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68、外选（九）

　　在崔忆寒提出要大家聚一聚的时候，秦天荷本想推辞。只是她转念一想，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是她主动避开，应该是陆停云看到她就绕着走才对！因此，她什么也没说，跟着崔忆寒去了主院。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崔忆寒并没有回避她。两人一左一右走在李满园的两边，年纪尚小的少女也感到气氛有一丝丝不对，于是主动开启话题：“秦姐姐，你和贺姐姐也是天河院的学生么？”

　　“是呀。”秦天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

　　“你们在哪个学舍？”李满园好奇道。

　　“阿葵在天字学舍，我在宇字学舍。”秦天荷回答道。

　　李满园听后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那不是和停云哥哥在同一个学舍吗？停云哥哥为何说不认识你？”

　　“呵……”秦天荷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陆公子日理万机，有大志向。自然不认识我等无能之辈。”

　　陆停云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还是选择了放弃解释。

　　此时，本想缓和气氛的李满园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言，垂头丧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主院偏厅。

　　崔家侍从早早得到吩咐，在偏厅设好了圆桌。商国女子当权，风气开放，修行者无需讲究男女大防，因此几人都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一道道佳肴摆上了桌，崔忆寒作为东道主，向李代僵兄妹介绍了秦天荷几人。

　　两杯酒下肚，李代僵对秦天荷说道：“秦姑娘身怀绝技、武艺过人，此次外选必十拿九稳。想在比赛中剪除对手无可厚非，抢夺手书也在规则以内。然而，烧毁无辜之人的手书是否有些过于下作了？”

　　与李家相比，秦家早已没落。李代僵向来高傲自矜，秦天荷的确美得惊人，但她愈美，李代僵便愈想对她不假辞色。

　　秦天荷没想到这里也有一条喜欢拿耗子的狗，只是出于对崔忆寒的尊重，她将想要出口的恶语生生咽了回去，只笑道：“李公子说的有理。”

　　李代僵见她退让，越发变本加厉，不顾李满园在旁边扯他的衣衫，继续说道：“秦姑娘能将我的话听进去，想来也是识大体的。无论如何，秦家亦算五姓两家之一，这种事传开了对家族名声不利。秦姑娘何不将手书还给苦主，这样一来，也好去了故意焚毁手书的恶名。”

　　实际上，李代僵与林秋灵并无交情。但他就是那一种人——有一套荒谬但逻辑自洽的道德观念，同时喜欢把这种观念强加到他人身上。

　　此时崔忆寒亦忍不住了，轻咳一声，说道：“李公子说的有理，只是……”

　　“李公子说的有理。”崔忆寒还未说完，秦天荷便插嘴道，“只是小女子若无手书在身，不好像长辈交代。小女子有一万全之策，只不过需要李公子的帮助。”

　　“但说无妨。”李代僵大手一挥，说道。

　　“李公子如此喜欢扶危济困、扬善惩恶，实在令人心折。不若将自己的手书送给小女子，小女子再将多余的手书匀给那苦主。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想来李公子身手不凡，再夺一本手书可谓易如反掌。”秦天荷端起酒杯，朝李代僵遥遥致意。

　　李代僵像一只被扼住了喉舌的公鸡，徒劳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虽偏执，却并不傻。此时秦家外选已过去多时，身上有手书的修行者多实力强劲。此时要再夺取手书，是难上加难。指点他人如何正确行事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小女子如此轻易便得了李公子的手书，未免有舞弊之嫌。”秦天荷说道。

　　李代僵再不能更认同的点点头。

　　“嗯……不若这样，”秦天荷眼前一亮，似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李公子与小女子比试一场，若小女子侥幸胜了，便收下李公子的手书。”

　　“小女子不才，明日要参加崔家最后的比武。今日再打一场，也算是热热身了。”秦天荷微笑着说道。

　　“噗……”贺葵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荷，就算如此，你也是胜之不武。”

　　“啊，是吗？”秦天荷无辜的眨着眼。

　　“你是小组的头名，可知道李公子是第几名？”贺葵问道。

　　秦天荷离开演武场之前瞄了瞄排行榜，此时稍稍回忆便想起了“李代僵”这个名字在排哪一处。她轻轻的“啊”了一声，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李代僵。

　　崔家的演武场见证了陆停云、秦天荷等人的实力，同时也给了李代僵狠狠的一耳光。他一路打下来，成绩勉强排入二十名。虽能拿到认可书，但这成绩让高傲惯了的李代僵难以接受，来同崔忆寒饮宴也带有调整心情的目的。

　　秦天荷的一番话，再次打了他一耳光，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是父亲常常挂在嘴边教育他的话。当初他过耳既忘，此时真正遇到更高的山，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停云惊讶的看了秦天荷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许久不见，小荷叶的根茎上像是长满了尖利的刺，任何人欲意攀折，都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李满园将陆停云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讶异。停云哥哥之前真的不认识秦姐姐吗？为什么他看秦姐姐的目光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李满园耸然一惊，停云哥哥看着泥人的时候也是这种目光。温柔缱绻、又有些悲伤。停云哥哥一定早就认识秦姐姐了！为什么他们互相不承认呢？是在闹脾气吗？停云哥哥这样的人也会跟人闹脾气吗？那是不是表示，在停云哥哥心中，秦姐姐是特别的呢？

　　思及此，李满园心中酸涩难忍。

　　“这好好的吃顿饭，说什么打不打的。”发现客人神色不对，崔忆寒连忙来打圆场，“在座的都是在下的朋友，小荷姑娘莫要煞风景。”

　　出了口气，秦天荷见好就收，笑着说了句崔公子莫怪，便继续给自己斟酒。

　　李代僵忍了又忍，强打精神与崔忆寒推杯换盏。众人也给崔忆寒面子，说笑着揭了过去，刚才的小小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