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23、囚犯

　　墨兰组的成员正僵持不下，周围却渐渐安静下来。

　　秦天荷扭头一看，只见一名玄衣男子往这边走来。

　　男子虽早已到知天命之年，眼角也染上了细纹，但他眼神明亮、身姿挺拔，依然可见年轻时的绝世姿容。

　　然而最值得称道的，并非他的凤眼高鼻，而是他自成一派的气度风华。

　　温玉公子陆远舟以温润的气质为人所知，与眼前人一比，不免落了下乘。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眼前人便是那块最饱满的羊脂玉，耀眼却不炫目，观其行止、如沐春风。

　　只见这丰神如玉的男子行至陆停云身侧，忽的扬唇一笑，温声问道：“停云，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有种奇特的魅力。

　　陆停云只是哂笑一声，道：“不劳典狱长费心。”

　　这男子正是教养所典狱长慕容情。

　　为了让陆停云活着出来，李家没少打点孝敬，将以慕容情为首的教养所高层喂了个饱。然而只有陆停云自己知道，他能熬过来，绝不是因为这些大人手下留情。

　　“竟然是典狱长？典狱长来长安了！”学子中有人惊呼，方才还痴迷于典狱长美色的学子们纷纷回神，面露惊异。

　　世人皆道，典狱长名为慕容情，实则不容情。他宛若谪仙的皮骨之下，是冷酷残暴的内心。

　　传言教养所内的种种酷刑及规则，都是他一手制定并强令下属执行的。

　　又有人言，典狱长是女帝陛下养在外面的一条疯狗，专门用来为陛下震慑政敌。

　　甚至更有不怕死的人猜测，慕容情与女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关系。

　　无论哪种谣言，配上与他不相称的外表，都足以吸引世人的目光。

　　慕容情所经过之处，学子们纷纷停下交谈，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而去。

　　“咳咳……”

　　看着自家许多面露探究之色实则心存八卦的学子，院长崔以山只能尴尬的干咳两声。

　　他走到慕容情身旁，宣布道：“典狱长此番前来，便是向诸君说明逃犯的情况。兹事体大，望诸君牢记。典狱长，请。”

　　慕容情向院长微微颔首，开口道：“我不擅长与人交谈，便开门见山吧。”

　　“此番因我等之过失，出逃的犯人一共五位。分别是三号、十八号、三十一号、四十二号、六十六号，其中四十二号已确认死亡……据可靠消息，逃犯皆以来到长安……”
　　………………
　　天河院，醉翁亭。

　　“贺葵。把你那条恶心的蛇收起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秦天芷站在亭中的角落，指着盘在贺葵手上的金环蛇说道。

　　贺葵轻抚着自家金环蛇的头，问道：“秦天芷，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话刚落音，金环蛇便配合的朝秦天芷吐了吐蛇信，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秦天芷瑟缩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背靠在了柱子上，却仍旧逞强道：“不过是个肮脏的畜生而已，也只有你这样的夷人才会宝贵这些玩意儿。”

　　听了这话，贺葵不怒反笑，风情万种的瞄了秦天芷一眼，道：“是呀。当初就是这个宝贵的小畜生咬了你姐姐一口，让她在床上躺了十天。这一次，你打算躺几天？”

　　“你这个……”秦天芷尖着嗓音嚷道。

　　“行了。”秦天薇沉声制止两人的斗嘴。“此番事关重大，又有陛下的承诺，我等需得通力合作。”

　　“又开始老姑子念经了……”贺葵无趣的瘪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陛下虽然承诺给予此次缉拿逃犯做出重大贡献的学子国师大选内比的资格。但这名额只有一个，若是我们组最为突出，那么谁拿这个资格呢？”

　　商国的国师大选通常分为两个阶段——外选和内比。想要参选国师，首先需得获得五姓两家七位家主亲笔写的认可书，这叫外选。而这些通过了外选获取所有认可书的人将来到长安，参加国师内比。

　　“那还用说，当然是给天薇姐姐了。除了她，还有谁有希望成为国师？”秦天芷酸溜溜的说道。

　　贺葵把玩着手上的金环蛇，道：“那可不一定。”

　　秦天芷瞪着眼睛道：“难不成你还想当国师？”

　　贺葵怜悯的目光落在秦天芷娇艳无知的脸上，说道：“我是要回家继承族位的，哪有空闲当什么国师。你们家不是三姐妹吗？难道只有大姐有这个志气？”

　　秦天芷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干巴巴的答道：“我们家只有大姐有这个本事。”

　　听了贺葵的问话，秦天薇没有理会秦天芷的吹捧，反而转向沉默不语的秦天荷，问道：“天荷，你也想要这个名额？不若我们公平竞争？若是墨兰组拿到了名额，我们便以此为注，比斗一番。”

　　秦天薇知道自己此番行事有些卑鄙，毕竟自己已在天河院学习了两年，而秦天荷只是刚入学，胜负早已注定。

　　五姓两家的子弟多才俊，各方都有支持的国师人选。因此，取得认可书，必受很大一番刁难。更何况，她秦天薇的大名已被熟知，取得竞争对手一方的认可书更是难上加难。因此，这个资格她必须拿到。

　　听了秦天薇的话，贺葵眼珠一转，玩味的笑道：“没想到公正不阿的风纪堂堂主也有仗势欺人的一天。原来以前不过是给的甜头不够多呀。”

　　秦天薇的脸沉了下来，却没有否认。

　　贺葵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对手难看的脸色，火上浇油道：“我可不同意。既然是一个小组，那就表决吧。若是得了名额，我支持给天荷。陆停云，你呢？”

　　陆停云靠在亭中的一角，欣赏着傍晚的霞光，仿佛没有听到几人的对话。

　　秦天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快意，嘴上仍道：“你凭什么给秦天荷？她有什么资格？”

　　“既然是自由表决，当然是我想选谁就选谁咯。我不选她，难道选你吗？”贺葵朝秦天芷吐了吐舌头。

　　眼看又要吵嚷起来，秦天荷开口道：“秦天薇，若是你答应为我做三件事，我便放弃争取这个名额。”

　　秦天薇眉头微皱，问道：“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在你力所能及范围内，且不违背你的道义。”秦天荷温声细语道。

　　“好。”

　　秦天薇思考片刻便应下。

　　两人击掌，算是达成共识。

　　“这下好了，名额是我天薇姐姐的。你还能有什么意见？”秦天芷问道。

　　“中原人真无趣，心里只有利益。是吧？吱吱。”贺葵问自家金环蛇。吱吱嘶嘶两声，似是认同主人的观点。

　　“闲话说尽了？可能聊正事？”陆停云终于开口。

　　秦天荷看着皱着眉的陆停云，心中奇怪他竟然一直耐着性子等在这里。

　　“好。现在来说正事。”秦天薇正色道，“慕容大人虽说讲述了逃犯的基本情况，但我们所获得的信息只有逃犯的基本长相和身体特征而已。而这些是非常容易改变的。且陛下有令，不可私泄逃犯资料、以免引起百姓恐慌。这无疑增加了搜捕的难度……”

　　“所以这不只是单纯的抓捕犯人，这也是一次陛下的考验。通过的人将有竞争国师的资格。”秦天荷道。

　　“那天薇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秦天芷问道。

　　秦天薇沉思片刻，看了眼怀抱唐刀的陆停云，又看了看秦天荷，欲言又止。

　　秦天荷收到秦天薇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陆停云，你是否……”

　　“这些犯人的特征，我都知道。”陆停云平静的说。“66号囚犯绰号剃舌人。因为他喜欢用剃刀将被害人的舌头割下来作为战利品，他于大夏历13年被捕。31号囚犯名为食子妇，据说喜欢偷婴孩烹煮食之，于大夏历10年被捕。18号被称为嗜女者，他喜欢把女子杀掉后肢解，于大夏历8年被捕。3号逃犯我们都叫他鬼，犯罪行为不详，没什么特征，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于大夏历2年被捕。”

　　尽管陆停云的语调平和到没有感情，秦天荷仍在他漫长而详实的描述中窥探到一丝少年掩盖在身后的黑暗过往以及他心中绝望而深沉的悲伤。

　　念及此处，她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此刻的她只能微微侧过脸，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