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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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这里是哪里？”师青玄试探地问。他从前觉得自己已经是世间少见的惨烈了，没想到还会有鬼活成这个模样。
那鬼的脸上明显有了喜色，偏头“看”向师青玄所在的地方，他笑了笑，那血洞就又开始流血。
他生前应该能看见，死前却被人挖了眼。
也许是生了双过于好看的眼睛遭人嫉妒，也许是看见了什么不该他看见的东西，左右就是那些理由，就算玉简中将这种情节写出了花，也不过就是那几种。
“我在等人。”他微微笑着，仰头“看”向师青玄，那血洞实在可怖，就这么直勾勾的对着他，他看着那空洞，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不是受不了血腥，只是那样一个人，没有了眼睛，却还是能看见期盼与平和，实在令他心悸。
贺玄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话，这时才往前漫步，比师青玄略前半步。
那鬼听见脚步，又看着这位鬼王，脸上没有半分恐惧。
想来生前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死后都不愿落人之下，在那样的绝对压制之下还是静静看着鬼王。
“你终于来了。”他看着鬼王，似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鬼，或者是……人。
“有人托我给你传一句话。”他伸出手，出乎意料，那双手上没有血污，骨节分明，白皙如玉，一丝细茧都无。
那双手上凝出一滴眼泪，在岁月悠悠中结出霜，似是冻住了。
“不！”师青玄忽的睁大了眼，很轻易的上前去，要拿走那滴眼泪。
没料到，那眼泪忽的失去了支撑，真真正正穿过了鬼的手掌，掉到了地上。
“灵魂的眼泪……活人又怎么能碰呢。”他浅浅叹了一声，似是有些遗憾。
“有人托我将这眼泪给这位，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看着贺玄，将手收了回去，极为规矩的跪坐在地上。
似乎他一开始就是这个姿势，不过那血洞太过骇人，以至于他们没有注意到鬼的举止。
“可惜了，这种眼泪，一般会存着那只鬼想让凡人知道的所有事情。”他像一个雕像般静静跪坐，“可惜了，公子。”
“他不想让你看，你却碰了。所以那些记忆，理应消散了，谁都找不回来。”
“那人不是让你帮我带话吗？”贺玄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他想说什么，他还能对我说什么呢？”
鬼微微偏了偏头，有些不解，但这姿势对他而言可能不是那么规矩，所以又立马坐正。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娓娓道来，“一只鬼，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记得你，想要带给你一句话，万水千山的找到我，流下一滴巽泪，这样的情谊，你问我，他还能对你说什么？”
他笑着，不知道在嘲笑谁，抑或只是习惯的笑着。
“他想对你说，花枯月瘦，好好活。”
这话实在过于可笑，对一只鬼说，好好活。
可是师青玄却红了眼，连鼻尖都有些微红。贺玄愣在那儿，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活，这是他对你，唯一的期待了。”鬼仰了仰头，如释重负的笑了。
接着就化作飞沙，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了那滴巽泪。
那滴只有灵魂可以流出的巽泪。
为什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灵魂，还会给想和贺玄说话，还会流下苦痛至极才能流下的巽泪？
贺玄上前去捡起那滴巽泪，蹲在地上半晌。
他忽然开口。
“你就这样放过他？”他的声音依旧冷漠，也许一个人太久不笑，就会真的不喜欢笑，“那人带着你的魂魄，若做什么事，后果可是你自己承担。”
他犹记得上次在海边时师青玄对自己的提醒。在他的记忆中，师青玄着实不像个在乎这种事的人，可这么多年过去，谁还了解谁呢？便是师无渡此刻站在这里，恐怕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亲弟弟。
“不。”师青玄看着贺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悲痛与苦楚，“我会找到他，一只鬼，居然可以靠自己独自完成别的鬼的愿望，这还是只鬼吗？”
仙京的人若是知道有鬼一天到晚专门给别人完成愿望，不得气死？本来占着寺庙信徒过得好好的，忽然跑出个有愿必回的鬼，不是明晃晃的在打他们的脸吗？
“十五呢？”贺玄问，“你不是要找他吗，如今这个情况，你要怎么找？”
“该怎么找就怎么找。”
话是这样说，可也不能一点都不挣扎的就离开。说不定十五就在那个角落里等着他阿爹来救，所以鬼王回了水府内殿，徒留一位神官在这岛上乱窜。
师青玄在海边站着，忽然想起那个蜃境，都是海，却一点也不一样。
黑水鬼蜮与南海相连，实质上没有多明显的分界，至少从师无渡死后就是这样。
鬼蜮的天是阴沉的，海是深蓝的，深到在这样的天空下透出死寂的黑色，风不大，可是海面没有一丝波澜。鬼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师青玄眼里几乎就满是黑气。
蜃境中的南海很有些梦幻之感。他自己就去过南海，好看是好看，却并没有那么多动人心魄，也许是因为现实中看的人没有那样炽烈的爱意，足以将整个海面点燃。
他没有感觉到鬼王的窥视。那人一直都足够有礼，就连自己幻女相时也很注意距离，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情形。
师青玄耳边忽然想起鲸的叫声，空灵悠远，绵长的声音似乎永远在召唤。
“酸与，我一直没来得及问问你。”他淡淡的开口，对着海面绽放笑容，“那时我找到你，说要复活一个人，我要复活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