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校级的诅咒师》午时三

3、孕育的咒胎

　　此时此刻的盘星教。

　　随着日影西斜，一整个下午都在此拜访的某位夫人终于结束了她仿佛永无止境的诉说。（真奇怪，那些话人往往对人无法说出口，对神却可以。难道因为神是泥胎木偶的缘故吗？）

　　在她离开后，有人把盘星教空旷高远的会厅屋顶重新打开，让夕阳顺着玻璃穹窗洒落下来。

　　“明明就是监狱，结果被命名为感化院。好恶心哦！”
　　“是的是的。”

　　两个年纪大概刚上初中的女孩趴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一边聊天一边翻看旧报纸。

　　其中，姜黄色头发扎成可爱丸子头的小女孩一直相当积极活泼地不停对报纸上的内容发表见解，而另外一个留着黑发妹妹头的小女孩则一直仿佛神游天外般用‘是的是的’敷衍她。

　　“菜菜子和美美子绝对不要小看那地方哦。”
　　身穿OL制服的漂亮女性意思性地敲了敲开着的门，然后端着三杯果汁进来，放在两个女孩书包边的高托盘上：“那可是负责收押整个关东地方、包括东京都在内的所有重大刑事案件犯罪者的监狱。从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身上都可能有十几条人命呢。”

　　“开玩笑的吧！”
　　菜菜子就是那个扎丸子头的姜黄色头发小女孩。刚刚升上初中的她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十几条？猴子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是的是的。”
　　另外一个黑发妹妹头的自然就是美美子，不过她依旧在神游天外，可能根本没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是可以做到的！”
　　真实身份为诅咒师的女人笑眯眯地摸了一下菜菜子的丸子头：“如果想要见识一下那里的话，这星期的周末怎么样？正好我有时间。”

　　“……我对猴子才不好奇呢。”
　　被看穿了心思的菜菜子矢口否认：“那种劣等品本来就容易坏掉，有什么了不起？换我来，我也行！”

　　“是的是的。”
　　By美美子。

　　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

　　“不建议哦。”
　　但忽然有人出声反对了。

　　这地方竟然从刚才起就有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第三个人的存在：那是一个披着袈裟、然而坐没坐相的青年僧人。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还是一直都在呢？

　　说是僧人却还留着长发，也完全没有悲天悯人的气质，更没有雅致的形象。现在正公然在挂慢佛偈卷轴的训墙前极不雅观地扣脚——简直过分到了那种正经佛寺的主持僧看到就会暴怒的地步。

　　但这里的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提出异议。

　　“教主大人，为什么？”
　　端来果汁的女性诅咒师只是对他的发言感到疑惑。

　　夏油杰，出身东京咒术高专、并于执行任务途中杀人屠村、弑亲叛逃的前·特级咒术师。现在正于诅咒师阵营担任[盘星教教主]一职。

　　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完全不像是那种‘会在孩子面前对监狱之类的社会阴暗面讳莫如深’的家长——

　　这种话单是说出来，就绝对会被整个盘星教嘲笑的吧？
　　女性诅咒师如是想道：在执有‘普通人是猴子’这一神奇观点的夏油杰大人眼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被公平视为猴子呢。

　　而因为感觉‘夏油大人已经很累了’，所以在之前一直没有拿话题打扰他的两个小女孩也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欸？”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怎么想的呢？”
　　但坏心眼的家长却卖起了关子。像一只训练幼崽狩猎技巧的大狐狸，他在一旁循循善诱地鼓励道：“和咒灵的某种特性有关喔。”

　　“啊……”
　　这是陷入了苦思冥想的菜菜子。她转向诅咒师小姐试图寻求帮助，却只收获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在唇上打叉表示不能说’的手势，而美美子……

　　美美子假装神游天外。

　　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姐妹两人养得很废柴的夏油杰：啊这。

　　再这样下去以后可不行啊。
　　这样想着，本就是狐狸眼儿的青年眯起了眼睛，耐心地等待两个‘女儿’给出答案。而在此过程中，他下意识地望向因为玻璃的折射而显得霞光万丈的会厅穹顶。

　　……多少亮得刺眼了。
　　夏油杰移开了目光。他不喜欢太耀眼的东西，身处的地方也是即使会厅屋顶已经完全打开，阳光却也还是照不到的那一角。（不过话虽如此，随着太阳西落，地上的光斑也还是会渐渐移动过来的。只是这人显得很嫌弃一般侧身避开了那些光而已。）

　　一大片的蜻蜓群从玻璃天窗外飞过，这似乎预示着夜里要下雨。
　　而仿佛像是在课堂上走神却忽然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一样，眼神四处乱飞的菜菜子看到此景此景，却忽然急中生智：
　　“诅咒越弱越喜欢聚在一起！”

　　“哦？”

　　“就是这样……”
　　感受到被认可了的菜菜子刚开始说得还有点磕磕绊绊，但很快就越说越顺畅，甚至自信了起来：“夏油大人、最近一直让我们帮忙翻阅前些年的千叶县旧日报不是吗？”

　　“明明每年千叶县都有发生意外事故，但最奇怪的就是本应该是事件高发地的这座[关东感化院]，几乎没有负面新闻！”

　　什么是监狱？
　　监狱是穷凶极恶之徒的墓地、蜂巢、斗兽场。

　　同样，它也是人性的裂谷、是恶意与负面的漩涡中心——

　　“对吧？这种地方，竟然整整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大规模的意外事故，很奇怪呢。媒体可是无孔不入的。”

　　弱小的诅咒才喜欢群聚。

　　反之——
　　越强大的诅咒越具有领地意识。

　　也正因此，才会有那种‘对诅咒用更可怕的咒物来以毒攻毒’的镇压方式。

　　“本以为那里是放了用于镇压的特级咒物……大概是宿傩手指之类的吧。但最近收到了可信度很高的消息，称那里的咒物早十年前就被挪到仙台去了。”

　　似乎是因为某个咒术界高层的家属居住在仙台？这种可笑的理由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高层们就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一群人。

　　“那不就会生出咒灵了吗？”
　　菜菜子立刻明白了过来，然后语气有点沮丧：“所以夏油大人才说不建议我们去……我们太弱了。”

　　“好啦！还是先喝点果汁吧，有利于健康呢。”
　　一直在旁听的女诅咒师安慰她道：“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太弱，而是教主大人太强了——会是特级咒灵吗？”
　　后半句求教的是夏油杰。

　　“如果是特级咒灵的话，这么近的距离，东京高专那边还是会发现的。”
　　被否定了：“大概率是很会隐藏的特级咒胎。不过……”

　　就像特级与特级之间天差地别一样，特级咒胎与特级咒胎之间也天差地别。即使是乡下的普通监狱也能在一年中孕育出数个一级咒灵，更不要说关东感化院这种被定义为‘最恶监狱’的地方了——但整整十几年间，‘它’竟然毫无异动。

　　“孕育期长达十几年？”
　　女诅咒师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智慧的咒胎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简直想想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人们这十几年、甚至更久以来对罪恶的诅咒、怨恨、恐惧、乃至更多的负面情绪铸就的胚胎，竟然忍住了对血食与杀戮的渴望，选择一直隐匿在暗中积蓄力量。如果它没有被发现，那么当它破胎而出的那一天……会达到何种程度的破坏力？

　　“不能。”
　　夏油杰很快回答道。然后他忽然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悲天悯人’的笑意：“但……如果有猴子不知死活地试图隐瞒这件事呢？”

　　……
　　关东地方立感化院中。

　　“啊，差点忘了，渡边家可能有人想杀我来着。”
　　对自己的‘出道作’并没有很上心的千叶刃也仿佛恍然大悟般浮夸地一拍脑袋：“毕竟话事人死掉了，接下来会很难办的。”

　　“所以我这是有幸被分配到那种传说中‘不存在的特殊牢房’里了吗？”

　　[对于监狱中的重刑犯们而言，再犯些恶行也不过就是本就遥遥无期的刑罚往更遥遥无期的远方蔓延一点而已。而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恶行则是白墙上引人注目的污点。]

　　[被囚禁的恶需要被释放，而高位者则希望自然地处理一些‘碍眼的东西’。这样一来，粗陋但直白的交易链条就形成了：表现的形式则是犯人们代替高位者杀人。]

　　[但就像是‘枪手’并不是拿着‘枪’就能发射子弹一样，他们之间需要‘扳机’。
　　比如：一个没有编号的牢房。]

　　在人的社会中，人用姓名作为‘编号’来彼此区别。而在监狱中，犯人则用牢房铭牌上的数字作为‘编号’来彼此区别。
　　如果一个人的姓名消失了，那么他也就从‘社会’上消失了。同理，如果一个犯人没有属于他的‘编号’，那么他会不会也就此消失呢？

　　答案当然是——

　　“不会。”

　　世上绝大多数问题都没有固定的答案，而是每个人的每时每刻都有各自对应的答案。此时此刻，‘否’就是千叶刃也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虽说实在难以打起精神来，但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信息，果然还是要稍微站得高一点吧。”

　　但是，谁想在这种、这种——

　　塞满了又过时、又无聊、唯有在‘丑得逗人发笑’这方面上各有所长的低分作案手法，一眼看过去仿佛倭瓜开大会般滑稽得要死的地方——

　　大·闹·一·场·啊？

　　狂扁小朋友这种事放在游戏里都尴尬得要死，更不要说放在现实里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做出‘到关东感化院里探查信息’这一决定前，我才找了各种借口拖延的！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千叶刃也苦中作乐地表示：但至少有一个甩锅的对象了。

　　虽然良心（那东西真的存在吗）有点痛，但一想到这样就可以避免在以后被人反复鞭尸[那个就是半个月内挑衅了整个监狱然后成为了XX之巅的人哦]时还需面对别人投来[你中二时竟然爱咬狗]的震撼目光，实在很难不对免费帮他引怪的大慈善家们由衷地产生感恩之情。

　　“所以接下来……”
　　把这件开心事放到了一边后，千叶刃也的心情彻底坏起来了：“我的眼睛是马上要彻底瞎了吗？这可真是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呢。”

　　眼前深深浅浅的影线变得越来越多，但是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又完全看不到。
　　诡异得让人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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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可爱的小刃：
呜呜，不要做倭瓜王
（随便瞧不起别人犯罪手法还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小刃是屑！）
ps：
《狂扁小朋友》这个名字很值得吐槽的游戏是存在的，是The Behemoth（巨兽）工作室05年的作品。话说这家工作室现在还在开发各种奇奇怪怪的独立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