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自有天收》倒啃甘蔗

67、奥斯卡大队（6）

　　一出好戏刚到高潮却无疾而终，李人剑意犹未尽摇了摇头，嫌弃这许大歌星不够坚定的意志——这才玩多一会啊，他还没玩够呢，许海个胆小鬼不打自招，真是愧对他一番栽培。

　　但这许母也奇怪，听了亲儿子的招供，竟然沉得住气，双眼干瞪一言不发。

　　母亲良久不置一辞，许海低着的头微微抬起，“妈，我……我骗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应该骗我。”

　　许母移开被褥，颤颤巍巍挪下床。

　　这让李人剑始料未及，怎么，都被人揭了老底了，许妈妈还要演下去？！这般敬业精神，着实令人佩服，佩服！

　　许母一手撑着膝盖，慢慢弓下腰。

　　继而唰一下提起拖鞋，直逼亲儿子锤去。

　　原来她哪是沉得住气，而是恍恍惚惚才弄明白自己上了当；她又哪是颤颤巍巍，而是恼羞成怒，气到浑身打颤。

　　看她那砸着鞋帮子，追着亲儿子的架势，简直是个练家子。

　　“妈，妈，你别打了。”许大歌星一手护着脑袋，绕着屋子逃命。

　　可许母怎肯罢休，气势汹汹，“你个小王八蛋！找死呢吧！拿你上人寻开心！小时候，还给你讲狼来了的故事，都忘了吗！我让你撒谎！让你撒谎！”

　　许母装病的戏落了幕，没成想还奉送一出许母揍儿的戏，李人剑乐不可支，拍手叫好。

　　他这一声“好！”，许母手上的鞋便循声飞来，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见机不妙，李人剑脑袋一缩，就近躲到游天身后，替自己和许海鸣起不平：“阿姨！这就是你不对了！先撒谎，先骗人的都是你，怎么你还有理打人了！你想想，许海当初离家出走是不是你逼的，难道你还想再逼他一回吗！”

　　许母被擢中了伤心事，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不孝子怎么搀也不肯起来，拍着地板撒泼，“报应啊，报应啊！别人家儿子都好好的，怎么就我家儿子这么造孽哦……我早晚要被气死，气死也没人收尸……”

　　“妈，妈，那会我不该离家出走，我不懂事，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妈，你别……”许海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李人剑摊开两手，“阿姨，一过抵一过，扯平了。”又苦口婆心的劝，“阿姨，你往好的地方看，你看你儿子，年纪轻轻就能自力更生，多厉害啊。你也别拿别人家儿子跟你儿子比，别人家儿子有你儿子帅吗，有你儿子的才华吗，以后有你儿子有出息吗。你儿子是要成龙成凤的，你拿个小笼子能关得住他吗。”

　　一席把许海捧上天的话，好歹让许母称了心。

　　在许海保证了常回家看看，保证了赚了钱就把爸妈接到一块住之后，许母终于肯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卸起了病妆。

　　卸了一半，忽然转头。

　　妈耶！半截鬼画符残妆，吓得李人剑一蹦。

　　“那个，领导，你刚才打电话说的事是真的假的？”

　　“啊？”李人剑一愣，怎么许妈妈还没死心，还要逼婚？那当然不行！“那个、那个，当然是真的！”

　　“那就好。”许母转回身，边卸妆边替儿子安排，“这戏啊，咱大海能接。不过，20万块钱，得付现金，一分都不能少。”

　　“啊？”李人剑又一愣，原来许妈妈指的是接戏这事，无中怎么生有，李人剑面露难色，挠挠鼻尖，“这……”

　　“没问题。”游天接话。

　　李人剑猛扭头瞪人，他娘的心机狗，吹牛也不跟他商量一下！

　　游天拿出手机示意他看，“小郑哥的消息。”

　　李人剑喜出望外，恨不得捧着手机亲两口，小郑哥真是好样的，已经约上了《天之籁》总导演，答应过两天亲自面试许海。

　　好消息告诉许海，许海本人甚至难以置信，“我？我去面男一？我……我行吗？”

　　“祖传的演技，没问题！”李人剑向他竖起大拇指。

　　这一屋子欣欣向荣，欢声笑语让生完闷气回来的许父云里雾里。

　　许父不明就里，见媳妇病容全无，想不通戏进行到了哪一步，只好大喝一声：“大海！你妈都回光返照了，你还笑的出来！哼！我们都要死了，你才开心！“

　　“呸！呸！呸！”许母连唾三声，“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别乱说话！不演了、不演了！我跟你说，咱儿子真要成大明星了！”

　　原本同一条战线，现在却突然被抛弃，许父气不打一处来，“行、行、行！要装病的是你，又不装的也是你，我活该听你使唤！我看你脑子真是好使，大海能当明星？你祖上是积了多少德啊，做梦能梦到大海当明星？！哼，就大海这德行……”

　　“大海怎么了？！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一点不比别人差！我儿子要成龙成凤的！”

　　“对，对，你怎么说都对，做着美梦呢能不对吗！”

　　“你等着，你等着！我儿子赚了钱，你一分也别想花！”

　　“凭什么！他花了老子多少钱，你花了老子多少钱！”

　　“我都给你生了儿子，我花你点钱怎么了！你看老魏家……”

　　这种夫妻矛盾还是不掺和为妙，李人剑扯着游天溜了。

　　小城镇的小火车站，东道主许海为老板们送行。

　　“和小郑哥约好了吗？”游总问。

　　许海点头，“我明天的火车，赶去和他碰头。”

　　只有李总还在感慨，“许海，你妈长得挺漂亮呀，看起来也年轻，非要装病把自己折腾成那副鬼样子，真是够拼的。”

　　许海只当得是他妈妈得了称赞，低头笑了笑，“李总，我妈确实年轻，她生我的时候才18岁，所以现在也不过40。”

　　“18？！”李人剑瞪大眼。

　　“嗯，”许海向他解释，“以前在乡下，女孩子早早结婚生子是非常常见的事。也是因为这样，我妈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也不理解为什么国家规定了法定结婚年龄，当然也不把这规定当回事。她很讨厌这些规定，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国家不让生二胎，生了二胎我爸就会丢了厂里工作，我妈肯定会多生几个。她没有办法，所以就希望我能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

　　“经历的环境不同、时代不同，势必造成不同的思想观念。”游天说。

　　“嗯，”许海点点头，“因为想法不一致，我以前常跟他们吵，吵到最后选择了离家出走，现在想想，也挺不负责任的。”

　　他又看了看两位老板，“游总，李总，这次的事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难以想象以后会怎样。”

　　但李总的脑子里显然在转着别的事。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许海啊，跟你商量一事，你妈愿不愿意出来工作？你妈还年轻嘛，不如让她出来给大伙讲讲拼搏精神，讲讲怎样为了实现某一目的牺牲自己……诶，诶，干嘛！”

　　他话没说完，被游天强行拎走。

　　李人剑不服气，他这想法多好啊，他多有商业头脑！

　　回到A市，已是夜半时分。

　　出租车上，向外望去，连城市里的霓虹，也是静悄悄的闪耀。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李人剑回味着这两天在许海家的这出闹剧，不由想笑。

　　想笑，就笑。

　　李人剑笑得东倒西歪。

　　看他笑得花枝乱颤，游天也不禁低声笑起来。

　　出租司机怀疑自己车门不幸，大半夜的载了两神经病，赶紧一脚油门向目的地狂奔。

　　李人剑失去平衡，一脑门撞在游天肚子上。

　　这一撞，撞得李人剑更是笑声恣意，笑出了泪花，撞得游天也憋不住大笑。

　　回到宿舍，最后一丝力气笑尽，一切归于静谧。

　　瘫在沙发上，枕着人大腿，李人剑眯眼呆望着天花板，从心底生出坦然的宁静，没有纷纷扰扰，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这份安心的静谧胜过一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游天轻喊他一声：“小贱人。”

　　“嗯？”

　　“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

　　“嗯……怎么说呢……和现在也差不多吧……不过是，手机、电脑更智能，人工智能进入了生活领域，汽车真正做到了自动驾驶……还有，我国建立了第一个宇宙基地，中文是许多国家的必修课……还有，同性婚姻合法了……”

　　李人剑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微不可闻，“嗯，其实吧，本质上没有太大变化，普通人的生活嘛，还是和身边的人一块围绕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体验喜怒哀乐……重来一次，参透了世界变化，也不觉得新奇了，但就是只怕没参透人心，闹个大笑话没什么，万一真坑了我家心机狗那可得不偿失，还好我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