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垢》公子玉玄

16、夜行刺客

　　李忠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含在喉咙里的。
　　下朝了以后，柳璟舒被人带到李忠为他准备的大学士府上。
　　柳璟舒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里面没有什么人，几个家仆搬运着旧的东西，柳璟舒脚踩到了一块木板，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上官府几个字，心里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被灭门的总督府。
　　刘公公带着刘璟舒到别院走走看看，另一座阁楼里有几个宫女正在打扫，尤其是角落里的一个女子，见他过来了，连忙走过来行礼。
　　“柳公子。”
　　柳璟舒转头看了她几眼，回道：“上官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见两年多，她也是长大了不少，比以前见到的更加沉稳多，再也不是那个紧张懦弱的小姑娘了。
　　柳璟舒心里还有着上官连渠的梁子，但是如今他们都没在了，同是家破人亡，忍不住心里对她可怜起了几分。
　　上官雨婉抬头看了看柳璟舒道：“自从父亲他们走后，我每天都来打扫，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是……”
　　她说着说着既然哭了起来。
　　柳璟舒闭目道：“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看。”
　　他最看不得别人哭了，特别是女子。
　　“大学士。”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过来，柳璟舒转过头去，就见李衡向他垂首道。
　　柳璟舒也向他拱手，回礼道：“三皇子，怎么过来了？”
　　他身后的小公公解释道：“殿下听说，他今天遇见的漂亮哥哥就是大学士，就跑过来瞧瞧。”
　　小公公说话的瞬间，余光瞥见柳璟舒看向他，他立刻闭嘴，重新组织语言说道：“是陛下让殿下来的。”
　　夜间，柳璟舒一人坐在房顶上，一人饮酒，月下对影成三人。
　　突然眼前有黑影一闪，在月光下形成一个长长的影子，柳璟舒手中的酒瓶脱离了手，手中的短刃已经出手，那人没有出剑。
　　黑衣人翻身制住了柳璟舒，压低声音：“小柳，是我。”
　　柳璟舒收起了手中的短刃，看向来人，惊道：“二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寒拿掉了蒙住脸的黑面纱，一把拉着柳璟舒进入屋中，才回答：“听说李忠封你为大学士，我不相信别人说的，所以来问你。”
　　柳璟舒道：“是真的。”

　　姜寒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姜寒人型高大，面色俊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此时他的面部冷淡，眼里甚至还有些怒火地盯着柳璟舒。
　　柳璟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抵着头。
　　姜寒几乎全身颤抖，抓住柳璟舒的衣领，怒吼：“柳璟舒，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再身陷深宫，还在他手中为官？”
　　姜寒一只手抬起了柳璟舒的脸，哭吼道：“你忘了阿舒是怎么死的吗？他是为你死的。”
　　柳璟舒眼眶也是微微发红，但是声音还是很淡定：“不会忘，永远不会。”
　　姜寒放开了柳璟舒，他猛地一抬头，目光里闪着可见的怒意，声音森怒道：“我现在就去杀了李忠。”
　　柳璟舒赶紧拉住他，也是怒道：“姜寒，够了，你能杀了谁？”
　　柳璟舒反笑道：“是，我就是这么窝囊，眼睁睁看着自己国破家亡，眼睁睁看着好友惨死于面前，连一声尖叫也做不到。”
　　“我现在还在仇人手下为官，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寒声音冷淡道：“为什么？”
　　柳璟舒道：“因为杀了李忠，这个天下还有无数个李忠，更换朝代受苦的只有天下百姓。”

　　姜寒听见了柳璟舒的话，冷笑一声，嘲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心系天下苍生，是我等愚昧无知，小肚鸡肠了。”
　　“从此以后，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阿舒的仇我自会报。”说完，姜寒就甩袖离开，夜光下那长长的剑身割断了他的衣角。
　　柳璟舒追出去了几步，：“二哥。”
　　柳璟舒颤抖着双手，捡起地上已经被割断的袍子握在手心，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
　　突然感觉手上一热，他低头一看，眼睛模模糊糊的，他既然流泪了。
　　“抓刺客，抓刺客。”
　　“刺客往大学士那里去了。”
　　姜寒离开后，有几个巡逻的官兵向他这边走来。
　　柳璟舒收好手中的断袍，恢复情绪，声音淡然道：“什么刺客？”
　　几个巡逻的官兵看了看柳璟舒后面，拱手道：“大学士，刚刚我们看见一个穿黑衣的刺客向你这边跑来了。”
　　柳璟舒伸出双手，转身反问巡逻的人：“是我穿的不够黑吗？”
　　那几个巡逻的人还待说什么，支支吾吾道：“可是……”
　　柳璟舒声音嗔怒道：“够了，你们打扰到我休息了。”
　　闻言，几个宫兵连连告辞而走了。
　　柳璟舒返回屋里，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继续喝着酒。
　　第二天……
　　学士府的一个小斯向柳璟舒道：“大学士，陛下传你上朝。”
　　柳璟舒把一袋银两交代小斯：“把这个交给刘公公，告诉他我刚从北疆回来身体不适，就不能去上朝了。”
　　这一天，刘璟舒没有去上朝，而是独身一人来到了热闹的集市，他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带着一顶黑色的斗笠，等到了酒巷的深处，他停了一下脚步，发现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走着，却不想这双眼睛的主人格外有毅力，一直追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也不吭一声，就拿着那种让人很是不太舒服的眼神盯着他。
　　柳璟舒终于忍不住了，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墨云泽，你有病吧。”
　　墨云泽笑眯眯地从角落里走出来，手中的箫都快转得不见影子了。
　　墨云泽道：“璟舒，你这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里？”
　　柳璟舒白了他一眼，烦闷道：“我去哪里是不是得跟国师大人你报告？”
　　墨云泽吸了一口气，出声道：“那倒不是。”
　　柳璟舒在前面走着，墨云泽在后面追着。
　　突然前面有几个黑人向他们飞奔过来，柳璟舒侧了一下身。
　　柳璟舒眉头一皱，道：“怎么哪里都有他们这些人。”
　　柳璟舒紧握手中的短刃，边打边打量这些人，黑衣鬼脸，魔教的人怎么现在出现的如此平凡？
　　墨云泽手中箫游刃有余地刺杀了一个黑衣人，抽空对着柳璟舒道：“璟舒，你又招惹他们了？”
　　柳璟舒怒回：“怎么不是你招惹的？”
　　墨云泽轻笑道：“我躲他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惹？”
　　一个黑衣人靠近柳璟舒，阴冷道：“交出玉玺。”
　　闻言柳璟舒冷哼了一声，手中的短刃抹了黑衣人脖子。
　　墨云泽道：“你看，我就说他们是找你的。”
　　柳璟舒回头怒吼：“闭嘴。”
　　柳璟舒手中一扬，手上的粉末飞了出去。
　　黑衣人顿时捂住闭眼，倒退了几步，向同伴喊道：“有毒，快撤。”
　　可是来不及了，几个黑衣人走了几步就面红耳塞捂住肚子，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滚几下就断了气。
　　墨云泽见状，收住了箫尖的刀刃，走过来，看向那倒下的几个人，皱眉道：“七幽断肠散？”
　　柳璟舒摇摇头，道：“这是我新配置出来的，七幽断肠散和幽蛊草合用。”
　　墨云泽检查了下黑衣人的尸体，发现那地上的尸体瞬间变成了粉末。
　　站起来向柳璟舒问道：“挺毒的，七幽断肠散和幽蛊草不是有抵抗的作用？”
　　柳璟舒指了指地上的粉末解释道：“的确如此，不过要是在这两者之间加上紫罗，就可以变成这样的效果。”
　　墨云泽转了转手中的白玉箫，对着柳璟舒说道：“璟舒，传国玉玺？”
　　柳璟舒看了他一眼，大步跨走开，声音飘飘道：“璟渊朝的传国玉玺，早已不在了。”
　　墨云泽在后面笑嘻嘻，道：“璟舒，你不信我？”
　　……
　　细密如云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土地，一弯绿叶似刀削一般被风吹到他的秀发上，打乱了他安静的速程，远山不见全貌，云雾缭绕，仿若那飘渺的仙境。
　　雨露拂吹这挺秀细长的竹叶，汇集成珠，露珠和幽雅别致的细长竹子叶落下，两个人黛隐身姿影绰，穿梭于此间。
　　眼前是一座茅草屋，那屋子由于许久没有人住，所以有些破烂不堪，屋顶长满了杂草。
　　柳璟舒推开破旧的木门，虽然外面看着破烂，但是里面还是整齐如初，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柳璟舒伸手摸了摸桌子上那布满蜘蛛网的酒壶，向壶吹了吹气，他嘴角泛起一个凄凉的笑意。
　　“阿舒，太师，我回竹南岭了。”柳璟舒轻轻放下酒壶，低声道。
　　倘若，清风细雨，时光静好，谁不希望自己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安度余生，可是这世间一切都不由衷。
　　一阵风吹过，静悄悄的竹林里飘出凄凉的箫声，箫声回旋在竹林间，似是这吹箫的人一面吹，一面向他靠近，几声响后，箫声被吹箫的人压低了下去。
　　柳璟舒感觉手心一暖，他的手竟是被人握住了。
　　慢慢的，握住他手的那个人改为从背后抱住了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璟舒，你还有我呢。”
　　柳璟舒闭目，转了一个身，把脸埋进墨云泽的怀里，双手也紧紧地抱住墨云泽。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坦荡地抱住他，第一次觉得墨云泽的身形是那样的高，胸膛是那样的结实。
　　过了许久，柳璟舒才推开墨云泽，从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怀里，和墨云泽离开了竹林。
　　柳璟舒眉眼低含看向他，问墨云泽：“阿泽，若是有一天我们累了，便回这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