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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疑窦 ...

  •   “倒是有些进益。”讲习翻看着秦天荷誊写的灵语书帖,含蓄的夸赞了一句。

      “多亏先生指点。”秦天荷谦逊的说。

      从思过崖回来,秦天荷便继续开始抄书大业。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更不用说秦天荷已经临摹了上百遍。语言文字只要肯下苦功,必有收获。

      “前两日没见你人影,听说你又进了思过崖?”讲习问道。

      “是。”秦天荷有些赧然。

      “入学不过两个月,你便进了两次思过崖。这间学舍里闹腾的猴子们倒是没一个比得上你。”

      “学生惭愧。”她无从辩解。

      讲习看着这个颇具天赋又谦虚自律的学生,实在搞不懂她为何会屡屡触犯院规。

      看起来温婉柔顺,没想到却是一身反骨。这般性子,修行之路怕是道阻且长。讲习暗暗叹息。

      想到修行,讲习又回忆起另一个人,不禁有些头疼。看着眼帘低垂、静待指示的秦天荷,他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

      “现下你的根基已扎稳。”讲习对秦天荷说,“之后可更注重运用。”

      秦天荷:“请先生明示。”

      讲习微微一笑,手指着学舍的一处角落,说:“那是你的同窗,天赋与根基皆不如你。今日起,便由你教导他。这是你巩固所学的好机会。”

      秦天荷顺着讲习的手指看过去,待看清那个裹着粗布麻衣却不掩挺拔的身形,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讲习竟然让她去教陆停云。
      ………………
      暮色渐沉,宇字班的学舍也空空荡荡,唯有一处角落坐在两人。

      秦天荷坐在书榻之前,随手指着一段灵语字符,说:“把这段念来听听。”

      陆停云坐在书榻另一端,面无表情的念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

      陆停云的声音卡在了天下两字之后,他看着书卷上扭曲的字符,只觉得像是无数小人在乱舞。

      秦天荷将满腹嘲讽咽进腹中,开口念道:“天下万物生于无,无生于有。”

      “不对。”陆停云皱眉,指着一处字符吃力的说道:“这段的意思应是有,这段才是无。这句话应是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秦天荷没想到他能发现差别,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陆停云看她的眼神便明白她是故意的。灵语书籍中讲的多是大道至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字的差异,便可能将修行者引入歧路。

      “你若不情愿,大可和先生明说。误人子弟,可有意思?”陆停云沉声问道。

      秦天荷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就是要误你。你可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从哪里来的吗?灵语乃至纯至洁通灵之语,你觉得你配学吗?还有,死人是学不了灵语的。”

      语毕,陆停云的周围发出亮光。

      那是秦天荷趁他沉浸在灵语中时,悄悄画下的限制行动的禁制阵法。

      光芒中,陆停云看到秦天荷拔出了伞中剑。他运转灵力,不过一息之间,光芒消失,他抬手接住了对方刺过来的剑。

      陆停云将剑抽走扔到一边,忍无可忍的将秦天荷推倒在坐垫上,用带血的双手压住她的肩膀,说:“你究竟要干什么?”

      秦天荷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竭力保持着镇定,说:“陆停云,放开我。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就那么想杀我?”陆停云问道。

      “只要我活着,必有你死的一天。”秦天荷恨恨道。

      “你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陆停云忽然说道。

      相逢以来,秦天荷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冷漠以外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姑且可以称之为,悲伤。

      “我怎么会伤害你?”陆停云轻声说,像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陆停云又恢复成了生人勿进的样子。他松开秦天荷,默默将书卷收拾妥当,自行离开了学舍。

      当最后一线阳光隐没在山间,秦天荷依然坐在书榻边一动不动。

      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陆停云是秦天荷最喜欢的玩伴。

      陆家与秦家相交已久,虽无姻亲关系,却也十分亲密。

      每年夏季,陆家家主都会带着妻子儿女来金陵避暑。

      陆家下榻的地方便是秦府。

      陆停云那时候是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带着秦天荷树上掏鸟蛋、树下抓麻雀、山中采浆果、河边捉大鱼。

      少年心思活络,甚至可以带她绕开守卫,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同逛遍金陵的大街小巷。

      彼时有多亲密,后来便有多愤恨。

      你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这句话秦天荷曾经听到过。

      在事发后,几人跪在秦府后厅。所有的证据指向陆停云,少年双眼血红,朝她吼道。

      那时她浑浑噩噩,只知道哭泣,旁人问她事情经过,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怀疑像是一颗种子,在秦天荷心中生根发芽。

      当年的事的确蹊跷。

      事情发生在老院的厢房中。秦天荷从不主动去那里。

      后厅对峙时,首先是薛映波指证当时自己站在厢房外的花架边摘葡萄,看到陆停云进了厢房,接着便听见杯盏碎落的声音以及秦天荷的哭叫声。她有点害怕,跑出院子正好碰见陆远舟。说明情况后,陆远舟让她再去喊人,自己冲进了院子。

      之后是秦家婢女的证词,婢女说她和薛映波一同跑进秦天荷的厢房,正好看见陆停云握着匕首,匕首尖端插在衣衫凌乱的秦天荷的腹部。陆远舟浑身是血的倒在一边。

      接下来陆远舟说,自己冲入厢房后想要阻止弟弟,哪知陆停云身上藏有匕首,他一时不查,被刺了几刀,痛晕过去。

      最后轮到陆停云,他已是百口莫辩,所以什么话都没说,只看着秦天荷,问她能否想起来。

      秦天荷想不起来事情经过,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老院的厢房都不知道。

      如果当年的事情不是陆停云做的,那么凶手便只可能是陆远舟。

      这个嫌疑人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秦天荷念及此处,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陆远舟本是陆家庶长子,其母为薛氏。陆停云的生母也是陆家主母去世后,薛氏被陆家家主提为正室。薛映波的父亲与薛氏是同胞兄妹,再观薛映波这些年的行为举止,秦天荷认为此女的话不可信。

      再看陆远舟,若他是真凶,自当颠倒黑白。他的证词也极有可能是一派胡言。

      棘手的是秦家那名婢女。事发后,陆家家主十分震惊,无法相信自己的嫡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于是动用了陆家收藏的南诏秘宝吐真蛊。此蛊种在人身上后,若是说假话,便会七窍流血而死。然而那名被种蛊的婢女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若陆停云是清白的,那此事恐怕与陆远舟和薛映波脱不了干系,陆远舟的生母薛夫人也可能参与其中。

      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若是想打压陆停云,薛氏当时已升格为薛夫人,其子陆远舟也摇身一变成为陆家嫡长子。陆停云因为性格顽劣,并不得陆家家主的宠爱。薛夫人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何必行此险招?

      若目标是她,那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此事之后,她与陆远舟订立了婚约,这恐怕便是他们的目的,但他们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呢?

      那时候连秦天薇都还未开启灵脉,相比冉冉而起的陆家,秦家正在渐渐败落。

      她虽是朝天姬的女儿,但母亲出嫁之时已经发誓放弃国师的荣耀并终生不再使用术法。她作为一名妻子,能给陆家带来的政治利益绝对比不上一位五姓之女。

      为什么一回想当年的事情便头痛难忍,脑中一片空白?她真的错怪了陆停云吗?

      秦天荷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北院厢房。

      “我们的思过崖崖主这是怎么了?”贺葵看到她脸色不对,好奇的问道。

      秦天荷抬起头,问:“贺葵,你可知道吐真蛊?”

      “你当我从哪里来?”贺葵给了秦天荷一个爆栗,“我小时候可是拿吐真蛊当弹珠玩的。”

      “那么,被吐真蛊种下后,有没有可能说谎后依然活着?”秦天荷问。

      “你当我们的灵蛊是养来斗蛐蛐的吗?”贺葵说,“灵蛊都是以心血养成的,若是无用,岂不是动摇我们一族的根基。”

      “但是,”贺葵话锋一转,“吐真蛊寄居在人的脑髓之中,人在说谎时心绪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吐真蛊感应到这种变化后便会吃掉脑髓。换言之,若是被种蛊的人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那自然不会产生心绪变化,也就与蛊虫相安无事啦。”

      听贺葵这么一说,秦天荷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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