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69、外选（十）

　　众人各怀心思的吃完这顿饭，与崔忆寒客气一番便散了。

　　在回客栈的路上，贺葵忍不住问道：“你和陆停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道不同不相为谋，疏远了而已。”秦天荷的手指抚过朝天伞的伞骨，回答道。

　　“这样啊……”贺葵盯着秦天荷的脸看了半晌，摇头道，“不对。你向来巧言令色。哪怕是对不喜欢的人如薛映波之流，你也能装出一张笑脸。但今天，你直接视陆停云为无物，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我看不是疏远，是结仇了吧？”

　　秦天荷并不回答，自顾自朝前走。贺葵匆匆跟上，继续道：“那年追捕逃犯的时候你们还亲亲热热一起行动，结仇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让我想想……对了，似乎是宫宴之后，我便感觉你们淡了。宫宴上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他跟宫女厮混被你抓住了？”

　　“诶，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等等我……”

　　贺葵虽然多事，但有一句话没说错。她当年连对陆远舟、薛映波都能虚以为蛇，为什么就是无法面对陆停云呢？大概是因为曾经十分信任与依赖，到头来却发现对方是在利用自己，所以格外不解和失望吧？就像是拥有坚硬外壳的贝类，嗅到诱人的气味，张开壳探出头，却被狠狠的割下了软肉，那种疼痛与教训，可谓刻骨铭心。

　　与那愚蠢软弱的贝类不同，如今的她，已修炼出了满身的尖刺，就算张开外壳，也无需担心软肉被伤害。要想伤她，亦要做好疼痛流血的准备。

　　只是陆停云、陆停云……不提也罢。
　　………………
　　翌日，崔家外选照常举行。

　　今日的演武场只有四场比斗，前两场的胜者争夺头名，败者争夺季军。四场比赛在同一个演武台举行。

　　侍从念出名单后，陆停云首先跃上了演武台。少年身材欣长、猿臂蜂腰，站在演武台上，如一节劲竹，挺拔而坚韧。他眼神冷漠，又似一把出鞘之剑，寒光凛凛，令人心折。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她？秦天荷愣然。

　　在她还未回神之际，眼前忽然红衣翻飞，一名女子翩然跃上了演武台。那女子生着一双凤眼，眼波流转，美得嚣张至极。

　　她手持一对峨眉刺，对陆停云抱拳道：“博陵崔家崔珊珊。”

　　博陵崔家……她便是那个没有直接拿家族认可书的修行者，能够打进第二日的比赛，的确实力强劲、有恃无恐。若是她赢了陆停云，那自己之后的对手便是她了。秦天荷心中警觉。

　　这时，陆停云亦抱拳回礼：“陆停云。”

　　他仅仅说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报上自己的家门。崔姗姗想起了这段时间的谣言，扬眉一笑道：“英雄不问出处，是珊珊着相了。请赐教。”

　　陆停云也不多话，唐刀出鞘，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崔姗姗与崔忆寒一样，用的都是奇门兵器。峨眉刺原为水中利器，全名为分水峨眉刺。后有人将它用于陆战，并开发出了许多变招。这种兵器造型别致、轻巧便携，正适合女性使用。

　　而崔珊珊，正是将这种兵器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刺、穿、拨、挑，再加上她的风属性灵力加持，凌波微步、身法飘忽。

　　她可能是陆停云遇上的同辈中最棘手的对手，步步杀机、毫无保留。

　　但陆停云亦不再是教养所中那个只懂得横冲直撞的莽撞少年，两年历练，终是有了回报。他的刀法大开大合，以不变应万变。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戈之声不绝，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失了言语。

　　崔珊珊擅用奇门兵器，向来是以机变取胜。只是这陆停云打法谨慎，对招中滴水不漏。强行把希望速战速决的崔珊珊扯入了一场拉锯战。她的身法虽绝妙，却极其消耗灵力与体力。渐渐的，崔珊珊的呼吸变得急促。

　　陆停云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故意漏出破绽，崔珊珊急于求胜，不慎误入陷阱，待反应过来，唐刀已架在了脖颈之上。

　　“我认输。”崔珊珊坦然一笑。

　　她亦是天骄榜上有名有姓的天之骄女，此时却输给了一个污名缠身的小人物。那些默默关注比赛的世家豪族都忍不住犯嘀咕。崔珊珊背负着家族荣耀，平日里张扬的作风亦得罪了不少小人，聪明如她也能猜到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羞辱，只是此战她打得畅快至极，也知陆停云必不是流言中所说的那么不堪。战败了固然失落，但有如此对手，想来竞争国师之路，也不会无聊了。

　　看着直率坦荡的对手，陆停云心中亦生起几分好感。只是他向来冷漠惯了，收回唐刀后便要跳下演武台。

　　“陆停云，等等。”崔珊珊忽然叫住他。

　　陆停云转过身，问道：“何事？”

　　其实崔珊珊并没有什么话想说，只是此战酣畅至极，见对手如此快的走了有些不甘，因此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她看着冷漠俊朗的少年，心中一跳，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脱口道：“你我今日以武相会，也算是结缘了。若我们都无缘国师之位，你可愿与我结为伴侣？”

　　陆停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崔珊珊娇声笑道：“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想跟你在一起。”

　　话刚落音，台下一片哗然。

　　秦天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一笑。吓得贺葵抓紧了吱吱。

　　李满园掐住李代僵的胳膊，气得脸都红了：“怎怎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居、居然当着那么多人说喜、喜欢停云哥哥！”

　　坐在观礼台上的崔忆寒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祖父，默默的扶住了额头。

　　崔珊珊张扬肆意惯了，才不管台下的喧嚣。她看到，少年的脸瞬间僵硬，下意识的扭过头看了台下的某个方向一眼。

　　“你有喜欢的人了？”崔珊珊随口问道。

　　“没、没有。”陆停云说道。

　　崔珊珊感到，这个时刻，少年冷漠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