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22、第 22 章

　　这是他离职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忍受不了那种没有杜雪月的生活，他害怕距离让他们之间仅存的那点爱火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终将熄灭于遥远。思念加上害怕，让爱情变得就像一杯苦水，痛苦而深刻。
　　文人一早来到杜雪月家，他轻轻地敲着门，手中捧着一束玫瑰。他心中十分焦急，像是已忍受了千年的分离，那种爱的味道早已在他的身体里无处可藏。他一遍又一遍地轻敲着房门，心情似烟云下的山雨，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在朦胧中有着一种对幸福的渴望。等了许久，门开了。
　　文人望着杜雪月，眼神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但他说不出那么多的话，因为一句便够了。杜雪月惊讶地看着文人，但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仿佛她知道文人会来，只是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你来了。”杜雪月轻声说道。
　　“是的，我来了。”文人答复道。
　　文人轻轻地抬起杜雪月的双手，将花放进她的手中，说道：“你是否知道在对你深深思念的每个日夜里会有多么煎熬，我害怕每一次从梦中醒来，因为看不到你在我的身边。我也害怕你就像一阵风，我终成你旅途中的过客。请不要再让我独自忍受那种无穷无尽的思念，因为它时刻都在提醒着我你我之间的距离。”
　　他不敢看着她的脸，他害怕这将又是一次拒绝，但他没有看到杜雪月满面的感动。没等杜雪月开口，他又急切地说道：“请答应我吧，不要再用一次拒绝将我送回原点，我离你有多远，思念就有多痛。”他企图在她开口之前说尽能想到的一切好话，但最终还是需要等待杜雪月的一个答复。
　　杜雪月轻轻地上前一步，拥抱着文人，说道：“你早就拿走了我的心，我又如何舍得再拒绝你一次，只有你在我的生命才算完整。”
　　这是一个幸福的开始，文人第一次坠入爱河之中，在幸福之河里任意飘荡，每一个漂流的方向都是快乐所指的地方。
　　一年以后，文人已成为一名资深的新闻记者，他收获了事业的稳定和爱情的幸福。生活对他而言就像是一池春水，美丽而平静。他不舍将这平静打破，也不愿生活再有一丝的变动，他害怕哪怕一点小小的风浪都会让眼前的幸福烟消云散。对于他拥有的一切他都倍感珍惜，他希望一生只谈一次恋爱就够了，每天看着杜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他们相伴到老，在夕阳下数着如风般逝去的日子，享受那平凡而坚定的浪漫。什么野心，什么抱负，他不想这些再将生活激荡得一片浑浊。对于一个知足的人，生命并不需要承载太多的东西。
　　中秋节前夕，文人对假期有了自己的想法，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对杜雪月提起，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同平时一样，他下班早早地就回到家中做饭。他像疼爱公主一般呵护着杜雪月，生怕有什么地方是她不满意的。今晚文人买了两块牛排和一瓶红酒，他想让简单的晚餐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不过这都是文人的老手法了，每一次有话想对杜雪月说时，他都会搞一些不同的气氛，否则他通常都是做那几个拿手菜。
　　杜雪月回到家后看见桌上准备好的牛排和红酒，心中暗自窃喜，等着文人给她带来意外的惊喜。她洗过手后，镇定地坐到椅子上切着牛排，说道：“说吧，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第一件就是我爱你。”文人说道。
　　“那第二件呢？”杜雪月问道。
　　“中秋节快到了，连着国庆有8天长假。我们在一起一年了，我想去拜见你的家人……”文人说道。
　　“你想向我求婚？”未等文人说完，杜雪月急着问道。
　　文人放下手中的刀叉，走到杜雪月跟前，从口袋中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地上对杜雪月说道：“戒指我已经买了很久了，一直在等待你愿意戴上的那一刻。”
　　杜雪月接过戒指，放在桌上，让文人回到餐桌前，问道：“如果我不问你，你就一直藏着不给我吗？”
　　“我早已为我们的婚姻做好了准备，现在只需要你能同我一起迈出这一步。”文人说道。
　　“不，亲爱的，这太快了，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这也是两个家庭的事。”杜雪月说道。
　　“是的，我父母见过你后非常地喜欢你，现在让我见见你的家人吧，我不想仅仅是做你的恋人，我想做你一辈子的亲人。”文人说道。
　　“现在我们就是亲人，不是吗？”杜雪月将戒指递还给文人，说道，“这个还是你帮我保管一下吧，等到时候了你亲自为我戴上。”
　　文人接过戒指，装进盒子里，问道：“那中秋节我们去看望你的父母吗？”
　　“是的，我们回家一趟，是该让你们认识一下了。”杜雪月说道。
　　恋爱是一种感觉，但婚姻是一种责任，如果爱得深沉，那他们便能勇于承担一切，但这种纯真的爱却很容易输给现实，剩余那些超越了现实的爱情最后都成为了传奇。曾经杜雪月也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因为那时她追求的是一种感觉，但真到了婚姻面前，她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文人无法接受一份平庸的感情，过着麻木的日子，他早已陷入了爱的沼泽，从他走进杜雪月人生的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毁灭，因为他早已准备好付出他的一切。
　　杜雪月老家在重庆一个叫大阳镇的镇上，下了高铁还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达。大阳镇在大山之中，连通的道路是一条很窄的盘山公路，也许是因为出入的人并不多，平时没多少车辆经过，公路也修建得比较马虎。这里不算一个贫穷的地方，山民们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田园生活，四下里一片宁静。
　　为了避开假期出行的高峰期，他们请了一天假，提前出发。文人不是一个世故圆滑的人，他不大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他一路都在为如何讨好杜雪月父母而担心，她认为杜雪月应该给他多说一点有关她父母的事，或是教教他该如何表现自己，但在杜雪月看来她只是回一趟自己家，没什么可紧张的。
　　在大约下午6点时他们到了大阳镇。这是一个很朴素的小镇，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烟酒赌博，一条约一公里的街道两旁驻立着一排排小楼，沿街开着各种商铺。商铺没有太像样的装饰，但所贩卖的商品倒还算齐全。杜雪月家是楼房后面的一个农家小院，院子面向山谷，院外是一层层梯田。这里的山坡很陡，农田被划分为一个个很小的格子，并且这里海拔较高，气温比城市要低上好几度。现在正是这里收割稻谷的时候，由于气温的原因，比外面晚了一个月左右。夕阳被天边的云霞浸染成血红色，娇弱的阳光洒在农田上，金黄色的稻谷垂着穗子，显得分外妖娆。
　　“这里的风景怎么样？”杜雪月面对大山向文人问道。
　　“和你一样美丽。”文人很享受地说道。
　　“我对这里早已习以为常，现在已分不出美丑，但这里是生养我的地方，有我永远也忘不掉的美好记忆。”杜雪月说道，“好了，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的家人，这几天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去赏景。”
　　杜雪月带领文人走进院子，此时一位老奶奶正坐在屋檐下安静地等着。这是杜雪月的奶奶，很早她就在这里等着她的孙女回家。当她看见杜雪月进门，欣喜地站起来大喊着杜雪月的名字。她们两人一阵亲热，完全忘记了跟在身后的文人。杜雪月家是一栋两层小楼，每层有三间房间，房间排列整齐，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型客栈。奶奶领着杜雪月进了一个房间，那是他们的客厅，客厅早已摆上一桌饭菜，还有正等待着他们回家的父母和杜雪月的表妹李圆。
　　所有人都挤在这个房间，杜雪月正式向她的家人介绍了文人。这时她奶奶才恍然大悟地说道：“这是你的男朋友？怎么不给奶奶说一声，我还一直没注意到他。”
　　“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你孙女这次会带个男朋友回家。”杜雪月母亲说道。
　　“好了，你们一路赶来也饿了，我们开始吃饭吧。”杜雪月父亲将大家引上了饭桌。
　　“听说你老家在四川，过去和雪月是同事，现在工作怎么样？”杜雪月父亲问道。
　　“我小时候在农村住过，后来随父母进了城，但一直都在四川。多亏了杜雪月堂兄的引荐，我现在在一家报社做社会新闻记者。”文人答道。
　　“一个月多少工资来着？”杜雪月父亲问道。
　　“只有五六千。”文人答道。
　　“这份工资可不怎么乐观，在一个大城市里靠着这点钱可要面对许多的压力。如果要日子长久，对于职业还需要做一些认真的规划。”杜雪月父亲说道。
　　“孩子们还年轻，钱需要慢慢挣，只要日子能过得去，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杜雪月母亲说道。
　　“年轻确实充满着许多的可能，但我们不能总抱希望于那些没有的事上，至少对生活要有着强烈的上进心。你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想法吗？”杜雪月父亲说道。
　　“这份工作至少给了我一个稳定的生活，我很感恩我所拥有的一切，并且我热爱这份职业，我只想成为一名更加优秀的记者。”文人说道。
　　“知足并不能给人带来更多的财富，但能让内心更加富裕。”杜雪月表妹李圆在一旁说道。
　　“乞丐对自己的生活也很满足，但你愿意去做一个乞丐吗？”杜雪月父亲厉声说道。
　　为缓解气氛，李圆大声笑了起来，说道：“舅舅若再年轻一回，定是一个做首富的料。”
　　“他再年轻十回也是一个农民。”杜雪月母亲嘲笑道。
　　“别这样说我爸，虽然他没有雄鹰的翅膀，但却有雄鹰的眼光，看得足够长远。”杜雪月说道。
　　“是的，什么都好，就是飞不起来。”杜雪月母亲一点都不给他情面，也许是因为她不能接受他对文人的一些不友好的态度，但几句冷嘲热讽却让气氛不再那么严肃。
　　晚饭后文人被安顿在二楼的客房，杜雪月母亲和李圆在杜雪月房中同她一起叙说着家常。
　　“你这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要想过上好日子，你们还需要一起奋斗许久。但谁又能保证奋斗了都会成功呢？”杜雪月母亲说道。
　　“妈，你怎么和我爸一样财迷。”杜雪月说道。
　　“这不是财迷，以你的条件你可以选一个更优越的男士，我只希望你过得平稳幸福。我不像你爸，一心只想招一个金龟婿。”杜雪月母亲说道。
　　“舅妈，在这个社会的绝大多数青年都是工薪阶层，他们靠着一份固定的工资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和我男朋友都觉得生活十分的幸福。”李圆说道。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生活，我就你表姐一个女儿，如果他们日子过得艰难，等我和你舅舅老了还能依靠谁呢？”杜雪月母亲说道。
　　“你们不要再说了，在你说这些之前，我们一直都过得很幸福，你这是要毁掉你女儿的幸福吗？”杜雪月失落地说道，眼神中突然增添了几分疲惫。
　　“我的女儿，如果这是你喜欢的生活，你就这么过吧，但结婚的事一定要先同我们商量。一个家庭所要承担的责任远比两个人无忧无虑的恋爱要多很多，我不想你为你的婚姻后悔。”杜雪月母亲说道。
　　“生活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你们总是先看到它的困难，这又如何能享受到它的快乐呢？”杜雪月说道。
　　“我可怜的表姐，有些人的生活却不是给人享受的，如果你爱他，那就好好地爱吧，但如果有一天眼前的困难让你不得不放弃，你也要能潇洒地转身离开。”李圆说道。
　　“我们家何来如此重负，要我放弃我的爱情，你们只是在用你们的势利眼看待文人。”杜雪月说道。
　　“女儿，是我们说得太远了，也许一切都没那么严重。如果最终你选择的是他，我同样会祝福你们。只是你爸，我会好好地说服他的。”杜雪月母亲说道。
　　“表姐，有很多婚姻都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因为最后他们会看到生活才是先于一切的。”李圆说道。
　　“你如何能一边享受着爱情却一边和我谈论着现实。”杜雪月懊恼地说道。
　　李圆做了个笑脸，说道：“因为我的爱情受到了家庭的祝福。”
　　“我才23岁，请不要和我再说起那些现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爱情成为了一种让人难受的负累。”杜雪月说道。
　　“如果他能大你几岁，也许他就能明白我们的心思，但你们俩却都还是孩子。”杜雪月母亲说道。
　　“不，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只是你们想要靠牺牲我的爱情来寻求你们想要的安稳日子。”杜雪月说道。
　　“爱情和财富并不都是对立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之前有过一些媒人来说媒，条件都十分不错，只是你有了男朋友，我们没有应承下来。”杜雪月母亲说道，“好了，你早点睡吧，我们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过着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