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36、蛊祸

　　将宝珠嵌入自己的灵脉后，剃舌人发现这宝珠周围环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壁障，那宝珠中只渗透出一丝丝本应溢散的出来滋养灵脉的木之灵气。

　　难道这宝珠是假的？剃舌人迟疑。

　　不对。那种纯净磅礴的木之灵气的气息绝不会错。

　　剃舌人虽然修为不高，却有着世间罕见的阴木灵脉。此灵脉不同于一般木灵脉，性属纯阴，能感知到木属性灵气的精纯度，但也只能吸收绝对纯净的木之灵气。

　　大陆上灵气混杂，在修行时吸收自己同属性的灵气时多少会吸入一点点其他灵气，这些灵气不会被灵脉吸收，不久便会自行溢散出来。这对一般修行者来说无伤大雅，对阴木灵脉之人来说却是动摇灵脉根本的灭顶之灾。

　　这也是剃舌人一直以来修为不高的原因，空有绝世灵脉，却找不到合适的灵气来滋养它。

　　剃舌人本想拿到木之传承后便立刻杀掉陆停云，但此时宝珠有异，又忧心陆停云留有后手，一时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他所幸心一横，驱动灵脉中不多的灵力去探宝珠，没想到壁障似乎裂开一丝缝隙，渗出的木之灵气稍稍增多了。

　　他心下大喜，又忌惮与他僵持的陆停云，一时眼珠乱转，想找个法子拖延时间。

　　“你为何要杀张深？”陆停云忽然问道。

　　没想到想瞌睡便来了枕头，剃舌人暗喜，表面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殊不知陆停云根本看不到屏风后的他，“那那那个……臭书生……仗仗仗着自己……有有有学问……竟敢敢敢敢……看看看……不起我！”

　　此时剃舌人也不介意自己不善言辞，磕磕巴巴的述说起来。

　　原来剃舌人逃出教养所前往长安时曾混入一商旅的车队，同行的人中便有正在游学的书生张深。

　　张深虽贫穷，但读过万卷书，行了万里路，阅历丰富、见识不凡。扎营休息时，商队的人都爱围着他听他讲述旅途所见所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口拙舌笨的剃舌人。一路上，也唯有他不愿意同众人坐在一起与张深闲谈。

　　剃舌人冷眼看着每天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的人群，暗暗感觉这些笑谈中有自己出现。

　　虽无实证，但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阴暗的想法便日益壮大。抵达长安后，他日日跟踪张深，目睹了他成为赘婿，娶得家资丰厚的美娇娘的全过程。

　　在不岔的同时，一个诱使对方家破人亡的想法由此滋生。再加上与“那个人”的血契，他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

　　张深成亲之前，杨府事多，招了不少临时杂工。他便借此机会应招进入杨府，并乘机给杨老爷下蛊。

　　之后杨老爷病倒，他便伪装成道士告诉杨夫人有人欲借蛊虫图谋杨家家产，让杨夫人想办法迷倒张深并将下人支开，他来想办法驱蛊。

　　杨夫人对赘婿本有成见，半信半疑的应了。剃舌人又以改风水的借口，将傀心蛊下在大厨房的水缸中。

　　之后张深身死，杨老爷康复。杨夫人对张深之死始料未及，但又见杨老爷已经康复，故相信了剃舌人的话，并对张深的死亡讳莫如深。

　　剃舌人与“那个人”订立血契时，对方告诉他，只要他再次犯案，自家徒弟必能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他。因此傀心蛊，便是剃舌人为陆停云准备的后手。

　　听完剃舌人断断续续的讲述，饶是对人心早已不抱希望的陆停云也有些惊异。

　　这世上真的有人阴暗扭曲到因一件捕风捉影的小事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有人自私愚昧到因一些别有用心的巧合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好好好好了……闲闲闲话……到此。”

　　剃舌人已将宝珠周围的壁障彻底清除，他感到一股股雄浑的木之灵气灌入灵脉之中，灵脉中的灵力有所感应，也随之波动起来。

　　几簇藤蔓自地面钻出，缚上了陆停云的四肢。

　　剃舌人缓缓从屏风后移了出来，陆停云这才发现，对方的裤管空空荡荡，微微露出一截小腿，那小腿枯瘦得骇人，像是一层皮包裹着白骨。

　　发现陆停云视线的停留处，剃舌人不以为意的一笑：“蛊蛊蛊虫……吃吃吃掉的。不不必……忧忧……心，它很快快快就……吃吃你了。”

　　说着，剃舌人张开嘴，一只金色四翼飞虫从里面爬了出来。

　　剃舌人手一挥，缚住陆停云的藤蔓上射出一道尖刺，划破了陆停云的脸，血流出后，金色飞虫似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兴奋的抖动翅膀，飞向伤口处。

　　金色飞虫刚贴到陆停云的伤口，像被烫了一下迅速飞离，接着绕着伤口回旋，似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你你你究竟……是是是是什么……东西？金金翼……都都都都怕你。”剃舌人奇道，“无无无妨……挑挑挑断筋骨……再再再慢慢……研究。”

　　话刚落音，只听陆停云轻笑一声，道：“看来，木之传承已经被你炼化的差不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浮现四道利刃，斩断束缚陆停云的藤蔓。陆停云抬手抓住眼前的金色小虫，一把将其捏碎。

　　同时，剃舌人感到心头一痛，噗得吐出一口血。

　　那名为金翼的金色飞虫是一只驭奴蛊，可以克制宿主体内的其他母蛊，防止被反噬。

　　驭奴蛊炼制起来不难，但以木属性灵脉的修行者血肉为食，宿主体内寄生的母蛊越多，驭奴蛊需要的养分就越多。进入教养所后，蛊虫仍藏在他体内，他只能以自己的血肉喂养。到如今，剃舌人已有些不堪重负。

　　他以为，拥有木之传承的陆停云也是木属性灵脉，便打算把陆停云作为蛊食。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驭奴蛊一死，剃舌人体内的蛊虫开始躁动起来。

　　“凝金之术？！金之传承……在你手里？”惊惧中，剃舌人少见的完整的吐出了整句话。

　　陆停云心念一动，四道利刃再次浮现，划破空气闪电般射向剃舌人，将他钉在了屏风上。

　　“怎怎怎么会？”剃舌人目眦欲裂，口中念道。

　　修行者生而有灵脉，灵脉生而有属性，一种属性的灵脉只能接收一种属性的传承。

　　能接收不同属性传承的修行者，存在于传说之中。

　　陆停云不理会剃舌人的询问，将手点在对方的腹部，木之传承似有所感，一点点从剃舌人的灵脉中抽离出来。

　　嵌入灵脉的传承被人以蛮力剥离的痛苦不亚于割肉剔骨，剃舌人一边痛呼一边诅咒。陆停云像是没有听见，只专心的抽离木之传承。渐渐的，剃舌人连挣扎的力气都耗光了。

　　此时他已明白，这个十九故意将木之传承给他，实为将他当做炼化木之传承的工具。想他机关算尽，最后竟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甘心，好不甘心。

　　就在气息越来越微弱之时，剃舌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光返照般嘿嘿笑起来：“哼哼哼……小十九……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好过。”

　　接着屏风旁的一样东西忽然炸开，黑血溅得到处都是，剃舌人也没有了气息。他在死前，好歹流畅的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陆停云取出宝珠后扭头一看，炸开的是一开始剃舌人丢出的一袋舌头。

　　这袋舌头似乎提醒了陆停云，只见他凝出一把匕首，割掉了剃舌人的舌头。

　　接着，他将手伸进剃舌人怀中，掏出一方盒子打开，将困在里面的吱吱放了出来。

　　吱吱不满已久，得自由后便盘在陆停云手上，吐着蛇信警告他。

　　“想吃鸡子吗？”陆停云若无其事的说道。

　　吱吱立刻收回蛇信，伸长脑袋蹭了蹭陆停云的下巴。

　　正盘算在哪里买鸡子时，忽然感到袖中有异，陆停云取出传音符。

　　“陆停云，快回来。秦天荷出事了。”崔忆寒的声音中带着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