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37、交易

　　陆停云踏入杨府，发现院内静悄悄的。

　　他心中一沉，朝更深处走去，不久便发现走廊上、厅堂外——府中各处横七竖八的躺着下人的尸体。

　　他加快脚步，来到杨婉儿的房门前。

　　推开门，见杨婉儿跪在床边低声哭泣着，贺葵几人皆站在软塌边，神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陆停云走上前，发现秦天荷躺在软塌上，秀眉紧蹙，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像是沉浸在噩梦中。

　　“幕后之人炼制了一种寄生于傀心蛊中的新蛊。此蛊平时被傀心蛊所压制，故我感觉不到它的气息。我拿到你让崔忆寒带来的母蛊后即刻将其拔除。这新蛊失了压制便开始作祟，杨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竟然都死掉了。这幕后之人好歹毒的心思，打得便是让我亲手害死这一府之人的主意。”贺葵的脸色十分难看。

　　作为小一辈中最有天赋的炼蛊之人，她一直是家族长辈心中的天之娇女。今日在此失手，传回南诏还不知会对父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念及此，她便恨得牙痒。

　　“教养所囚犯个个穷凶极恶，你是遭了算计。事已至此，我们需好好想想如何亡羊补牢。待事件平息，我自会向院长为你澄清。”秦天薇此刻心中也不甚愉快。

　　本来有着成功找到十八号囚犯的功绩，她有很大希望拿到内比资格。如今搭上这么多性命，想必她给陛下与慕容大人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再加上秦天荷人事不省，这个嫡妹一死，秦陆两家的联姻就此鸡飞蛋打，父亲若知道秦天荷是跟在她身边出事的，必定震怒。

　　这些弯弯绕绕多想无益，如今要做的，便是想办法保住秦天荷的性命。秦天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为何会这样？”陆停云摸向秦天荷的额头，发现触手滚烫。

　　“这蛊想是秦天荷被府中之人咬到时钻进她体内的。”贺葵指着秦天荷肩膀上的伤口，“秦天荷被咬到时，此人故意没在她身上种傀心蛊，反而让自己炼制的新蛊混入她的血液中，傀心蛊母蛊一死，新蛊便开始在她体内搅风搅雨。”

　　“贺姑娘，可有拔蛊的办法？”崔忆寒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秦天荷，不由焦急。

　　陛下有意把自己和秦天荷凑成一对他是清楚的。他虽对秦天荷无意，但去长安的路途上自己毕竟受了莫大的帮助。若她就此殒命，陛下那里不好交代不说，他内心也过意不去。

　　“要拔出这种新蛊没那么简单……陆停云，把吱吱给我。”贺葵朝陆停云伸出手。

　　吱吱从陆停云袖中钻出，顺从的爬到贺葵手上，盘起来在贺葵嘶嘶几声。

　　贺葵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吱吱说，它当时感应到新蛊的母蛊已死。

　　一般来说，母蛊与子蛊命线相连，母蛊死，子蛊亦死。子蛊死后会产生蛊毒，从而杀死自己的寄生者。这也是杨府之人很快死去的原因。但是，为什么秦天荷还没有死？

　　她将一点灵力凝聚于指尖，顺着秦天荷的眉心往下探，感觉她体内隐隐有股力量，像是在与蛊毒对抗。

　　“陆停云，带我去你找到母蛊的地方，也许能找拔除蛊毒的线索。”贺葵收回手，不动声色的说道。

　　秦天荷身上有很多秘密，贺葵察言观色，也知秦天荷与姐姐并不交心。她无意卷入中原世家的争斗当中，故决定对秦天荷的秘密保持沉默。更何况，那秦天薇还是她贺葵的死对头！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秦天薇是否会觉察到，这个妹妹有朝一日必会成为她的威胁。
　　………………
　　陆停云带贺葵来到那间民宅，刚进门，吱吱便从贺葵手上爬下来，滑到一处，向两人摇尾示意。

　　贺葵走过去，看到一地血色的碎块：“这里有那母蛊残存的尸体。”

　　陆停云闻声望去，发现那正是之前剃舌人抛出的那袋舌头，忽然明白过来。那袋舌头不仅仅是剃舌人用来震慑他的。

　　那母蛊应是藏在舌头之中，若一开始剃舌人丢过来时陆停云便毁了它，母蛊一死，杨府众人也会死去。而他陆停云，便是间接害死杨府众人的凶手。到时候典狱官一调查，已有案底的他恐怕难逃罪责。

　　打蛇七寸、杀人诛心。

　　这便是师父所谓的试炼吗？

　　“你可有办法？”陆停云紧了紧拳头，压下心中怒意。

　　贺葵的眼睛在陆停云脖子的血痕上打了个转，顾左右而言他：“这人擅蛊，你未着他的道也是难得。”

　　吱吱说了，那逃犯分明逮到空档要在他身上种蛊，没想到蛊虫似是忌惮什么，竟不敢爬进他的伤口中。

　　让蛊虫忌惮的人，便也可能成为南诏的克星。如今还是合作关系，不妨先探探他的底。

　　陆停云知她所想，开门见山道：“我自有些法门。若你能为她解了蛊毒，告诉你也无妨。”

　　贺葵一喜，随即又皱眉道：“要解蛊毒，需得寻到与这蛊相克之物。只这是别人炼制的新蛊，要找到相克之物，需费些时日，只不知道她撑不撑得到那时候。”

　　陆停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抽出唐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入瓷瓶。之后他将瓷瓶丢给贺葵：“你试试这个。”

　　“还有，别把用我的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陆停云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
　　旭日初升，是阿毛最喜欢的时刻。

　　长安城的宵禁已过，街道上飘来各色早点的香味，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驳杂的人语声以及车马行在路面的踢踏声，此时，整个长安城仿佛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阿毛轻轻的抖了抖腿，待身体的疲倦稍缓，又重新站直。

　　这是换防到金光门的第三天，守卫长说了，绝对不能懈怠。

　　“阿毛，可要我帮你带两个肉包？”一同值守的同僚问道。

　　“就带两个菜包吧。前晚又去守卫长家中喝酒，划拳输了一半饷银给他。”阿毛苦着脸。

　　“哈哈，真不知守卫长是想提拔你还是坑你，三五不时的邀你喝酒，哪次不刮下你一层皮来。罢了，今天这肉包我请了。”同僚笑着拍了拍阿毛的肩膀。

　　“多谢。”阿毛面露感激。

　　“无妨，等你更进一步之时别忘了兄弟就行。”同僚摆手道，“诶，阿毛，你看那是什么？”

　　阿毛顺着同僚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城门之上有个东西，在旭日的照耀下闪着光。

　　“我去看看。”

　　话刚落音，阿毛单足点地，腾空跃起，之后踩着城墙的石砖往上攀。到达闪光处后发现，一直金色小箭插在城墙上雕刻的凤鸟的额头上。

　　小箭与城墙之间，还挂着一物。

　　“到底是什么？”见阿毛落地，同僚好奇的询问道。

　　阿毛面色发白，将小箭举起，只见上面插着一团血红色的肉块，“恐怕是……人的舌头。”

　　同僚的惊呼声中，没有人发现，金光门上凤鸟的双眼闪了一闪，似乎睁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