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校级的诅咒师》午时三

2、罪恶的天才

　　“过失杀人罪……”
　　负责B区的典狱长高杉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翻开犯人的档案册：“只是如此吗？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不可能被关押进这座监狱里来的吧。”

　　裁剪成一寸的照片上，少年的长相看上去有些失真。拍下这张照片时，他似乎在笑，嘴角微微翘起：这样的照片单是出现在罪犯的档案中，就叫人有些头疼。

　　“千叶刃也……十五岁。”
　　因为这张照片，高杉狱长的目光不禁在此停留了一下。而当他读出附在旁边的资料信息后，直接便皱起眉来了：“未成年人！怎么回事？这年龄不应该是送到少年院吗，怎么送这里来了啊。”

　　“本来是这样的。”
　　站在他身后的抄送员礼貌性地鞠了一躬，然后接话道：“不过因为造成的社会影响实在是太恶劣，所以就破了例。”

　　“唔。社会影响恶劣。”
　　对于这个理由，高杉狱长有些怀疑。他想象不出一场过失杀人案能有多恶劣：
　　“话说上一个未成年就入狱的，好像是把自己的亲生父母砍成四十多块的星野吧？这孩子呢？也一样吗？”

　　“不。”
　　抄送员否认道。她低头遮掩了一下自己微妙的兴奋笑容：“我想，大概是因为受害者是渡边家族的话事人。”

　　“原来是这样啊。”
　　高杉狱长明白了：“招惹到不得了的上等人……让我看看。哦，‘防卫过当’？这个罪名可没法判很久，对吧。”

　　“是这样的呢。”

　　也就是说：
　　话事人被杀死了的渡边家是出于‘希望凶手在短暂的刑期中受到最大程度折磨’的目的，才用了某些不正当的方法把罪孽原本完全不够资格进入这座「最恶监狱」的少年送进这里来的。

　　“听说这孩子以前是很优秀的学生。他的同学和老师都说，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以后肯定能考上那种偏差值很高的大学来着。”
　　一向精干话少的抄送员小姐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可惜呢。”

　　“世事总是无常啊。”
　　高杉狱长对她的观点姑且表示认同。但尽管如此，他那鹰隼一样锐利又沧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落在少年那张有些失真的、微笑着的照片上。

　　怀疑的情绪就像是涨潮时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涌上他的心头：
　　就连对于这种入狱时拍摄的恶心照片，也能于镜头下露出无害笑容的人，真会和表面上一样无害吗……

　　不。
　　这根本就是、对自己的‘恶’丝毫不做掩饰吧？！

　　高杉狱长的脑海中极其荒谬地出现了这个想法。与此同时，他心中生出一种微妙而不绝的恐惧，忍不住脱手把那份崭新的档案摔在桌子上。

　　可那档案又不会忽然变成蝎子，然后用尾针扎出他指腹的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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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这一切都和千叶刃也无关。因为，他现在正在（姑且还算）乖巧地——蹲大牢。

　　“进去！”
　　伴随这声呵斥的是铁门哗地拉上的声音。然后，钥匙扭动了两圈半，在触碰到锁孔内部机关时咯噔一响——负责押解千叶刃也的狱警弄出了这些动静。

　　在用粗暴的手法把千叶刃也推进牢房里后，这位年轻的狱警显得十分不情愿地草草检查了这间牢房的内部，在一切必要的流程结束后立刻就快速落下锁，转身大步离开。

　　‘他讨厌我……不对。他是对这个牢房有些畏惧？’

　　匆忙的脚步声咯噔咯噔地在走廊上回响，混杂着被串在腰间的那些牢房钥匙彼此间哗哗的相撞，两种声音一起逐渐远去。千叶刃也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却因为意识到了狱警们对这个牢房的避之不及，从而感到抽丝剥茧般的有趣。

　　这是一间阴沉郁闷的单人牢房，采光极差，焊着铁栅栏的窗户外侧搭着塑料板，即使白天也得开着荧光灯。它拢共面积还不到三叠，再去除脏旧的面池和坐便器，能活动的空间大约只有二叠。

　　挤在这紧巴巴的二叠中的铁架床与架在墙边三脚架上的桌板一眼望过并无特殊之处。它有什么资格令人避之不及？

　　站在原地粗略观察了一下，千叶刃也着实难忍笑意。

　　行吧，这间牢房被清理得还算干净，但也只能说‘还算干净’。
　　他脸上挂着笑走到那张铁架床边坐下，伸手用指甲刮了一下铁质床架坑坑洼洼的地方。随着他的动作，新漆上去的涂料被划开一丝细缝，露出底下斑驳污烂的旧貌。

　　曾经有人类的血大量地凝固在那里，因为已经渗透进去了所以无法擦掉。在被新的漆料挤压后，那些血彻底干涸腐败，变成固态的粉末。

　　“……”
　　指甲里不小心沾了一些黑紫色的粉尘。有点恶心。千叶刃也快速地把那几粒粉尘吹落，然后兴致缺缺地用目光巡视这狭小天地中的其他地方。

　　桌板缺了一角：事情很明显，有人曾经主动/或被迫地用头去撞过那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那一角整个被切掉了。

　　面池的水龙头也上了新漆。

　　不过对于漆底下是什么这件事，千叶刃也倒不想去验证。
　　厚颜地说，他现在姑且还算是个很在意个人卫生的祖国花朵呢——

　　花朵当然不会有‘用指甲去亲密接触「人脑黏膜粉尘」’之流的变态爱好咯？如果某朵花有这样的倾向，就会枯萎，或者逐渐变成完全不同的物种了吧。

　　“……”
　　想到这里时，少年不由得惆怅地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人生就此翻开了新篇章，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虽然不是不能接受，但出现计划外的事果然还是有点讨厌。’

　　在此稍微介绍一下。

　　千叶刃也，出生于1997年4月14日，白羊座，血型O，最喜欢的音乐是……啊，不是这种照搬一下就能拿去参加社交联谊的介绍。

　　——“目标情报如何？”
　　黑漆漆的安全屋内，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冷蓝的光，如烛火般勉强照亮一隅。在这条仿佛怀疑心过剩的信息发送后不久，代表回答的文字便随电波传递了回来。

　　“出身千叶县立福利院。”
　　“遗弃，父母未知。”
　　“抚育者评价混乱难以参考。”
　　“找到了。记录显示他曾先后三次被决定收养，其中十岁前两次，十一岁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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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处可见的廉价打火机‘啵’地吐出一口气，空气里便多了一团橙色的火。面庞半掩在黑暗里青年点起香烟，交叉双手，无意识地摩擦着枪茧。

　　“一个月前，目标前往医院进行了关于视力的检查。”
　　“检测结果……”

　　………………

　　‘如果这种罕见病最后的结果不是失明的话。嗳，其实我还是很严肃地考虑过成为职业组警察来着。至少在处决死刑犯时，开出最准那枪的人一定是我嘛。’

　　千叶刃也以严谨的态度，相当认真地计划过自己的人生——
　　至少他觉得应该挑一个阳光最好的晴天实施代表自己在犯罪界闪亮登场的初始案件。

　　但这一切都被突发的失明病毁了。

　　【失明症】
　　说出来，只是说，其实很轻巧。

　　但实际上，被简明扼要总结为失明病的罕见症并非单纯只是‘瞎掉了哦’这么简单。人类的身体是一个精密的仪器，视力的失去只是雪崩时最早到来的呼啸声而已，真正的坍塌在此之后才会接踵而至。

　　“唉……”
　　千叶刃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要用一生犯下的恶行骤然被压缩在了未知但注定短暂的长度之中。为此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大部分对人生其它维度的体验。

　　就因为这种原因——

　　[“因为春太君拜托我杀掉的叔父勉强还算大人物啦。‘怎么说作为我[犯罪新人时期]的出道作，也得是这种程度的吧’——这样想着，感觉近期没有更合适的了，于是心中果断决定‘就是他^w^’之类的。”]

　　犯罪书翻开了第一页。

　　不过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而人不应该沉湎于过去。或许这种品德可以被称之为贪婪？人是这样的吧，素来善用美好的修辞。
　　被拘禁在关东地区性质最恶劣的重监狱里，被充斥着恐惧与不安的潮湿空气怜爱地抚摸着，千叶刃也却无法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新篇章——

　　“只有这种程度吗？”
　　意外发出了和高杉狱长对他的罪行怀疑‘只是如此吗’类似言论的千叶刃也：“如果只是精神恐吓的话，这个牢房存在的意义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尽管翻新过，但留下了十分多的线索。与其说是粗心大意，不如说‘就是为了让移进来的犯人发现’才特意使用了这种敷衍的装修方式。

　　“还是说……”
　　少年喃喃自语道。

　　「正在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带着恶意地注视着。这种感觉其实自从进入这座监狱就隐隐感受到了，在进入这间牢房后变得更加明显。不是监控后面的人，不是其他犯人，也不是飞过的鸟类。而是某种……」

　　“或许这里的空气会长眼睛呢。”
　　用开玩笑一般轻快的语气，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具有微妙恐怖性的话。

　　即使是那双‘与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相见的第一面，就会在一瞬间倒映出超过十种杀人方法’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无法倒映出的、灰黑发紫的咒力污秽——具象地存在着。

　　它们并没有凝固成某个具体的型态，而是宛如蜘蛛吐出的丝，又像是缠进了植物根茎的菟丝子，纤细、无处不在地游走在这座监狱结构之中，在某一处凝结。

　　从上空看的话，或许会觉得那是一个黏在网上的茧。

　　又或者：
　　一个正在平静跳动着的、周边遍布紫黑色血管的腐烂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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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刃，果然你只有失去才会珍惜现在没有奇异能力，作案只靠纯手工的质朴生活吧（诚恳）
另：黑衣组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痛失一位公款吃喝酒，快说谢谢咒术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