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24、第 24 章

　　在无恙城里初现原身的长竛对着杨捷恭恭敬敬拜过，还一口一个“山君别来无恙”。
　　和老怪物探讨来处归处的时候，杨捷疑惑过，却被徐沧一句“你听错了”糊弄过去。
　　如此近距离看见那个长得和自己相似，手底下摸着少陉这样的庞然大物，却像在摸一只小猫模样的男子，杨捷才明白为什么大老虎少陉会对自己那么亲近有加。

　　他入伙以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上山打老虎。
　　徐沧连他的面都不见，发了一条带着位置信息的消息，就把一个满脑袋疑惑的杨捷派到了郊外。
　　那会儿还没有老范帮他，杨捷半信半疑地上了山，脑子里却在不停设想着可能的结果。
　　要是没有老虎，就写检举信把徐沧举报了，图书管理员公然蛊惑人心。
　　那要是真的有老虎，自己真的能跑脱吗？
　　杨捷自以为是不能的，于是手机里报警电话都按好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杨捷立马一个电话打出去寻求警察叔叔的帮助。
　　但那不长眼的大老虎没给他这个机会。
　　小杨颤颤巍巍到了山顶，按照徐沧的指点，念了句咒语。
　　也许是他业务不熟练，咒语念的磕磕巴巴，别说老虎了，山顶上连只野猫都没出现。
　　杨捷拎着包就要打道回府，临走前却忽然鬼使神差福、至心灵地又把咒语念了一遍。
　　然后从山林里扑出来一个赤瞳的明晃晃的怪物，正是那头上长角的老虎少陉。
　　杨捷还没反应过来，少陉就冲到了他脸上，上半身直立扑过来，张开獠牙大嘴，把小杨吓个半死。
　　杨捷心想着死定了，然后闭着眼睛等死，祈祷自己能有个痛快。
　　但老虎的利爪、獠牙和尖角都没落下来，最先迎来的反而是一个湿漉漉的东西。
　　这大怪物舔了舔徐沧的脑袋，把他早起刚洗过的头发舔得黏糊糊的，七零八乱着。
　　少陉在杨捷身上蹭来蹭去，爪尖总指着他背后的背包，杨捷不解，但还是放下背包推过去。
　　少陉力量有之，灵巧不足，围着那背包嗷嗷叫了好几声，最后还是在杨捷的帮助下，吃到了包里的两根火腿肠。
　　至于杨捷手里留着报警用的手机，早被少陉不知道蹭哪里去了。
　　杨捷就这样在惊恐中捡了一条命，还平白多了个贪吃的随叫随到的老虎跟班。

　　“是长竛吗？你过来。”檀色衣衫的男子开口，伸手招呼着正躲在小鱼姑娘背后紧攥着石棍的少年郎。
　　长竛是害怕的，害怕他身边那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不讲道理的老虎，自己明明是从旁边捡的果子，却被这大猫蛮横地据为己有，奔跑中还被咬伤了一条腿。
　　但那人在唤，长竛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小鱼姑娘不肯松手，也跟着一起走到树旁的石台前面。
　　长竛虽然害怕，礼仪却没忘，凑近了以后先向不远处盘腿坐着的青衫男子作揖一拜：“水君。”然后又再次躬身拜眼前慈眉善目唤自己姓名的人一拜：“山君。”
　　上古时期，混沌育二灵——碣石山君、沧海水君。
　　水君是天下海洋的主宰上神，而山君便是陆地山川的掌管上仙。
　　盘腿的青衫男子是沧海水君，而眼前这个檀色衣衫的神仙，就是竭石山君。
　　“你别告诉我，这也是我听错、看错了！”杨捷这回决计不叫徐沧糊弄过去，分明地听到小猴子这一声“山君”后，才开口去质问老怪物。
　　更何况除了整容和双生子，哪儿会有什么隔着亿万年还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徐沧眼见糊弄不过去了——虽然他从方才就没打算再糊弄下去——嗓子里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主动开口说的意思。
　　“看下去，有事出去说。”
　　杨捷虽然迫切想知道自己和这亿万年前的山君之间的渊源，但能得到老怪物这句“有事出去说”的缓兵之计已是实属不易，赶紧知足地闭嘴了。
　　小鱼姑娘不识山君真面目，一心只想着让水君给个公道。
　　“水君，石头，海底，我的！”小鱼姑娘说话磕磕绊绊，努力说出个来由。
　　长竛也跟着开口：“水君给的，山君证明！”
　　长竛说完还看向一旁的竭石山君，仿佛是要拉上他证明，给自己一个公道。
　　沧海水君被吵闹声烦扰着，终于睁开眼，只是花了半晌也从他们两个人的话里分不出个头绪来，一人一指探了探他们心口灵知穴，方才听到几句囫囵话。
　　“水君从海底拿走的石头是我的宝贝！”这是小鱼姑娘的心声。
　　“宝贝是水君给我的，山君可以作证！”这是长竛的辩驳。
　　沧海水君这才明白，自己这送一送拐杖还送出了两段孽缘。
　　“糊涂账，算不清！”他身旁的竭石山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笑起来，惹了水君好几次白眼。
　　最后还是山君一槌定音，在这一猴一鱼的争吵中拿出个解决方案。
　　“长竛腿脚不便，这石棍子先给他用着，小鱼儿是小姑娘，本君另赠你一件好东西可好？”
　　那山君果然从袖子里掏出个精巧的玩意儿递给小姑娘。
　　“这是合敔脱落的一只角，凑近了听还能听见乐声，最适合你这样灵巧的小姑娘了。”
　　合敔，云端灵龙，善音律。
　　小鱼姑娘一只手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个漂亮的兽角，再低头看看另一只手握着的黑漆漆的石棍子，撒开一只手，果断地选择了漂亮的那个，双手捧着视若珍宝。
　　竭石山君三两句就哄得小姑娘语笑盈盈，看她喜欢的紧，又一挥手，把这兽角化作个装饰着兽牙的项链，亲手给小姑娘戴上。
　　小猴子和小鱼儿一个得了石棍，一个得了项链，两心俱是欢喜，蹦跳着离开了。
　　那半天没出声的沧海水君忽然伸手，替山君整了整松散的衣领。
　　杨捷只是个旁观者，心里却一痒：怎么这人在梦里这么喜欢摸胸口呢？

　　杨捷出神不过片刻，少陉的梦里又是一变。
　　小猴儿和小鱼儿开始学习做人的本领，不计前嫌地结伴在山林和海的交界处生活下来。
　　杨捷和徐沧走马观花一样看了两个少年人几千年的生活，从摘果子抓小虾到种树蓄水，再后来，两个半大少年竟然仿着山上山君的住处，依样造出个木屋来。
　　忙累了，小鱼姑娘就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晃着两条腿，把合敔的兽角凑到耳边，聆听里面的音乐，跟着摇头晃脑地哼唱。
　　长竛那会儿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轻易不发脾气，腿脚逐渐好起来，只是拄着石棍行走久了习惯了，于是依旧行走都带着这阴差阳错帮了他不少的宝贝。
　　杨捷看得困了，打了个哈欠，却被天地变换忽然惊吓住了。
　　平静之外，山林一日一日增长，海水一日一日翻腾，除了这一猴一鱼，旁的异兽间的打斗忽然频繁起来，山火、海啸，还有小鱼姑娘的眉头紧皱，都隐隐地透出着不祥来。
　　海水翻腾成了猩红的颜色，山林烧灼成一寸一寸的枯木。
　　在这动乱之中，小鱼决定回家看看。
　　回她在水底的家。
　　那家也不过是几块礁石围成的一处洞穴，单纯善良的小鱼看着海水的变化，担心自己的那一处家园彻底被冲散，她决定把那个小洞穴挪出来，这样就不用时时惦念，然后就能和小猴子没完没了地在木屋里生活下去。
　　长竛外出还没回来，小鱼自作主张地先走了。
　　海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等长竛回来的时候，木屋毁了，小鱼姑娘也被海浪冲到海滩上，胸前的兽角断了一半，早没了呼吸。
　　她草率地降生，草率地化形，又草率地丧命了。
　　杨捷听徐沧提起过亿万年前的争斗动乱，却没想到竟然残酷至斯，那会儿只觉得是物竞天择的规律，这会儿却明白了残酷里的那些无奈。
　　“小心！”徐沧明知此刻的长竛看不见他们，却还是下意识地提醒着杨捷。
　　发现小鱼尸体的长竛，第一次变化成十几丈高的原身，它站起来哀嚎，又俯身下去疯狂捶打着地面，好像个发疯的怪物，把杨捷吓了一跳。
　　大猴子终于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碰着小鱼姑娘的身体，朝着山君与水君的住处奔去。
　　但那个地方却不知为何人去石空了。
　　能救小鱼姑娘的两个大神仙都不在，长竛只能无奈地哀嚎。
　　末了忽然想起什么，狂奔着跑向自己化形的山巅巨石处，轻轻地把阖眼仿若安睡的小鱼姑娘放在了石前。

　　长竛指尖触及闪着红光的石头，把杨捷和徐沧带回了那样一段往事。
　　长竛的“灵”的确已经不见了，他用“灵”的力量在巨石中央安安稳稳地将养着一个昏睡的小鱼姑娘。
　　杨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一眼绑着钢筋铁骨的大猴子，却发现猴子也在看着他，眼底泛起水光，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得已的悲哀。
　　刚刚还在山底下呜嗷嚎叫着要打架的大猴子，这会儿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杨捷有些郁闷。
　　“看我干嘛？你看他啊，他是你们的沧海水君，救人的事找他！”杨捷指一指徐沧，对着长竛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