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44、第 44 章

　　老范抡起铩虎镰，结果了一只想从天上飞过来的大鸟，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打量起徐沧和小杨来。
　　杨捷被他一双眼盯得心慌，感觉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看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也不知道老范要在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范无救不知道想起何事，一边点头一边笑，全然忘了他们此刻还身在炼狱鬼海里。
　　可再被他盯下去，杨捷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红透了。
　　好在孟婆的嘴闲不下来，一只手摇着招魂铃，另一只手越过徐沧的警告的目光，搭在杨捷臂弯里，和山君说起他们脱困的来龙去脉。
　　自打杨捷自作主张摘叶子救了合敔，孟婆就和小杨好的像多年的闺蜜小姐妹，还巴巴加了他的微信半夜给他转“少熬夜多吃水果”的营销号推文。
　　阿孟先前将自己被判官蛊惑去开“尝一口”的事交代过了，杨捷也并不怪她，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小妹妹，瞬间明白过来混蛋山君送小鱼儿项链的心境。
　　对比自己小很多的机灵可爱的小女孩，谁忍心叫她们伤心呢？
　　徐沧对杨捷忽然领悟的怜香惜玉之心丝毫不屑，似乎是吃定了自己的美貌断没有让杨捷移情别恋他处的道理。
　　孟婆从自己被绑说起，一直说到被困无妄城，最后止于老范的那句“当着他俩的面亲你”。
　　这回意味深长地去打量人的就变成了杨捷。
　　“亲了没？”
　　记恨上次在章尾老范的刨根问底，杨捷逮着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撒手，也追问起来。
　　孟婆就要开口说出来，忽然被老范捂了嘴巴。
　　“滚，大难临头呢想点正事好吗？”
　　哪怕了得了老范的一句骂，杨捷也不生气，抬腿给了他一脚，又被人闪身躲开了。
　　杨捷看着范无救的嘴角，好像是带着那么点若隐若现又不可明说的嫣红。

　　“几位说什么呢？”
　　眼见这些人毫无危机来袭的模样，反而不管不顾地说起八卦，被人忽视的反派判官终于再次从尸山鬼海里露头，托着自己那黑到不能再黑的大帽，企图插话刷存在感。
　　范无救将铩虎镰负手背着，镰身碰地，随走动间划出几道火花。
　　“说你娘的头呢！”老范骂人，从来是东一句西一句不讲道理，说脏话亦如此。
　　不光如此，一边朝人挑衅，一边应付扑上来的东西，范无救还能抽空回头叮嘱合敔一句：“小孩子家家的别学我说脏话！”
　　十六岁下地狱和十八岁入黄泉，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
　　好在合敔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自顾自地哼唱着鬼咒，随他的歌声到处，鬼魅和怪兽头疼欲裂，更减攻势。
　　判官彻底怒火中烧。
　　“几位还是先想想轮回消亡后死了去往何处吧！”
　　判官祭起那半真半假的赏罚笔，挥斥笔底黑墨，将黄泉海的半数海面染成黑色。
　　徐沧爱干净，看见了直皱眉，神情就像他上次嫌弃小猫蹭了他一身毛一般。
　　判官阵法已成，全力破除十八层地狱的封印，欲将全部的负秽之物都放出来兴风作浪，最好连同一并将他身后那棵半死的弥弥树也捣毁。
　　这样，世间再无轮回，就没有谁会被爱人忘记。

　　徐沧终于出手，从袖中祭出一阵风，裹挟着地上的弥弥树落叶飞舞起来，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叶幕，金黄间闪出几个画面。
　　轮回后失了记忆的古夫人在街头行走，几次和古长年擦肩而过，都没有被认出来。古夫人一生未嫁，孤独终老。
　　再一世，古夫人成了街头被人驱逐的小叫花，仍在凡尘里奔波忙碌，凭着直觉去寻找什么，最后死在饥肠辘辘里。
　　有时候做不成人，就是被射落的飞鸟，被捕捞起来的游鱼。
　　她生生世世轮回，从没有一个好下场。
　　“你以为的情深似海便是如此吗？擦肩而过，对面不识算什么情深？”杨捷看着叶幕间的一幕一幕大有感慨，又牵起徐沧的一只手，“真正相爱之人，哪怕是失了记忆，也会走到一起。”
　　记得和忘了，都不是阻挡他们相见相爱的理由。
　　判官盯着眼前自己和爱人擦肩而过的一幕一幕，老泪纵横。
　　“你不是想找到她吗，我这就给你看她在哪里。”
　　徐沧一向知道如何拿捏人的软肋，挥袖间还真把古夫人如今的行踪显现出来。
　　那是个佝偻着身子的妇女，头发已经花白了，衣服浆洗到褪了颜色，腿已经伸不直了，行动间颤颤巍巍，背对着他们在桌子前忙活什么。
　　判官的头探出去，翘首期待能有一个转身，可以让他看清楚爱人如今的模样。
　　“吃饭啦！”
　　那妇女终于忙活完了一切，扭头朝向他们。
　　熟悉的满面春风的笑容，是陪着杨捷成长的一生不曾成家的杨院长。
　　杨院长将碗筷摆好，招呼着孤儿院里的小朋友来吃饭。
　　杨捷猛眨了几下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入轮回前，曾向我求了一个愿望，”徐沧捏一捏杨捷的指尖，转而向判官继续说道：“她说，若不是古长年的话，她情愿终身不嫁。”
　　古长年早已不想入轮回，他在地府做了多久的判官，古夫人就在人间孤独了多少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未负，是竹马先走了。
　　“从未有人阻止你们相爱，你所恨的轮回依旧可以将你二人连在一起，是你自己怯懦于没了前尘回忆便遇不到罢了。”
　　没有人看不起你们的爱情，是你自己放弃了。

　　在一片情深热泪中，地缝里的脏东西还在不停地往外钻，看得徐沧有些心烦，略一拂袖，黄泉海和地面竟然都恢复如常。
　　就连弥弥树也是纹丝不动的模样。
　　方才的鬼哭狼嚎一瞬间都无了踪影，地府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杨捷一脸疑惑地看向徐沧，徐老神仙终于想起自己身旁这位还被蒙在鼓里。
　　“出来吧！”
　　随他话音落下，弥弥树的深处走出来个跛脚拄拐的老人。
　　是长竛。
　　原来凡方才此间种种，皆是长竛所造的一场梦寐。
　　长竛奉命去捉杨捷，却被徐沧反着算计了，逃脱之时还将他封于灵镜山巅本体里小鱼儿带走了。
　　长竛不得不登门去了红叶苑老实交待，以求沧海水君看在往日情面相饶。
　　他大半的能力早就给了判官，没了半圣之能，衰老加快，千万年来将自己消磨成如今的模样。
　　判官利用他的灵力还不够，还要第二次拿着从他这里取走的造梦之能让他再去为其办事，长竛听信了判官话语中关于小鱼儿尚有一线生机的话语，任其驱使。
　　于长竛之梦开始，杨捷逐渐唤起神识，被人引着走向千万年前的自己。
　　徐沧将其罪过按下不表，告诉他小鱼儿来处是深海，自己自然有救他的办法，只是需要长竛暂时消失，藏在暗处，时机成熟之时来帮一个忙。
　　“山君。”长竛瘸着腿，挪到被杨捷恢复成原样的奈何桥下，又是恭恭敬敬一作揖。
　　看到这里，傻子也明白过来徐沧方才不出手的理由——一切不过是他的请君入瓮之计罢了。
　　沧海水君做了千万年的老狐狸，何时能被一个做了两世凡人半辈子鬼差的判官诓骗了？
　　杨捷隐隐有点生气，他一直都知道，还耍猴儿任由自己劳累半天。
　　那今天的晚饭没有汤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不，他明明把两片叶子都拔了的，怎么会，怎么会呢？”
　　判官刚目睹完爱人的现状，如今又被告知自己千万年来的奔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有些疯癫。
　　他把手里的大帽扔了，整个人跌坐在地，口中直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徐沧对他这副样子鄙夷至极，但本着送佛送到西，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的做事准则，还是好心给了提示。
　　其实也不全为判官，主要是徐沧明白自己如若不说清回家是要被不停地追问好几天的，为着身旁之人，为着自己能有个情景，这才主动指出问题的关键。
　　徐沧看了一眼正站在孟婆身后的灵龙少年合敔。
　　杨捷立马明白过来。
　　合敔吃下的那一叶嫩芽，是带着弥弥树新生力量的“生机”，新叶与合敔，早就合二为一。
　　便是杨捷继而摘下第二片嫩芽，合敔还在，生机未灭，弥弥树就不会倒下，轮回也就依然存在。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灵龙少年，合敔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阿孟的衣角，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早已经成了象征地府轮回的新的吉祥物。
　　“可还有不解之处？”徐沧陪着演了一天的戏，很是疲累，最后招呼了判官一句，就要拉着杨捷回去。
　　徐沧走之前封了那半真半假的赏罚笔的灵力，判官被丢在奈何桥下自生自灭，再也不是从前风光无限的鬼王判官。

　　老范只说要留下一会，转身朝无妄城的方向走去。
　　阿孟死活要拉着合敔跟着两人回红叶苑蹭饭，杨捷高高兴兴应了，徐沧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应了。
　　红衣红裙的少女得了应承，高兴地回头招呼合敔一同前往，转身却看见灵龙少年张着嘴望向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合敔的胸口淌着鲜血的地方，露出半只黑色的笔杆。
　　判官有如鬼魅随行，出现在合敔身后，又把嘴角翘到让人生厌的高度。
　　“这下可算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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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范亲了没？
合敔宝贝暂时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