南弦一眼，在他脸色还没大变之前，也赶紧溜回自己的病房。

　　留在原地的姜南弦:“……”

　　呵，至于那么害怕么？

　　“姜主任……”

　　姜南弦转头，是耳鼻喉科的莫护士。

　　莫护士抓着身侧的裤摆，似乎有些紧张。

　　姜南弦:“什么事？”

　　“姜主任。”莫护士抿了下唇，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那个……后天是我生日，我想举办个生日会，请大家一起到家里热闹下，不知道你有空吗？”

　　姜南弦看着她，眸光清冷无比，看得莫护士心里直发毛。

　　“身边的同事刚刚发现被人杀害，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就搞派对狂欢，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莫护士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南弦无视她的窘迫难堪，和她擦身而过。

　　莫护士羞愧的回到前台，旁边的同事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姜主任答应了吗？”

　　莫护士重重的摔了下文件夹，没好气的说，“他说邱玲玲被杀，凶手都还没抓到，问我怎么还有心思庆祝生日？”

　　莫护士问身边的人:“人又不是我杀的，我能怎么样？是不是不要吃饭，不要睡觉，才能体现出同事之间的情谊？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都不要生活了，直接在她坟前哭个几天几夜好了。”

　　同事回:“其实姜主任也没说错，玲玲的尸体才刚找到，我们在这个时候搞派对确实不合适。”

　　莫护士一听急了，抬头说道，“我也是想帮大家舒缓一下情绪，有什么错……”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前台侧方站着的季诗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那。

　　“你有什么事情？”莫护士正生着气，说话也带着情绪。

　　“我房间的床又降不下去了，能不能帮我调一下。”季诗影说。刚刚看她们讨论得那么激烈，她也不好作声，只能站在一边。

　　“真麻烦……”莫护士嘀咕。

　　“我去看看吧！”旁边的女护士已经站起来。

　　“谢谢！”

　　季诗影回头看刚刚生气的女护士，她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又揉成一团，用力扔进旁边的纸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