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花阴》朱是是

41、设局

　　养性斋里有一面朝南的小窗，阳光熹微，从窗外弥弥洒进来，给室内披上层朦胧的光。边上向阳处有个宽宽的坐榻，清浅在上头闲坐着打络子玩，算是打发时间。
　　织金的绸绳，盘转扭结。先打个十字结，再一层一层往上累。结绳是个精细活，须得就着阳光，才能看得真切。
　　她专心致志，手底下忙活着，绸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华的色泽。忽地一下，眼前的绳结一暗，一道影子遮住了光。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皇帝正站在窗前，也不说话，只勾着嘴角看她。
　　“……”清浅有些意外，“陛下来了？怎么没人通传？”说罢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安，忙作势就要起身请安。
　　“不必多礼了。是我叫他们不用传话的，”皇帝三两步踱过来，落座在坐塌的另一侧凑近些去看她手里的活计，问道：“打络子呢？”
　　他闲闲地搭话，透着股家常的松泛与亲近。回想刚进宫时，皇帝清冷而淡漠，对她惜字如金爱搭不理，与如今的相去甚远。她的脸莫名一红，嗯了一声：“闲着没事，打着玩。您来干什么啦？”说罢不自在地偷偷往后倚了倚，拉开些距离。
　　“正好有事想拜托你，”他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取过一串她编系的绳结，细细把玩端详，“下周是母后千秋，生辰大宴需要个把关的人。你愿不愿意出面，帮我这个忙？”
　　皇帝开口请求，并不好拒绝。她犹豫着应道：“臣女愿意，不过……操办大宴这方面，臣女没有经验，害怕办不好……”
　　“无妨，只要你愿意就好说，”皇帝一笑，循循善诱道，“繁杂的小事礼部都会打理，你用不着真的劳神，只要点头或摇头，一切随你心意。”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还挺容易，于是便应承下来。皇帝一笑，又道：“那就说定了。还有这个。”他又摊开手掌，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络子：“这个可以送我吗？”
　　他满口的“我”，让清浅觉得脑袋飘飘忽忽的。窗外树影重重，簌簌抖动，吹来一阵和缓的风。那风细细柔柔的，吹拂过脸庞，吹得额边细碎的发微微飘起又落下。
　　她点点头，应道：“好啊。”

　　福全领着皇帝的随侍，在养性斋下面的小院里干等着。
　　眼瞅着皇帝已经进去不少时候了，还要等多久才会出来呢？不好说。
　　实在是没事干，可自己受命等着皇帝，又不敢擅离职守。百无聊赖，他眼珠子四下来回打量，不经意间，看到小院那头有个眼熟的宫女，正缩手缩脚地在那待着。
　　“嚯，这不是淡月吗？最近身子还好吗？”福全见她如今还在养性寨里好好的，便凑上前去打招呼。看如今皇帝对待乔姑娘这样子，以后要可是要好好巴结住这头，打好交道。说来不巧，之前他奉皇帝之命给淡月下毒，淡月对他定然存着不满。虽说事情已经翻篇了，皇帝赐了解药，淡月也重新回了乔姑娘身边，但毕竟嘛……被人害了，心里肯定是要记上一笔的。
　　刚好如今得闲，地利人和，他打算同淡月谈上一番，大家握个手言个和。都是做手下的，往后都要在各自的主子地下当差，少不了要多接触，没有必要互相为难。
　　淡月是个明白人，虽说确实心有余悸，但也务实。福全主动跟她搭话，她便就坡下驴道：“劳公公关心了，眼下奴婢一切都好。”
　　“那就好，”福全笑得亲厚，“之前有得罪淡月姑娘的地方，也是不得已啊。真是惭愧，咱家在这给您请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往后大家办差，还少不得彼此行个方便。”
　　福全是什么人？那可是御前的大总管，满宫里的奴才，无论在哪个值上，都要卖他几分薄面。如今这福全愿意折了面子来跟她谢罪，虽说是嘴上的功夫，但也算是给面子了。
　　不过她心里明白，这面子不是给她，而是给清浅姑娘。福全是最懂皇帝意思的人，如今看福全这讨好的态度，能窥得出皇帝对清浅姑娘着实非同一般。

　　这边正你来我往寒暄得热闹，那边见皇帝从门里出来了。众人忙迎上去请安，福全站在最前头，往皇帝身后觑。本以为乔姑娘也会跟着出来，连带着一同问候一声，却不见她的人影。
　　他探头探脑地往皇帝身后瞧，皇帝自然有所察觉：“别找了，没出来。不过是出趟门，何苦劳人家出来送呢？”
　　嚯，连送都不让送了。这么两步路，还能把乔姑娘累着么？
　　福全心里腹诽，不过面上仍奉迎笑着：“是，是。那陛下您现在？”
　　皇帝没说话，只抬手示意底下人跟上，自己阔步走出了养性斋的小院。出了小院门口，他顿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个意思？不走了？福全疑惑望向皇帝，不知他什么打算，只等着他做出示下。
　　皇帝沉默了片刻，徐徐叹了口气，道：“派人传话给裴照。就跟他说，清浅已经应下来这事了，让他按计划行事吧。”
　　“是。”
　　皇帝点点头，捏了捏袖袋里清浅编的如意结，微微蹙起了眉。这是一步险棋，但愿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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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咕。（羞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