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32、入局

　　“天芷，你上那辆车，我在后面的车里跟着你们。”薛映波指着前方一辆马车，说道。

　　“那不是世子的马车吗？”秦天芷认出了马车车壁上的皇族纹章。

　　“世子说你是贵客，要好好招待你。”薛映波说道。

　　“孤男寡女，不太好吧？”秦天芷听说过一些世子不太好的传闻。

　　薛映波笑了笑，她直视秦天芷的眼睛，眼中瞳色改变，缓缓说道：“你想上世子的马车。”

　　秦天芷的眼中闪过一丝木然，呆呆的任由薛映波将她扶上前方的马车。

　　有女帝的钳制，幽王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号，但皇族依然是皇族，政权旁落没有影响幽王敛财有方，世子赵安南衣食住行所用皆不凡。

　　秦天芷推开车门才发现，这辆外表并不起眼的马车内里不同凡响。车内陈设简单，不过是软榻、茶几，但都是由整块的紫檀木制作而成，软榻上的坐垫则是由如今有价无市的天蚕丝织成，茶几旁摆放着一个冰种翡翠熏炉，秦天芷不太懂玉，私心猜测应是舶来品。

　　此时她已恢复了清明，虽有些疑惑为何自己莫名其妙上了马车，但看到车内不凡的陈设与笑意盈然的世子，便又不好意思再退出去。

　　秦家家主秦昊并无治家才能，又爱纳姬妾，朝天姬去世后，家境每况愈下。秦天芷作为秦家庶出二小姐，上有天分极高的长姐分走父亲的宠爱，下有顶着前国师之女名号的嫡妹包揽嫡母的关注，她与姨娘不过是勉强度日，姨娘虽没什么本事，却把她教养得心比天高。

　　这车中的东西她虽曾经听过学过也能认出，却从未用过，正因为知道其中的价值，便越发显得局促。

　　“今日只能委屈天芷姑娘与在下挤一挤了。”赵安南似没有看到她的不安，虚扶着带她落座。

　　“多谢世子。”秦天芷努力表现得平静，没有发现赵安南对她的称呼稍稍改变。

　　赵安南挨着她坐下后，轻叩檀木雕花，从暗格中取出一壶酒，说道：“ 车内不便煮茶，天芷姑娘可与在下一同品品这十里香？”

　　秦天芷刚想摇头，赵安南已将酒倒入杯中殷勤的递向她。她看着羊脂玉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时值腊月，马车外天寒地冻，马车内软榻暖酒。赵安南在美人面前极善言辞，不一会儿便将秦天芷哄得飘飘然。

　　“天芷姑娘……”赵安南掬起秦天芷的一缕发丝，拿在手中把玩着。

　　秦天芷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抬起手想抽回自己的头发，却被赵安南抓住了一只手。

　　“世子……还请自重。”秦天芷觉得有些不妥，手上用力，却不是赵安南的对手。

　　“诶，天芷姑娘此言差矣。”赵安南俯身亲了一口秦天芷的手，倾身在秦天芷耳边说道，“不知天芷姑娘可听说过本世子的规矩？上了本世子的车，就没有自重一说了。”

　　“你、你想干什么？”秦天芷心中警铃大作。

　　“想干什么？天芷姑娘看不出来吗？”赵安南悠然道。

　　“你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秦天芷的声音变得严厉，她尝试催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灵力与外界似乎隔了一堵墙，无法释放出来。

　　“这马车有高人设下绝灵符咒，别强行催动灵力，小心弄坏了身子。”赵安南体贴的提醒道。

　　没有了灵力，秦天芷哪里是主修武艺的赵安南的对手，两三下便被对方钳制住。

　　“赵安南，大庭广众之下，你敢乱来？”

　　秦天芷趁他不注意，推开车窗想呼救，没想到窗外只有一堵墙，不知何时，赵安南的马车早已驶离了热闹的街道。

　　“这里是我的别院，没有我的吩咐，没有人敢踏进一步。天芷姑娘放宽心。”赵安南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挣扎。

　　“赵安南，我乃金陵秦家二小姐，你敢对我做什么，秦家不会放过你的！”秦天芷惊怒交加，朝赵安南吼道。

　　“秦家？”赵安南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若是秦家二小姐跟着幽王世子进了王府别院的消息传开了，你说你爹会不会求着我给你一个名份？若是我不给，你爹会怎么样？”

　　赵安南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在秦天芷心中炸开，她脸色惨白，身体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她虽有些术法天分，但前面一直有个秦天薇压着。丑闻一旦传开，影响的是秦家所有姐妹的名声。秦昊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到秦天薇的国师之路的。到时候，一纸绝亲书将她逐出家门，姨娘可怎么办？

　　“秦家的境况我多少知道一点。你虽是天河院的学子，名声却不显，将来能否找到配得上天芷姑娘的夫君可难说。在下是真心倾慕天芷姑娘。这马车你也见识了，只要天芷姑娘跟了在下，吃穿用度自不会亏待你，哪里还需要苦哈哈的等着被未来的婆母挑选。”赵安南放软了语气，循循善诱道。

　　听了此言，秦天芷的目光不由落在那件冰种翡翠熏炉上，那是一件她只是听闺中教习所讲过的物件，代表着她曾经无法企及的生活。如今的情况，算不算一个从天而降的机遇呢？

　　“跟了你，我不过是你的一件玩物，玩够了丢弃便是。你若真心倾慕于我，自该堂堂正正登门拜访，向我爹求娶我。这般厮混，算什么？”秦天芷问道。

　　姨娘一生最意难平的便是给人做小，在秦家，姨娘别的没教她，唯正室二字要她刻在心上。

　　听了秦天芷的话，赵安南心中不岔，道：“天芷这般说可就太不解风情了。如今花前月下，正是行乐的好时候，天芷可是要扫本世子的兴致？百姓做生意都讲究平等互利。想要本世子娶你，天芷不该拿出些诚意来吗？”

　　娶这一字直击秦天芷内心，赵安南说的是娶，便指得是正室。姨娘说过，将来必要好好筹谋一个夫家，成为真正的当家夫人，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只能偏居一隅，看他人眼色过活。所谓筹谋，可不是乖乖坐着等那位眼高于顶的父亲施恩自己。如今泼天富贵唾手可得，她是不是该把握住呢？

　　赵安南感觉到秦天芷的情绪变化，暗道好事将成，遂继续哄道：“你乖乖听话，等时机到了，我必告诉你爹，给你一个名份。你三妹不是许了洛阳公子吗？陆家庶子与皇族世子，你觉得哪个更高贵一些？”

　　没错，那秦天荷是个废物，不过是占了嫡出的名头，便能得陆家的青眼，让长子求娶。她秦天芷哪里比秦天荷差了，却要拼命修行，待价而沽。

　　陆远舟虽享有盛名，归根到底不过是个庶子，如今嫡子陆停云回来了，将来陆家的家业谁能继承还不一定。而赵安南就不一样了，正统的嫡长子，又是当今陛下的亲戚。今后成了亲，秦天荷不就低了她一头？

　　这般想着，秦天芷心中一阵快意，反抗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这就对了，本世子喜欢柔顺乖巧的女人。”赵安南满意的点点头，将她推倒在软榻上。
　　………………
　　观雪楼是长安城内有名的艺馆，里面的清倌人多来自江南，说得一口软糯香甜的吴侬软语，十三岁的小莲便是其中一员。

　　此刻她正站在观雪楼的雅间中，一边唱着家乡的江南小调，一边偷偷观察眼前坐着的白衣公子。

　　这公子生的好俊朗，不知娶妻了没有。这样丰神如玉的人物，不知什么样的仙女才配得上。

　　小莲胡思乱想着，不小心唱错了一个调，面前的公子眉头微皱睁开眼睛，打节拍的手也停了下来。

　　小莲吓得要跪下来请罪，公子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

　　“无妨。这般唱出来的调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公子温和的安慰她。

　　被陌生男子触碰，小莲不由羞红了脸，正待道歉，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表哥。”

　　薛映波唤道，眼睛在小莲稚气的脸上打了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这听曲的白衣公子正是陆远舟，只见他摆手让小莲退下，微笑着朝薛映波伸出手，问道：“如何？”

　　薛映波从善如流的坐在了陆远舟的腿上，低眉回答道：“世子说，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陆远舟满意的拍了拍薛映波的脸，道：“辛苦映波了。”

　　“表哥说什么，映波就做什么。”薛映波将头靠在陆远舟的胸口，“不过，让秦天芷那个蠢货当世子夫人，也算便宜了她。”

　　“傻映波。”陆远舟轻笑，“奔则为妾。既然生米已成熟饭，不过是一抬轿子的事。”

　　“那秦家会同意吗？”薛映波心中燃起一丝快意，故作忧心的问道。

　　“秦昊不得不同意。他没那个胆量为了一个庶女，得罪皇族。”交往多年，陆远舟对这个空有皮囊的秦家家主了如指掌。

　　“秦天芷会乖乖屈于低位吗？她若是心怀怨念，不愿意帮世子图谋……怎么办？”薛映波问道。

　　“一个妾而已，若是不辅佐夫君，便没有其他出路了。况且身为幽王世子，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们也就没必要与他合作了。”陆远舟对此并不担忧，老神在在的说道。

　　“表哥…映波将来也是妾…”薛映波心中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你怎么可能跟她一样？”陆远舟勾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不是说，只想跟表哥长长久久吗？”

　　薛映波心中一动，仰起头迎向他：“是呀，映波只求表哥不离不弃……”

　　等陆远舟走后，薛映波叫来了观雪楼的老板娘，问道：“刚才来唱曲的清倌人是谁？”

　　老板娘想了想，道：“是小莲。可有什么不妥？”

　　小莲。

　　想起那张与幼年秦天荷有三分相似的脸，薛映波不由抠紧自己的指甲。

　　只见她对老板娘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我见她便心生喜爱，想为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