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校级的诅咒师》午时三

5、曲折的战斗

　　因为除了千叶刃也自己，没有人能看到正在试图往他身上扎根的那些细丝，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疯了吗]
　　有人在窃窃私语。

　　千叶刃也并没有理会。
　　在把自己身上的细丝扯掉后，他尝试扯了一下星野直幸身上的丝。

　　但比起他身上这些仿佛飘落的蛛丝一般纤细脆弱的‘新成员’，星野直幸身上寄生的似乎要更为牢固。

　　……
　　这一切都属于千叶刃也在此之前不太能想象得到的情况。
　　他本来是抱着‘榨取犯罪情报后随机挑选部分幸运儿处刑’的渴血期待来到这里的。

　　“结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喃喃自语了这样一句话。

　　那双黑白分明到有些奇特的眼睛终于微微亮起来。之所以说是奇特，是因为他那双眼睛的黑瞳实在浓郁，仿佛深到吸尽一切日光的幽潭，而眼白却又清澈澄净如不通世事的稚子——搭配他眼角的两颗痣，有种妖邪的美丽。

　　众人看到这个让人头晕脑胀的少年很忽然地站起身。他走到铁栏边，而这一举动这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其中有一个急不可耐地挥拳打了过来。

　　千叶刃也歪头避开那个上面密密麻麻寄生着根须的拳头。然后忽然地，他伸出手，用力地拽掉了那些上面生长着的根须。

　　这种仿若‘中邪’一般的奇诡行为让绝大多数人在感到莫名其妙时，也有些本能地害怕；而在此之前已经怀有‘赴死之决心’的星野直幸则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好像隐约地看到了什么，但那‘景象’转瞬即逝。

　　‘啪……’
　　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空气里，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奇怪的断裂声。男人挥出的手臂上极其突兀地出现了很多细密的血洞，其中却并不流血：在凝固的一瞬间结束后，从其中喷涌出了一些粘稠的、混着骨片、骨髓、器官碎块的组织液。

　　——或许是因为只有一条手臂的缘故，它们很快就淌干净了。然后像骨头也被随之抽离一样，那只胳膊掉在了地上，变成一堆烂肉。

　　……

　　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尖叫了起来，像是躲避瘟疫一样扭头想要从千叶刃也身边逃离。恐惧、后悔、愤怒、随着充斥着这种情绪的气氛加剧，那些原本蛰伏着的根系像是终于无法忍耐了一样暴动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男人。
　　在整条手臂烂掉后，他仿佛无法接受现实一般呆愣着站在那里。

　　[如果用战争比喻的话，这就是所谓的‘投降’了吧。但在人与人的战争中‘投降’，还有活着的可能。而在人与非人的战争中‘投降’——只会死去]

　　就像‘流血的猎物会引来天敌’一般，那些无处不在、甚至本身就黏着、生长在他身上的[猎网]毫不迟疑地把他敲骨吸髓。

　　它沾满鲜血地苏醒、捕食。

　　随着这些东西的‘破土’，整片建筑物也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嘎’声。平日里代表了‘严酷惩罚’的钢筋水泥板在此时就像一片脆饼，被‘非人的力量’折断、摧毁、陨落。

　　“你究竟在搞些什么？现在所有设备都失灵了，我看见那群好不容易被我们缉拿归案的畜生们从牢房里跑出来自由地到处乱窜！就算是地震也不至于只震这一块吧？”
　　在办公室塌陷前狼狈地冲出来的高杉狱长激动地抓起电话打给总狱，然而却被指令‘不要上报’。

　　“至少让公安过来！”
　　高杉吼叫道：“否则我就直接连线自卫队！你知道我会这样做！”

　　“那样的话，你的仕途也好，我的仕途也好，一切都会完蛋！”
　　电话那头则同样对他大声狂吼：“你不要管这些事了，快从里面出来，我会找专业人士过来处理这件事……”

　　“我是警察！难道你觉得还有比我在逮捕罪犯方面上更专业的人吗？”

　　“根本不是这回事！”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但很快没声了。

　　“喂？喂？挂断了？”
　　高杉怒极反笑：“毕业后这些年你可真是变化大到我都不敢认了啊我的老熟人！你就和你的仕途抱在一起过一辈子吧！”

　　然后当他想联络给自卫队，却发现也打不通时，这才意识到是信号太差所以电话自动挂断了。

　　抬头一看，原本就已经像是控制不住地要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撑爆似的整座监狱的建筑群，现在边缘不停地龟裂震荡，而负责通讯职责的四角信号塔也全部从中间折断塌陷。

　　“……”
　　骂了相当难听的一句脏话后，高杉狱长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在手机短信输入框里给刚刚通话的那个号码编辑了一句简短的道歉：[我不该那样说。]

　　当他在输入行里打上“如果我死了，遗产留给你，记得帮我养狗’这行话时，他已经重新冲进了监狱楼中：他要去电报室。

　　巨大的阴影从空中掠过。

　　监狱往往建在远离居民区的地方，周遭人烟稀少，即使发生发生犯人逃狱的事件，也不会容易危害民众。但同理，当监狱自身的通讯被切断时，也很容易成为孤岛。

　　……

　　高杉狱长大概永远也找不到电报室了。因为此时此刻，监狱楼内部的一切结构都已被完全破坏，巨大的建筑空腔中也已形成了天罗地网般的生得领域。

　　不管逃还是不逃，所有的犯人都如同被黏在蛛网上的昆虫一般近乎残忍地被扎在其中。其中有一些依旧执着地不停挣扎，还有一些则一动不动，肢体如虫僵般垂落。

　　这是一张[猎网]。它的核心是一个半透明的卵，里面蜷缩着古怪的胚胎：所有构成这张‘猎网’的根系最后都汇入这个卵中，让它像是一颗心脏一样一收一缩；或者说、呼吸。

　　[它要出生了]
　　同样像是昆虫一样刚冲进来就被这张‘网’黏住了的高杉毫无由来地这样想道。他的双手迅速脱力，手机掉到地上，在白炽灯坏掉了的当下变成除了从四分五裂的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月色外，唯一突兀的光亮。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这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更关注自己的手机。

　　只输入了一半的话无法发送，没有主人操纵的手机过了一会儿就茫然地灰下去。然后断断续续的信号传输过来，变成没有任何规律，让人心慌意乱的铃响：大概，对面的那个人一直在拨打着这个号码。

　　屏保亮了一下。
　　两个看上去很年轻、身穿着上个世纪警校制服的少年活力四射的脸从上面一闪而过。

　　高杉狱长为自己感到尴尬。尤其是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旁边的‘昆虫’动了一下，转过来，露出星野直幸那张金毛狗勾一样迷茫又温吞的脸——他刚刚肯定看到了。

　　“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尴尬，高杉狱长强硬地先发制人。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和星野直幸是唯二脸没有被裹进去的‘昆虫’。

　　“不知道。”
　　星野直幸在这个晚上经历了太多突发事件，先是下定了决心，然后又发现世界是不科学的，最后还发现他所下定的决心可能毫无必要。他转过了目光。

　　他视线所牵挂的尽头，一个身影正惊险地踩着被裹挟在‘猎网’中的建筑碎片乃至‘昆虫’正在往那个‘胚胎’靠近。

　　正是千叶刃也。

　　相当多的‘根须’（或者说血管？）正在追逐着他，但是迄今为止并没有成功扎进他的身体里。他总是能用一些非常扭曲的姿势躲过那些东西的袭击，或者干脆诱导它们自己打成死结，然后险而又险地脱身，像是表演什么华丽诡谲的特技。

　　真是出乎意料。
　　或许也没那么惊讶？

　　一个杀人犯当然应该有这样的身手，如果没有反而才是奇怪的事。如果说此前高杉还有些疑虑，但现在毫无疑问他确定公安被这个少年愚弄了。

　　警署在一个雨夜接到了千叶刃也的自首电话。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冷漠，但那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麻木。这和后来在渡边社长（即被害人）庭院草坪下发现的数具未成年少年少女们的残骸有关——至少因为这个原因，大多数人先入为主地认为，用果切刀刺穿死者胸膛致其死亡的千叶刃也毫无疑问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

　　但在常年与重刑犯打交道的高杉看来，这个答案并非真实。
　　那就是一场切切实实的残害，虽然用巧妙的手法伪造了由于自卫而过失杀人的现场，但实际上恐怕就连被害人停止呼吸时，这家伙心中都毫无惊恐和不安可言，只是如填色游戏一样‘完成作品’而已。

　　绝对要制裁你！
　　我会抓住你露出的蛛丝马迹，高杉狱长暗下决心……然而就唯物主义三观破碎的现在而言，这件事也不得不暂时后移一些。

　　目光老辣的他从千叶刃也扭曲失控的动作中判断出：即使就心性称得上穷凶极恶，但作为尚未长成的少年，这个孩子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
　　出于公心，高杉当然希望千叶刃也去尝试解决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
　　然而出于私心，他却宁可这个总让人出人意料的坏胚放弃、等待救援。因为再这样下去，千叶刃也可能会被活活累死。

　　‘他需要被法律惩罚，但不应该死于怪物这样的折磨。’——这就是感化院B区典狱长高杉的想法。

　　但情况并不会因为高杉的心意而有所转移：这场猎杀追逐战还在继续。

　　或许是因为这场‘捕猎’花费的时间远超预料，也可能是因为千叶刃也的逐步逼近，原本‘呼吸’节奏十分稳定的咒胎逐渐混乱。
　　它露出了一个破绽。

　　“你！敢！”
　　罕见地，千叶刃也在愤怒。

　　高杉，真心希望自己没那么了解坏种。他简直是有点绝望地明白了千叶刃也在愤怒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披着俊美少年皮囊的杀人狂，正在因怪物抢在自己之前碰了、弄坏了他倒霉的‘猎物’们而狂怒不止呢！

　　此刻，只有星野直幸疑惑地看着这位典狱长扭曲的表情。

　　“我的书……”
　　他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我的《阿拉蕾》还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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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蕾！快把阿拉蕾拾起来！！！阿拉蕾啊！！！
（星野直幸：无意义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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