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花阴》朱是是

42、诡谲

　　崇文门外有个市集，在京城里算得上属一属二的热闹。街上熙熙攘攘，一副繁荣景象。
　　裴煦在街上走着，出于锦衣卫的习惯，时时眼观六路，注意着四周。小贩的吆喝声，车马的轮毂声，行人的闲聊声，虽则嘈杂，但也颇具烟火气。比起肃穆端严的锦衣卫衙门，还是这人间喧嚣更令他舒心畅快。
　　沿着大路一直走，在第二个巷口拐弯。抬头一看，是个修得很考究的二层小楼，大门口挂着牌匾，上书“乐善轩”三个大字，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此处是个酒楼，他甫一迈进门槛，店小二就迎了上来。开门做生意的，善于抿客人面相，方便看人下菜碟。小二抬眼上下一扫，见裴煦是个官爷打扮，长得又俊朗，想必来头不小，便格外热情，搓着手招呼道：“这位爷，您几位？咱们这儿还有空着的上房，还有上好的酒，您看您是……”
　　裴煦说不必：“我是来找人的。有位赵公子，应当不久前刚到。我是同他一起的，麻烦带路吧。”
　　小二一哈腰，忙应道：“好嘞，我给您带路。”
　　裴煦由小二领路，上了楼，来到最靠东的一间厢房门口。门正敞开着，里头坐了个人，正是赵适。
　　赵适一手摆弄着把扇子，另一手端着茶杯的杯沿，正在品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他抬头一看，随后笑着招呼道：“裴世弟，请进。”

　　裴照与裴煦，是一对兄弟。哥哥裴照得皇帝提拔，现在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手上有了点权力，自然要照应弟弟，便把裴煦也拉进了锦衣卫，在自己手下当值。
　　赵适与裴家兄弟有过一面之缘，也知道裴照与皇帝交情颇深，因此愿意与他们攀一攀交情。他开口去向裴煦搭话，是个亲近的口吻：“许久没见裴照兄了，改天我做东，咱们三个应当聚上一聚。”
　　裴煦闻言，眉间几不可察地一蹙。不过一面之缘罢了，这赵适竟然能表现得如此熟稔，还说什么要“聚上一聚”。自打他跟着哥哥办差，官场上的场面话听了不少。“改日再议”，就是不议，“改天再聚”，就是不聚。大家何必心口不一，非要说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呢？
　　他看不上这假模假式的对话，但碍于有公务在身，也只得勉力应付：“客气。”说罢他立刻话锋一转，直入主题：“此行劳烦赵兄了。卑职是受副指挥使之命，替陛下来给您传话。”
　　赵适生性多疑，虽说知道眼前这人大抵不敢假传圣意，但到底小心谨慎为上，留个心眼终归没什么毛病：“是，劳烦世弟辛苦跑一趟了。不过给我递信，让我到此处来的人是裴照兄，怎么实际来传话的却是世弟呢？”
　　裴煦没什么表情，只一拱手道：“家兄事忙，且他身为副指挥使，外出行走太过显眼。陛下的意思是，这事要办得隐秘些，不要让人察觉风声才好。”
　　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闹市的饭馆里聊天，其实反而能够掩人耳目。赵适点点头，道：“世弟与裴照兄是手足，自然最适合这个传话的差事。”怪不得皇帝没有直接召他进宫，当面吩咐，原来是有不能公之于众的事要交待。
　　“话不宜迟，”裴煦坐到赵适对面，公事公办道，“乔府里头出事了，您听说了没有？”
　　“哦？”赵适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乔大人手底下的产业遭了贼，丢的似乎还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这事并没有报官，眼下还没几个人知情。”
　　乔家里出事，皇帝却派人给他传话，个中意味似乎值得揣摩。赵适玩味问道：“真是替乔大人担忧。不过失窃这事自然有专人管理，有户部，有顺天府，有大理寺，还有世弟所在的锦衣卫……于我又有何干呢？”
　　裴煦脸上没什么表情：“卑职只是替圣上传话，不敢对圣上的意图妄加揣测。总之，圣上的意思，是朝廷重臣眼皮子底下失窃，这事不能小视，一定要查。不过乔大人自己按下了这事，不对外公布，圣上就算是想查，也缺个由头。过两日是太后的千秋大宴，圣上希望到时候由赵兄来起个头。只需在众人面前提上一嘴，起个话头，后面圣上自然有他的安排。”
　　赵适闻言，心中颇有疑虑。区区一个失窃案而已，圣上要是想查，何必大费周章，私下安排他来出面道破这层窗户纸呢？细细想来，乔家为什么要把失窃一事压下来？圣上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如果真的想查什么案子，自然是轻而易举，又何必非要让他出面，还要挑在太后大宴的时间点把这事挑明呢？
　　越想越觉得其中必定有诸多隐情，按道理说，这种麻烦事应该是避之不及。然而圣意不可违，如今他眼看要走马上任西北边疆，他妹妹赵嫣也正等着进后宫，诸多地方需要皇帝点头。这就像是做生意，想要买一件东西，就要付相应的价钱。他既然凭着与皇帝是表亲这层关系，想要官位和勋爵，那么皇帝的吩咐替他办事，自然也是理所应当，无可拒绝的。
　　“行，我会照办的，麻烦世弟替我去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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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感情戏的）剧情，为了后面火葬场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