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垢》公子玉玄

25、姜寒之死

　　被关押在牢房里的这几天里，李忠前前后后来了几次，一会喜怒无常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一会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骗他，反正就是要逼迫他交出玉玺。
　　见惯了这样的招数，柳璟舒也习惯了，这李忠不是想要把他精神逼到崩溃，而是李忠自己先疯。
　　可是这一次来的却是久违的不速之客，这一次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他那黑色的袍子几乎曳地，却在这肮脏的地方一尘不染，墨色的长发直直垂在身后，一双黑色的眼眸暗淡无波，露出隐隐约约能够窥探出几分暗伤，一直盯着柳璟舒。
　　柳璟舒觉得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自从他见到这个人开始，他何时如此伤神过。
　　那人打开了大牢的门，向他走过来，但是走了几步又在几米处停了下来，脚步似乎想向前却又后退了几步，欲进欲退。
　　他抬眸看向柳璟舒，不见许久，面前的人在光线的照射下苍白无比。
　　他道：“璟舒。”
　　柳璟舒见他向自己看过来了，目光又移向别处，不在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不语。
　　四周本就静静的，此时他觉得连呼吸声都是多余的。
　　墨云泽还是慢慢地向他走近了几步，在他面前弯起腰单膝跪在地上，用钥匙打开了他手上和脚上的铁链。
　　墨云泽又询问道：“璟舒？”
　　柳璟舒现在一直盯着他看，目光都不闪烁一下，他的双脚都被李忠打伤了，根本就站不起来，虽然他也是没必要站起来，也不想站起来，他现在太累了，心累，他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
　　墨云泽查看了他的双脚，一手小心翼翼地抄起他的膝弯，把他打横抱起。
　　绕过纵横交错的皇宫，终于来到了国师府，他把柳璟舒放在床上。
　　现在来到外面了，他才发现柳璟舒满身伤痕，脸色苍白，眼角挂着泪痕，眼角是通红的，好像刚刚来的路上他哭过一样。
　　墨云泽亲手为他清理好了伤口。
　　柳璟舒声音有些微冷道：“当年璟渊朝灭的时候，魔教的人也在？”
　　墨云泽握着布料的手一顿，回答：“在。”
　　柳璟舒又道：“那当年魔教宫主是谁？”
　　墨云泽回：“是我。”
　　沉默了许久，柳璟舒压低声，道：“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仿佛害怕对方听见一样，或者害怕后者回答，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墨云泽又道：“因为我师父。”
　　柳璟舒闭目：“鹿玄？”
　　十八岁起，我以为自己了无牵挂了，犹如夜半幽魂，遇见你后，我以为你是老天给我的补偿，所以我开始降低要求，放弃了原则，能够活着就好，没想到……没想到你才是送我入深渊的那个人。
　　人这一生，真的很可笑，明明都知道结果了，却还要问，哪怕从对方的嘴上得出不同的答案也好，但是如今你连骗骗我都不肯了。　　
　　柳璟舒闭目又睁开，眼神空洞无比，我在想确定什么？书信里讲得那么清楚，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如果那一场惊心动魄，万鬼悲鸣的血杀里没有他，那该多好啊，可是有他，他是魔教的主谋。
　　墨云泽默默地站在身边，看着眼神空洞无比的柳璟舒。
　　柳璟舒看也没有看他，拖着自己受伤的腿慢慢地起来，向着大门跌跌撞撞走出去。
　　墨云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又自己慢慢地收回来。
　　“璟舒。”
　　初见你时，你眼神浑浊，毫无生望，后来时间久了，我又看见你眼中有了一点点希望，但现在为什么会出现死气？
　　柳璟舒走后，墨云泽手指一弹，后堂走出一个人，那人着鬼脸面具，向他微微拱手。
　　“主子。”
　　墨云泽眼里的伤悲化为冷淡，覆手道：“看好他。”
　　那黑衣人称了一声是后，影子就消失了。
　　“师兄，可憋死倾亦了。”
　　一个白衣飘飘的俊朗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墨云泽冷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倾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叹气道：“倾亦是来找小和尚的，路过此处顺便来看看师兄。”
　　墨云泽盯着大门外，好像是看久了，人就能出现一样。
　　倾亦收合了手上的折扇，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脸上的神情恢复自然，微有些严肃道。
　　“师兄，你不会真的动情了吧？”
　　久久听不见回答的声音。
　　倾亦向他这边看了看，似是苦笑道：“师兄，你当初不该接近他的。”
　　“或者哪怕当初你杀了他，你也能拿到传国玉玺，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怪你。”
　　“现在好了，你成了人家灭家仇人，他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原谅你了。”
　　墨云泽静静地听他唠叨，转头冷声道：“说够了没有？”
　　倾亦以扇遮面，连连微笑，斩钉截铁道，“还没有呢。”
　　墨云泽手中的箫挥出去，倾亦连忙侧了一个身，躲开了箫中的尖刀，墨云泽也不追着打，而是收住了箫中的尖刀。
　　“魔教的人向来讲究断情绝欲。”墨云泽声音淡淡说着。
　　倾亦轻笑，“师兄当初也是这么告警倾亦的，可惜倾亦断不了这红尘，终是红尘中来，又回归红尘中去。”
　　“不信，师兄且看几年后。”
　　墨云泽闭目，那深锁的眉，和被利刃似的寒风刮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是难过还是无所谓。
　　墨云泽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他才会信我。”
　　“世界上唯一能够影响别人的方法，就是谈论他人的需要，并告诉他怎样去做，怎样去获取。”
　　倾亦摇摇头，道：“若是这样，师兄完全可以和他谈利益，何必碰他的感情，我看他是真的动心了。”
　　闻言，墨云泽脸色有些苍白，铁青了的脸露出一丝苦笑，瞬间又化为冰冷，挥袖而去。
　　道：“钥匙拿到了，回去吧。”现在宫中最大的阻碍也为他除掉了，算是和他的交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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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璟舒虽然脚是疼痛着的，但一身武功还在，加上墨云泽敷的药是极好的药类，强支撑着身体时还是会很疼的，可这疼他好似没有感觉了，好像身上的那点疼，丝毫不极心里的疼。
　　他躲在角落里，想趁着这一大队巡逻的宫兵走远，找机会出去。
　　他跨了一步，突然听见后面又很多的脚步声传过来，柳璟舒停下脚步向那方向看去，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宫兵，而是李忠身边的暗卫。
　　柳璟舒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那些暗卫去的方向，后面又有一队宫兵跟了过来，众人匆匆忙忙好似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一样。
　　柳璟舒知道现在是逃犯，不能这样出去，只好悄悄地抓住最后的一个小兵，迷晕扒衣服穿上，他跟在暗卫的后面。
　　这时才听见里面有人悄悄地谈。
　　“前朝太子的同犯抓到了，昨天劫走了犯人。”
　　“听说那人是一个人来的，陛下派这么多人去，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其中一个小宫兵听见了，摇摇头，解释道：“听说那人是江湖中人，明剑派的大弟子，武功了得。”
　　闻言，柳璟舒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犹如九天神雷，劈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初和姜寒闹翻，他是怕有一天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姜寒也会涉及其中，到时候把明剑派也牵扯进来就不好了，他将剑送还回去，是希望他不要有挂念，当初姜寒的断袍，后有柳璟舒的送剑，他以为姜寒不会来，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柳璟舒不管这些宫兵能不能擅离职守，脚尖一点，身影极快地飞离了众人，也不管那些人人中有没有看见他。
　　宫门外面，三十多个暗卫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脸上蒙着黑布，手中的剑流下滴滴鲜血，握剑的那肩膀明显的比另一半低沉了许多。
　　打斗的现场，一个中年男子覆手向这边走过来，声音嗔怒道：“快说，璟渊太子在哪里？”

　　姜寒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嘲笑道：“李狗贼，我要杀了你。”

　　说着，颤抖的手挥起满是鲜血的剑，向李忠的方向刺去，那是他自己的血，几滴血飞到李忠的脸上，李忠顺手抽起一个暗卫手中的剑，刺进姜寒的胸口。
　　姜寒余光瞥了柳璟舒所在的方向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他一样。
　　他有些急了。

　　“什么璟渊太子，他现在要是敢出来，我第一个砍的就是他。”
　　他想想，又大声喊着，似是生怕远处的柳璟舒听不见一样。
　　“他要是敢出来，我就立刻自杀。”
　　闻言，柳璟舒迈出去的腿，又颤抖地收了回来，他知道姜寒的脾气的，说到做到。
　　李忠侧身，躲过姜寒的剑，再加上李忠以前又是将军，武功这方面肯定不低，手一用力抽出剑。
　　姜寒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柳璟舒把身体缩在一座大狮子雕像后面，捂着嘴，瞪大着眼看向这边，眼角泛红，但却不见一滴泪落下。
　　见地上的人已经动不起来了，李忠转身挥袖离去。
　　吩咐道：“继续找，柳璟舒还在这宫里。”
　　待众人散了以后，留下一个浑身是血的身体，柳璟舒浑身颤抖着，从雕像后面爬出来。
　　“二哥，二哥。”柳璟舒爬到姜寒身边，手足无措地抱起地上的人，声音颤抖地喊着。
　　姜寒的手指微微一动，进气少出气更少，慢慢地张开嘴。
　　“小，柳，你终于听话一次了。”他声音极小。
　　柳璟舒连忙摸出身上的止血药，手忙脚乱地往姜寒身上抹上，可这血怎么也止不住。
　　姜寒艰难地抬起手，声音极弱道：“小柳，我是想过不管你的，可是我又心软了，我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他的手里，我已经没有阿舒了，不能再没有你了。”
　　柳璟舒此时的手是胡乱的，姜寒身上的血已经湿了他的衣服，抱着一个血人，无论姜寒说什么他都胡乱地点头。
　　声音依旧是颤抖着：“二哥，你不应该来的，二哥……”
　　姜寒嘴角苦笑，咳嗽着，又吐出一口淤血，弱声道：“小柳，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哪怕是远离皇宫。”
　　“我和阿舒只希望你平安无恙就好了。”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含笑的双眸慢慢地闭上。
　　柳璟舒傻眼了，抱着姜寒的手敢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他这一动就弄疼了怀中的人一样。
　　“柳璟舒在这里。”密密麻麻的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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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柳惊舒:墨云泽，他杀我全家。
墨云泽:全责在我师父。
……
柳璟舒:二哥，你不能死。
姜寒:小柳，这命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