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10、姐妹

　　贺葵来自商国的附属国南诏。

　　她刚入天河院的时候，因为奇异的装扮再加上古怪的口音，很是受了一番歧视。

　　天河院中藏龙卧虎，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更多，没有人把一个边陲小国放在眼里。

　　当她的金环蛇缠在一名同门的脖子上吐信之后，没有人敢再当面找茬。

　　天河院教授术法，原理相同，每个人修习的法门却不一样。

　　贺葵修的是巫蛊之术。

　　没有人能忍受洗澡或读书时突然冒出来的毒虫，在众师生集体申诉下，贺葵独自搬进了北院最偏僻的一处厢房。

　　她每日在一个人的院子里养蛇炼蛊，好不自在。当她以为自己会这样自由逍遥的度过在天河院的修习生涯时，秦天荷闯了进来。

　　“这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要是你的小玩意儿再爬过来，你就等着吃全虫宴吧。”

　　秦天荷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捏住一只蝎子的尾巴，扬手扔到贺葵的脸上。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对吧？吱吱。”贺葵随手将蝎子拂到一边，委屈的跟自己的金环蛇说话。

　　金环蛇盘在她的手上，吐着蛇信嘶嘶两声，似是附和。

　　“你看，吱吱也这样说。你冤枉我。”贺葵朝秦天荷无辜的眨眼。虽比秦天荷还大两岁，但她长着一张极有欺骗性的娃娃脸，看起来清纯无害。

　　秦天荷不吃那一套，不再理会贺葵，她自顾自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一本从藏书阁借的书卷翻阅起来。

　　入院之后，教习还要做些授课准备，学生们有一天的休整时间。难得清闲，秦天荷决定温习灵语。

　　看着执卷观书的美人，贺葵伸出一根指头逗弄金环蛇，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不怕这些东西，看来用毒虫骚扰她让她自己搬出去的计划行不通了。

　　不过，这丫头比她姐姐有意思。暂时当当室友也没什么。

　　一时想不出好主意决定休战的贺葵百无聊懒的倒在床上，问：“秦天荷，你被分到哪个班？”

　　“宇字班。”翻过一页书，秦天荷头也不抬的回答。

　　“宇字班？”贺葵语调怪异的重复。

　　天河院的班级按术法根基分为初中高三等，每等按成绩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班。

　　按照常理，宇字班应该属于中等水准。但在天河院并不是这样。

　　“怎么？”听她声音有异，秦天荷抬起头。

　　“你姐姐秦天薇从入学起就在天字班，你却在宇字班，你不难堪吗？”贺葵坏心眼的问。

　　“她是她，我是我。”秦天荷不为所动，继续看书。

　　“跟你姐姐一样，无趣。”贺葵撇嘴，随即又想起一事，问：“你可知道，今年学院来了个从教养所出来的考生？”

　　秦天荷翻书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就是那个天才陆远舟的弟弟。好像叫……陆停云！”贺葵继续自说自话，“你们中原人的世家我不太懂，不过我知道教养所。啧啧，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家里人居然忍心把他送进那样的地方。那里可关押着天下极恶之人。”

　　“能从那里活着出来考入天河院，看来那位陆弟弟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呢。是不是呀，吱吱？”

　　贺葵沉浸在八卦的乐趣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秦天荷越来越青的脸色。

　　忍了又忍，秦天荷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贺葵，推门走出厢房。
　　………………
　　秦天荷漫无目的走在学院的青石板小路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心绪渐渐沉静下来。

　　正准备回转厢房继续温书，却看到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身影。

　　“母亲还当我是去郊游，塞了好多吃食给我，根本拿不动。这次还要多谢表哥，我一个人的话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秦天荷听到其中的女子说。

　　她走上前去，说话的女子正好转过身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是个小美人。

　　瓜子脸美人看到秦天荷，脸上一僵，随即惊讶的问道：“天荷，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软糯，像是女童在说话。

　　“映波。”秦天荷喊出她的名字，便转向一旁的男子，开口道：“陆公子。”

　　陆远舟脸上毫无被未婚妻抓到和其他女子在一起的窘迫，他泰然自若的唤道：“秦姑娘。”

　　薛映波心虚的看了眼陆远舟，急切的向秦天荷解释道：“天荷，你千万不要误会。是姨母见我东西太多一个人拿不动，才派表哥送我来天河院。我们两个没什么的。”

　　秦天荷只是朝薛映波柔柔笑道：“可收拾妥当了？”

　　看秦天荷面色自然，薛映波心中一梗，说：“嗯。已安置下来。多亏有表哥帮我。”

　　听了这话，秦天荷也不搭腔，三人各怀心思站在一起，一时无话。

　　沉吟片刻，陆远舟从衣袖中拿出一枝步摇，说：“此番送映波前来，顺道去东市逛了逛。我不太懂女子发饰，看到这步摇颜色衬你，便买了下来。”

　　薛映波看着那支凤鸟纹步摇，满脸羡慕：“天荷，这是玲珑阁的珍品，只此一件，再无重样。我当时挑了好久才选中，表哥对你真好。”

　　“无功不受禄，陆公子不必如此。”秦天荷说，并没有伸手去接步摇。

　　见秦天荷没有接礼物的意思，陆远舟也不恼，只柔声问：“可是不喜欢？现下天色还早，不如随我一同去玲珑阁挑支称意的？”

　　一旁的薛映波不由嘟起嘴巴，赌气道：“天荷，你连这也看不上吗？看来是我枉费心思。”

　　秦天荷风轻云淡的看她一眼，启唇道：“你既喜欢，便给你吧。想必陆公子也不会介意。”

　　“天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糟蹋表哥的一番心意吗？”薛映波拧起柳眉，问。

　　“我不过是想成全你。”秦天荷意有所指，脸上露出一点顽皮的神色，“你从小就喜欢我的东西。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连我房中的玉夜壶也要拿起来闻闻，还说很香很喜欢。”

　　没想到秦天荷会在陆远舟面前提这种事情，薛映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姑娘，你不必如此……”感觉这位唯唯诺诺的秦三小姐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陆远舟无奈的开口。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旁的薛映波扯住衣角：“表哥……那个人……”

　　陆远舟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名身着麻衣、手持唐刀的少年走了过来。

　　竟然让他活着进到了天河院，之前派的那些人都是废物。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陆远舟主动上前喊道：“二弟。”

　　少年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从三人身边走过。

　　“陆停云。”陆远舟再次唤道，声音变得严厉。

　　陆停云顿住脚步，转头望向三人，说：“原来是陆大公子。有何指教？”

　　看到陆停云淡漠的眼神，薛映波浑身紧绷，忍不住躲到陆远舟的身后。

　　陆远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停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我好派人来接。”

　　像是听到什么愚蠢的事情，陆停云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你不是派了好几拨人吗？只可惜都不太中用。”

　　“停云，我知道你怨我们。”陆远舟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被他掩饰起来。“在里面这么多年，你应该能想明白，我们都是为你好。正好今天秦姑娘也在这里，你是不是应该跟她道个歉？”

　　“道歉？”陆停云把玩着唐刀，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从不跟蠢货道歉。”

　　啪——

　　这一巴掌很重，几乎用上了秦天荷全身的力气，陆停云的脸被打的歪了过去，她的手也在发抖。

　　八年，被关在教养所整整八年。时至今日，秦天荷能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陆停云从未有一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秦天荷出门没带朝天伞，不然早已拔出伞中剑。

　　这少年有种特殊的能力，总能让一贯沉稳的秦天荷在瞬间失去理智。

　　向来端庄的少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再次向陆停云扑了过去。
　　………………
　　“天薇师姐，北院那边有新生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小童跑进修炼室，焦急的对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女子说。

　　对于这位天之娇女，尽管从小生活在天河院的道童资历更高，但没有人敢称她为师妹。

　　“带路。”秦天薇睁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小童带着秦天薇往北院赶去，心想天薇师姐最恨在修炼时被打扰，今日惹事的人可要遭殃了。

　　虽是新生，秦天荷与陆停云的武艺却远胜旁人。再加上秦天荷身上的杀气，无人敢上前拉架。

　　“表哥……我们要不要……”薛映波犹犹豫豫的看着陆远舟，她知道自家表哥有能力阻止这两人。

　　陆远舟朝她摇头，说：“她心里难过，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薛映波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嫉恨陆远舟为秦天荷着想，但看着厮打的两人，又感到一阵快意。

　　秦天薇赶到北院的时候，刚好看见秦天荷扑在陆停云身上。

　　陆停云躺在地上，衣衫凌乱，脸上有几道血痕。

　　他抬手用刀鞘挡住秦天荷的手，毫不在意的说：“你还能更蠢一点吗？小荷叶。”

　　还敢骂她？

　　秦天荷伸手要掐陆停云的脖子，一条白绫缠住她的手，将她拉开。

　　那是母亲的问道绫。

　　“秦天荷，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秦天薇怒不可遏，朝秦天荷吼道。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秦天荷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轻描淡写的说。

　　“私事？你倒是说说，什么私事让你连廉耻也不要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及未婚夫面前，竟然和别的男子纠缠不休。秦天薇恨不得用问道绫将这个妹妹勒死了干净。

　　“私事就是不能说的事。”秦天荷不想和这位高高在上的庶姐多言。

　　“好，你既然不愿意多说，那我便直接处置。无故斗殴，你二人去思过崖静思三日。谁都不许送饭。”秦天薇冷笑着做出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