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30、第 30 章

　　第二天，文人还对阿法英的事耿耿于怀，他一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临近中午时瓦希德来找文人，他见文人没有出门，说道：“文人先生，今天怎么没来吃早饭？我猜想你一定一直在家里。”
　　“怎么，现在有什么新闻事件吗？”文人问道。
　　“不是的，是我爸爸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是我们的古尔邦节。在广场上会有一次盛大的集会，因为巴尔米拉的富人们合力买了10头牛打算宰杀了分给穷人们。明天我们都会去，还有记得去之前先沐浴，这是我们的传统。”瓦希德说道。
　　“古尔邦节，实在太好了。沉重的生活快把人压得窒息，是该有个节日带来些欢乐了。难得你们的富人们如此慷慨，明天我一定去。”文人说道。
　　“还有，据说市长也会去，他还要主持讲话。这是这么久以来最隆重的一次活动了，这算不算是一个大新闻？”瓦希德说道。
　　“这确实是个大新闻，你又立了一个大功，等我去给你拿酬劳。”文人说道。
　　“这次就不用了，我爸爸让我来邀请你参加我们的节日，这不属于工作的范围。再见了，文人先生。”瓦希德说道。
　　一上午没吃东西文人觉得自己该下楼去买点吃的回来了。他路过杂货店时阿依莎和沙斐格从店里走出来叫住了他，说道：“嘿，文人先生，到哪里去啊？”
　　“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出去买点吃的。家里的菜被吃得所剩无几了。”文人说道。
　　“稍等一下吧，明天是我们的古尔邦节，阿依莎和我商量着一起聚个餐，明晚我们都到她家串门吧。”沙斐格说道。
　　“荣幸之至，这将是我来这里后过的第一个节日，明晚我一定来。”文人说道。
　　“还有，明天上午小广场上会有一场集会，到时你也可以去看看，想必会十分的热闹。”沙斐格说道。
　　“瓦希德刚才过来告诉我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让我在郁闷中都能知道饿了，不然我肯定会把自己关上一整天。”文人说道。
　　“不要有什么忧郁，它只会促使乌云下雨，只有快乐才能吹散阴霾看见阳光。快去买你的午饭吧，下午再出去转转，寻找你的新闻。”阿依莎说道。
　　“好的，谢谢你们，回见。”文人说道。
　　古尔邦节是□□的盛大节日，在这节日前夕走在街上平日里那寻常的热闹中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也许我们看到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这就是生活，是人们经历疲惫后渴望的安稳，但有一种传统的精神在这个节日里被唤醒，那便是希望，是将生命继续下去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文人来到了小广场，此时已陆陆续续有人到来，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各自谈论着什么。快9点的时候广场上已挤满了人，在广场的中心一群盛装打扮的男女们自发地跳起来歌舞。歌声响遍了整个广场，全然一副欢快的景象。文人挤在人群中看到的到处都是人们的背影，他得找一个高处才能看到整个集会的全景。在广场附近并没有像样的台子，好在有一辆卡车停在边上。所有人都是来参与这个活动的，只有文人一人高高地站在卡车上静观这场盛宴。
　　不一会儿，在广场的前方推出了几个小车，堆满了成块的牛肉。在小车旁放了一个铁架子，刚好能容一个人站在上面。此时男女们也停止了歌舞，都围了过去。有一个富人代表站到了铁架上拿着一个扩音器安抚着人群的热情，大声说道：“请大家静一静。欢迎来到这个集会，今天是我们重要的节日，代表着牺牲为我们带来的太平。让我们珍惜并享受这一刻的欢聚，并且欢迎我们的市长先生为大家带来节日致辞。”
　　市长站上了讲台，台下一片安静。他大声说道：“亲爱的朋友们，不知有多久了我们没有聚在一起共度这个重要的节日，首先我得祝贺大家节日快乐。这场长达多年的战争曾毁掉了我们的一切，但现在我们的巴尔米拉终于可以在战争中得以喘息，享受平静的生活。然而战火并没有完全熄灭，我们的国家仍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我们时刻都可能再受战火的煎熬，但我们要有信心将生活延续下去，因为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有太多的人正付出着巨大的牺牲和努力。不管面临多么破败的局面，真主都会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那就是我们心中永不熄灭的勇气和重建美好的决心。我们永远是一个战线的战士……”
　　人们专心地听着市长的讲话，这时有一位身着黑色衣服的女人从人群的后面往前挤。文人在卡车上清楚地看到，那是阿法英。
　　“她终究放下了心中的怨恨，来参加这个盛大的节日了。她的心中终究还是美好的，一个好人总能在这个世界发现一束光可以照亮心中的黑暗。”文人心中想道。
　　在文人认为一切都如此美好的时候，阿法英突然掏出了一把枪，果断地向着市长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引起了广场上一片混乱，阿法英趁着混乱的人群迅速撤离了。市长倒在了地上，在台前的富人们慌乱地把他抬走。文人跳下了卡车，追着阿法英而去。
　　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文人一把拉住了阿法英，阿法英惊慌失措地转身用枪指着文人。当她看见是文人后，她放松了警惕一把抱住文人哭了起来。
　　“阿法英，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刚才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文人生气地对阿法英说道。
　　“我的孩子死了，就在我抱离医院的晚上，在我怀里去世了。你能想到我的心里有多痛吗？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一个软弱的女人失去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什么都做得出来。”阿法英说道。
　　“但市长先生也曾帮助过你，我们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你却沦为了一个杀人犯，这会把你自己给毁了的。听我的，放下你心中的怨恨，我们一起努力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不要再制造痛苦了。”文人说道。
　　“他帮过我？如果他帮过我，我的孩子便不会死去。而他现在却要在人前做好人，施舍穷人。他不是说他无能为力吗？他这是无情、虚伪，我用了他给我的钱买了手枪，我要让他自食其果。”阿法英说道。
　　“孩子的离世我也十分的难过，阿法英，这只能怪我们遇到了一个糟糕的时代。面对这些我们确实无可奈何，但我们不能随意地发泄我们的仇恨，因为仇恨只能生出更多的仇恨，我不想看着你这样沉沦下去。你看今天广场上的人们，他们谁不是战争的受害者，但他们仍有勇气去寻找幸福，因为他们懂得生命的珍贵，他们不愿那些消极的思想毁掉他们短暂的人生。和我去自首吧，去争取人们的原谅，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文人说道。
　　“你认为去自首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他们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善类，他们只是战争中的杀人犯，永远也代表不了正义。这不是一场自由或是正义的战争，它是一群自私的人为着自己的利益互相争斗产生的恶果。血只能用血来偿还。如果你现在要抓我去警局，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去赢得你的荣光以及对冷血的忠诚。”阿法英说道。
　　“你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你说的那些荣光和忠诚对我也毫无意义，只是我不愿看见人间被地狱所吞噬，不想看见痛苦，不想看见死亡。你是一个可怜的人，在这世间已有太多的磨难，又为何要甘心堕落地狱，这条路会给你想象不到的险恶。阿法英，是你们的真主让我遇见了你，他定是想让我救你出苦海，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文人说道。
　　“是的，你终将会离去，这一切给你的痛苦也只会是短暂的，而我还要在这里穷其一生，你救不了我。让我离开吧，就当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阿法英说道。
　　“我可以不告诉别人，但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伤害别人，回去好好生活。”文人说道。
　　“你是一个好人，再见吧，愿真主保佑你。”阿法英转身离开了。
　　战争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性的沉沦，因为它能制造更多的死亡。不要去数落战争的对错，敌对的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之间只有死亡。文人害怕阿法英开出的那一枪不只是一个普通人所释放的仇恨，她更像是在以战争的方式去毁灭对方。她没有一个弱者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和彷徨，一切都是那么坚定果敢。一个绝望而又自我毁灭的人该是一副什么模样？那就像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等不到东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