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43、第 43 章

　　那个春梦是杨捷最早能感受到的自己和碣石山君的联系。
　　梦里他软玉温香在怀，杨捷捏着美人的下巴就要一口啃上去，却被老范一脚踹醒了。
　　显然老怪物并不知晓这梦里的一回，正满脸茫然地看着面色微红的杨捷，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二有关春梦之事。
　　杨捷虽无意隐瞒，但眼下大敌当前，断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只能对着徐沧求知的眼神吞吞吐吐地回答：“回去再说。”
　　徐老怪物得了小杨的承诺，才分过神来应对判官。
　　他一向如此，大敌当前先顾小杨。
　　“你要那么多灵力作甚？浇树吗？”
　　巨烿、长竛，再加上人间偷来的和其他徐沧不知道的，恐怕早已成河海之势，旁的地方搁也搁不住，也就只能是藏在弥弥树里。
　　判官并不直接回答，反而蹲下自己有些发福的身子，从地上捡起来一片弥弥树的枯叶。
　　和树心里的嫩叶不同，弥弥树真正的树叶脉络是发绿的，就像茫茫黄泉里隐隐的一线生机。
　　判官肥软的一只肉手，抚摸着树叶的脉络，并不抬头，对着树叶呢喃自语起来。
　　“从大浩劫里活下来的花草树木，都有居安思危的本事，便是危机来临前，养料充足之时，将自己的生命孕育成新的小芽，这小芽就是它们的命脉所在，此曰，生机。”
　　“若是安全，那树木花草继续生长，小芽也会长成新株与本体合二为一，可若是危机到来，这小芽就是他们最后生存的机会，他们会舍弃本体，全力护住一线生机。便是魂与体都破碎，这新生的小芽也能带着希望继续生长下去。但若这生机没了，树就活不下去了。”
　　“二位大人不妨猜猜，我养出弥弥树的两片小芽费了多久时日？”
　　他自顾自言说，忽而又抬头发问，可惜杨捷和徐沧都没有要回他的意思，他也不恼，自问自答起来。
　　“从我接过赏罚笔那刻开始，从我决定彻底摧毁轮回的时候开始，我就在做这件事了。头几千年弥弥树丝毫不动，我几乎以为传言是假的，幸而有了长竛和巨烿的助力，千万年了，弥弥树终于生出两片嫩叶。”
　　判官越说越激动，眼里可见地氤氲出热泪来，像个喜极而泣的普通老者。
　　那生机，便是杨捷救合敔那一回撞见的那个样子。
　　可在孟婆还给他的记忆里，徐沧进弥弥树割肉淌血的时候并没有嫩芽，这嫩芽显然不是短时间内长成的，杨捷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或者是判官在骗他。
　　“当然灵力是远远不够的，这得多亏水君困在十八层的那些东西日夜啃食树根，才叫弥弥树有了危机意识，孕育出两叶新芽。”
　　“此树为山君所植，自然也应由山君亲手摧毁。”
　　判官看着小杨笑起来，杨捷顺势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两叶，一叶叫杨捷喂给了合敔救了灵龙少年，另一叶在刚刚拉扯假范无救的时候也让他摘掉了。
　　危机来临，生机已无，弥弥树将死，轮回将灭。
　　不光如此，被弥弥树根茎镇压千万年的东西也会一起跑出来作乱。
　　杨捷忽觉，原来自己无形中被利用了这么久。

　　地缝越来越大，杨捷站在桥头往下看，缝隙里往上爬的，远不止恶鬼，还有些他在《古海志》里曾见过的狰狞异兽。
　　不同于少陉和长竛，反而像是黑翅巨烿那般毫无神智，大约是早被判官这老家伙动了手脚。
　　杨捷的记忆里，包括徐沧讲给他的那些，从来没有明确解释过十八层地底下这些东西的由来，判官得意之间解释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水君困在地底下那些东西”。便是出自十八层地狱的黑无常范无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秽土之中隐隐有动。
　　最早一批的脏东西就要爬上来，白骨嶙峋的爪子就扒在杨捷脚边的裂缝上。
　　杨捷运掌一拍，神力顺掌而出，击断白骨。
　　可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来，新的鬼魅又冒出头来。
　　紧接着是各色各样形同黑翅巨烿的大家伙冒头出来。
　　先在他们眼前现形的是一只生有长耳的老鼠样怪物，其中一耳还被撕扯到只剩一半。
　　杨捷在《古海志》里见过它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只算得上可爱的小灵兽，浑身毛色鲜亮，小胡须会随着呼吸摆动，便是两只于身躯不相称的大耳朵垂下来，也憨态可掬惹人怜爱。
　　哪该是这般模样？

　　大老鼠张开嘴，露出长长的牙齿，牙缝中间也是瘆人的黑气。残破的半只耳朵上滴落着黑色的黏液，和巨烿留在钟楼顶上的流动的黑灰无二。
　　另一只耳朵也被一同挤出来的同伴拉扯断了，但它毫无在乎伤口的意思，蹦跳着朝杨捷扑过来。
　　杨捷不得不松开和徐沧牵着的另一只手，两手合用招架老鼠的攻势。
　　他对于掌风和神力的运用到底不如石头，时间久了有些吃力，于是低头间看见什么，打起了奈何桥上青石板的主意。
　　这些石板，是古长年在等心爱之人的时候，一块一块搬过来堆在这里筑成桥的，只是因为怕他妻子过黄泉海时沾湿鞋袜，后来就成了判官、范无救还有两岁的长不大的杨捷用来打发时间数着玩的玩意儿。
　　杨捷才不管石板是从哪儿来的，将奈何桥两边的石围栏都祭起，围在自己和徐沧的周身，将二人和那些脏东西隔开。
　　徐老怪物一向爱干净，必定是受不了这些的。
　　安顿好周身，杨捷肆无忌惮起来，将脚下石板跺碎，唯余自己和徐沧脚下的两块支撑，剩下的全数一挥，砸向了老鼠脑袋和什么鬼脑袋头上。
　　徐沧长身玉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偶尔挥手替杨捷遮挡几下他招架不及之处。
　　杨捷这会儿没空再去问老神仙在想什么，但向来也不是爱好单打独斗之徒，这会儿忽然想念起老范来。

　　范无救数完了自己手指纹路，五个斗五个簸箕，分布均匀。
　　老人常说五斗之人倔强难驯，显然范无救就是这种人。
　　他才不是轻易能被一个圈两个圈困住的人。
　　“哭，还有你，快哭！”
　　老范突然凶神恶煞起来，对着合敔和孟婆严词厉声地呵斥。
　　但显然合敔和孟婆两个鬼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互相对望了一眼，一齐看向了老范，好像在看什么神经病。
　　“水可融墨，你们快哭，范爷没有眼泪。小孟不是从前很能哭吗？”老范想起孟婆从前在奈何桥旁的啜泣，有了主意，不耐烦地教着圈外的两个人如何破阵救自己。
　　水可融墨是真，至于能不能融赏罚笔的落墨之处就未可知了，但老范知道，有水的地方，就能唤来老怪物的帮忙。
　　孟婆终于明白过来，带头嗷嗷地嚎起来，只可惜光打雷不下雨，半滴眼泪也没流出来，努力半天没有结果，终于收了声。
　　那边伏案的谢必安被吵得直摇头，又不是很想搭理他们三人，时刻保持自己作为从犯的自我修养，半分不多言，生怕做炮灰。
　　孟婆盯着老范的肩膀，眼睛滴溜溜地转。
　　“啊！”范无救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头子就被孟婆这疯癫少女咬了一口，疼到哀嚎，也疼得挤出来一滴眼泪。
　　老范试图通过这一滴泪召唤水君，但灵镜里那长发青衫的老神仙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
　　该不会是鬼的眼泪不算水吧？范无救琢磨着又要念起咒语，刚被孟婆咬过的肩膀头子上忽然传来一阵痛。
　　谢必安不堪其扰，走过来把一手搭在老范身上，运起灵力为范无救疗伤起来，灵力冲破肌肉，引来一阵生疼。
　　老范是脑子活泛之人，这会儿谢必安都送到了眼前，他断没有再放过的意思，一手揽着那人的腰，把冷脸之人紧贴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谢必安。
　　“放我出去，不然我就亲你，当着他俩的面亲你！”

　　杨捷终于打完了第三十二只上赶着来送死的脏东西，从地缝间稍缓的进攻之势里抽出功夫歇息片刻，站在紧剩无几的石板上靠着徐沧喘着粗气。
　　老怪物这是被人算计受了打击吗，怎的一直站着不出手呢？
　　杨捷十分好奇，可在他思想间，新一轮的鬼魅和怪兽又钻了出来，一只冒着黑气的鬼爪越过竖立的石制围栏，向杨捷的脚脖子袭来。
　　杨捷掌风已成，朝那鬼爪骨节处打去，不出意外这只爪子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掌风还未至，那扭动向前的鬼爪忽然不动了。
　　黑气散尽，鬼爪乃是被一利器切断。
　　杨捷再一抬头，眼前是挥着大镰的黑袍汉子。
　　“怎么不等我就自己打起来了啊，老大！”
　　范无救歪歪脖子，朝杨捷眨巴一下眼睛，黑袍兜帽之下的煞白鬼脸竟然还笑起来了。
　　“还有我们呢！”
　　从老范身后跳出来一个红衣红裙的摇招魂铃的少女，和一个轻声哼唱鬼咒的灵龙少年。
　　合敔的歌声，除了替混蛋山君逗乐美人之外，还有控人心神的作用。
　　杨捷笑起来，两只眼随着笑意眯起来，全然忘了单打独斗的劳累，一边击碎一颗鬼头颅，一边和他们打招呼。
　　“知道啦，还不快过来？”
　　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便是老范不来，他还有徐沧。
　　杨捷从来都是美人在怀，英雄在侧，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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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在怀，有恃无恐！
老范的故事后续会写单本给他，烧包猛男总裁攻×疯批美人学霸受。
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