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39、初心

　　秦天芷从马车中醒来的时候，赵安南已不见了踪影。

　　“天芷姐姐，你可需要打水梳洗？”薛映波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秦天芷听着这个拿腔拿调的声音便来气，从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薛映波的面前，一掌扇在薛映波的瓜子脸上：“你个小贱人，竟敢算计我。”

　　这个巴掌力道很大，薛映波娇嫩的肌肤上显出一道掌印。薛映波用手轻轻拂过脸颊，眼波流转，瞄了眼秦天芷轻笑道：“不过是愿者上钩。姐姐打得再重，失去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听着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秦天芷血气直冲脑门，要再扇这阴阳怪气的女人一巴掌，手刚扬起，便被一股大力桎梏住。

　　“秦二姑娘若是生气，直接去找世子便可。何必在此欺负映波。”

　　陆远舟抓住秦天芷的手，语调温柔、嘴角含笑，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秦天芷扭头看着陆远舟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底伸出一股寒意。她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见此也就歇了再打薛映波的心思。只心中到底不甘，闷闷道：“难怪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小贱人也敢算计五姓二家之女，原来背后是有洛阳公子撑腰。好一个惯会作戏伪君子，竟将世人骗得团团转。”

　　不等陆远舟开口，薛映波美目含泪，抢先道：“别这样说表哥，他不过是想让你帮我们一把。这主意、这主意是世子想出来的。”

　　“映波，不必说了。秦二姑娘会想通的。你去拿冰敷下脸。”

　　薛映波乖巧的应下，自去找冰敷脸。

　　马车边只剩秦陆二人，秦天芷冷笑着不说话，暗暗发誓待她成了世子妃，必要好好报复回来。

　　陆停云一眼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温言道：“对你来说，比起没有灵脉的嫡妹，高高在上的庶姐才是真正的威胁吧？”

　　心中深藏的阴暗就这样被揭开，秦天芷有瞬间的错愕，紧接着她沉下脸：“你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么？”

　　陆停云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叹道：“在下有志国师之位，将来必跟秦大小姐有一争。只不知道秦二小姐可有意秦家家主之位？可惜家主之位与国师之位一样，都只有一个。”

　　秦家家主之位！

　　秦天芷心中一阵狂跳。

　　自懂事以来，她便被告知要听从姐姐的吩咐。秦天薇与她不只是长姐与二妹的关系，亦是未来家主与属下的关系。

　　她秦天芷亦是天赋秉异，本应众星捧月的长大，只因秦天薇早出生一年占了先机，她便要事事让步。

　　若是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多好。

　　陆停云看着秦天芷变换的脸色，心知火候差不多了，微微咳嗽一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想要站在高处俯视他人，需得把握时机。秦二姑娘可愿为自己谋个青云直上的机会？”
　　………………
　　秦天薇走后，秦天荷想了会儿心事便再次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她闻到一股异香，抬眼一看是贺葵端了药进来。

　　“这蛊毒毒性霸道，需得再服一次这药才能根除。你能自己坐起来喝吧？味道不太好，可别哭鼻子喔。”贺葵将药递给秦天荷。

　　秦天荷端过药往嘴里灌，哪知这药苦中带酸、酸中带涩，刚咽下她五脏六腑便忍不住抽搐起来，她脖子一梗便要吐出来，贺葵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别吐别吐，吐了便没多的了。”

　　在贺葵的帮助（强迫）之下，秦天荷咽下了大半的药汁。贺葵心疼的看着洒出来的药汁，将一颗冬瓜糖塞进秦天荷的嘴巴：“大小姐呀，你不知道自己浪费的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冬瓜糖？”秦天荷嚼着甘甜的冬瓜糖，歪着头问道。

　　贺葵看她嚼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眼珠一转，笑道：“自是有人告诉我的。你的秦大姐、秦二姐、薛小妹都在天河院，要打听你的喜好还不容易？”

　　秦天荷见贺葵一脸促狭，知对方故意漏过一个人，想引自己深问。于是她咽下嘴里的糖，赞同道：“也是。我的喜好大家都知道。”

　　其实不管是秦家姐妹还是薛映波，都不知道她喜欢冬瓜糖。

　　小时候，秦昊见她奇货可居，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和作息，唯恐损伤容颜。因怕她蛀牙，不允许她吃糖。她一年到头吃糖的唯一机会便是陆家来访友的时候。

　　那时候，陆停云会与她偷偷藏进后院的假山中，一起分享自己捎带的冬瓜糖。

　　有时候陆停云为了逗她，一边吃一边将糖往衣袖里藏。她吃掉一根后要再拿，却发现袋子里的冬瓜糖失踪了。她一问，陆停云便说自己是男孩吃东西快，糖已经被他吃完了，说完还满足的砸嘴巴。待她将哭未哭的时候，陆停云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偷走的冬瓜糖，还说自己会变冬瓜糖的法术，问她要不要当自己的徒弟。哄得她叫了陆停云一个夏天的师父。

　　真好呀。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秦天荷心中泛起丝丝甜意，抬头发现贺葵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为转移她的注意力，秦天荷将空碗放到一边，问道：“这蛊毒的解药，很难配制吧？”

　　“那当然。那人是个高手，竟练出了一种新蛊，还故意用傀心蛊掩盖新蛊的气息。后来新蛊的母蛊死了，子蛊蛊毒爆发，杨府之人当时就死光了，只有你的体内有灵力保住了你的五脏六腑。”说到练蛊，贺葵来了精神，“不过你也差点死了，多亏……”

　　忽然意识到什么，贺葵的声音戛然而止。

　　“多亏什么？”秦天荷感觉到对方神色怪异。

　　“多亏本巫女妙手回春。”贺葵打着哈哈。

　　“妙手回春可不是这样用的。对了，杨婉儿怎么样了？”秦天荷没有强迫别人开口的习惯，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提及受害者，贺葵也苦下脸：“自出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崔公子将她送到崔家别庄让人帮忙照顾了。”

　　想到那个柔弱如浮萍的女子，秦天荷不由蹙眉。若不是当时自己主动向她套话，也许杨婉儿如今父母尚在，仍然安安稳稳的生活着。

　　“是我太自大了。”秦天荷将头埋进被衾，发出闷闷的声音，“自负有斩除奸邪的实力，却忘记了保护百姓的初心。”

　　“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是陆停云。

　　“若没有你先行探知真相，蛊害必为祸一方。到时候别说杨府，整个长安城都不得安宁。”

　　陆停云的一字一句像微风拂过秦天荷的心间，稍稍吹淡了她心中的阴霾。

　　“没错，蛊之一道博大精深，被心术不正之人掌握可造成极大的危害。我们能做的，便是将伤害降到最小。因此，越快行动越好。”贺葵赞赏的点点头，并对着陆停云挤眉弄眼。“陆停云，想不到你这么关心队友的心理状态。吱吱快看，喂你吃过鸡子的好人哥哥来了喔。”

　　陆停云被说得一滞，抬眼看向窗户，避开秦天荷的视线，自嘲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