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妖记事》一枝墨竹

4、河伯的新娘（四）

　　李云灿房间。

　　“橘叶不是已经被捉住了吗？”江暄回过头看向橘叶，“她……”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被藤蔓绑住的橘叶慢慢化成一滩水。

　　“怎么好好的人变成水了？”王朝朝指着橘叶化成的水，只见地上的水瞬间渗入地下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片鱼鳞。

　　“幻术么？”林寻晞问。

　　幻术？江暄想到了方才的幻境。

　　“点燃静心香就知道了。”江暄示意闻子遇点燃静心香。

　　静心香，乃静心草所制，闻之可静气凝神，亦可识别幻境。

　　点燃静心香后，若见火光为红，则未中幻术；若见火光为蓝，则已中幻术；若是火光为紫色，则刚刚脱离幻境。

　　闻子遇从怀中拿出静心香，点燃。

　　江暄瞧着静心香的火光，是紫色。

　　“是红色。”林寻晞看着红色的火光，他们没有中幻术。

　　江暄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皆是一副看见红色火光的平静样子。

　　他意识到唯有他一人入了幻境，是橘叶的迷香，还是谁特意为他而建了一个幻境？

　　“不是幻术，那还有什么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水消失？”林寻安看着地上的鱼鳞，回想翻看过的典籍卷轴，想要从中找到线索。

　　江暄走到藤蔓边，单膝蹲下，伸手拿起地上留下的一片橘色鱼鳞。

　　这鱼鳞要比普通鲤鱼鳞片大上一倍，足有半掌大小。

　　“这是橘叶的鱼鳞吗？”林寻晞走到江暄旁蹲下，看着江暄手上的鱼鳞。

　　“对。”江暄顺手将鱼鳞递给林寻晞，站起来，“是化形。”

　　“化形能做到如此？”王朝朝有些惊讶。

　　普通的化形只能做到形似，本质上还是有他们自己的生物特性，例如人化形成石头被火焰灼烧，马上就会被烧成灰烬，不会像真正的石头一样能经受住高温烈焰。

　　可是鲤鱼妖是像真的水一样，渗入了地底。

　　“橘叶既然能像水一样消失了，那她为什么要留下一片鱼鳞？”

　　林寻晞将鱼鳞拿在眼前翻看，“鱼鳞上有字！”

　　“是什么？”林寻安问。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林寻晞将鱼鳞上的字念出。

　　“她留下这个是要告诉我们，她必要让赵多材的后人付出代价。”林寻安顿感李云灿现在处境不妙。

　　她迅速摘下头上碍事的凤冠，将它放在桌上，随手抓了几下头发。

　　“先带我们去李姑娘最后不见的地方吧。”她看向王朝朝。

　　众人叫醒晕倒在李云灿房间周围的修士，一起随王朝朝离开。

　　路上王朝朝一边骑马，一边向他们讲述经过。

　　此前他们一行人按照计划，将李云灿安置在一所偏僻的宅院里，又分散在周围巡视。

　　本以为林寻安等人牵制住河伯这里便不会有危险，没想到大家被突然飘来的迷烟迷倒，醒来后便发现李云灿不见了。

　　经过思量他们决定让王朝朝去告诉留在李府的一行人，剩下的人在附近继续寻找李云灿。

　　“你们终于来了。”那着竹青色衣服的姑娘看见王朝朝带着李府的一行人赶来，连忙迎上前。

　　“姜姜，李姑娘找到了吗？”王朝朝问她。

　　原来这位青衣姑娘叫姜姜。

　　“没有。”姜姜摇摇头，握住林寻安的右手，“你们那里如何？”

　　“娶亲的不是河伯，是济水河一条叫橘叶的鲤鱼妖，我们没能抓住她。”林寻安简单概述了刚刚的情况，不自然地移开右手。

　　“鲤鱼妖？”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李姑娘，我们分头去找。”江暄打断她们的对话。

　　“我想她们也许在济水河附近，我和小晞朝济水河的方向去找找。”林寻安指向济水河的方向。

　　“大家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江暄说罢便带着闻子遇随意找了一个方向离开。

　　济水河畔。

　　“李姑娘——”

　　“李云灿姑娘——”

　　林寻安两姐弟从宅院出发寻找李云灿一直到济水河畔，一路上未见半点踪迹。

　　“救命，救命——”

　　“阿姐，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林寻晞停住脚步，“在那边。”

　　林寻安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过去看看。”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手慢慢向腰间的百斩剑摸去。

　　待到走近，只见一位姑娘倒在地上。

　　“李云灿？”林寻安收回握住百斩的手，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李云灿。

　　“林——林女侠——”李云灿的语气虚弱，靠在林寻安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倒在这里？”

　　“我记得……我坐在院子里，和姜姑娘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困得很。醒来人就已经在这里了，然后便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李云灿应是吸入了橘叶的迷香，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橘叶既然已经抓到她了，又为何要将她放了？

　　她是……还有什么其他计划么？

　　林寻安顾不得其他，只能先确定李云灿的安全，她转头对林寻晞说:“小晞，你来看看李姑娘的身体有没有事。”

　　“好。”

　　林寻晞给李云灿把过脉，又观察了她的神色，“无事，只是吸入的迷烟过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林寻安松了口气，“先回去吧。”

　　她将手搭在李云灿的肩膀上，扶着她的身体往回走。

　　林寻晞巡视四周，确定没有橘叶的踪迹后，便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姐弟二人将李云灿送回宅院，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为了确保不会再有意外发生，大家又一起将李云灿护送回李府。

　　李势站在李府门口，左等右等终于见到了他们的身影。

　　丫鬟从姜姜手中接过李云灿，将她扶回房间。

　　大家也都回到李势在李府为他们准备的住所。

　　林寻安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去找了江暄，将牵符引还给他。

　　“江少侠，谢谢你早上将牵符引借给我，如果没有它，面对鲤鱼妖的定身符，我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牵符引，一头多尾的引线，不仔细留意便难以察觉。

　　将牵符引尾线绕在符纸上，只要触动头线时默念心法，不需要掐诀，仅凭心法便可催动其生效。

　　林寻安提前将催动藤蔓阵的符纸和火符绕上牵符引尾线，又将头线系在手腕处。

　　鲤鱼妖脱掉她的外衫时，碰到头线，与此同时她默念心法，催动藤蔓阵，一边攻击鲤鱼妖，一边用藤蔓再次触动头线催动火符。

　　“林女侠言重了，我也只是尽了份内之事。这牵符引是我循着古籍自己做的，世上许是独有这一个了。”

　　“可它于我无用，你拿着吧。”江暄将林寻安拿着牵符引的手推回，“我希望它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此前林寻安虽未曾见过江暄，却也在江湖中听过他——天纪门掌门江道之子。

　　十七年前江掌门的夫人不幸逝世，据说当时江夫人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江掌门悲痛欲绝，将门中事物交于他的师弟青林道人后，便到孤鸣洞闭关了。

　　他这一走便是十年，出关之日江湖震动，只见他牵着一个小男孩，唤他阿暄。

　　江掌门出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江暄正名，江暄也认了青林道人为师。

　　认师会上，世人才知当年江掌门用宗门秘法保住了江夫人腹中胎儿。

　　秘法能保下性命已是万幸，那孩子还是损伤了气海，聚不了天地灵气，习不得术法符阵，终其一生只能做一个普通的练武之人。

　　这本应是个人隐私，却因为父亲的掌门身份被公之于众。

　　林寻安自知谨言，不作扭捏，收下牵符引，“谢谢，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她又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开口道：“你将牵符引私下交于我，没有让其他人知晓，是否是觉得有……内鬼？”

　　江暄没有顾而言他，直接向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李县令大张旗鼓张贴悬赏令，‘河伯’，也就是橘叶，她不可能不知情，却还给了李县令近十天的时间招募修士对付她。”

　　“确实不合理……而且橘叶把已经抓到的李云灿放了，也没有伤害她。”林寻安接着江暄的话说。

　　“对了，橘叶轻轻松松便破了我的易容，虽然她表现的像是看出了我的伪装破绽，但是我总感觉——她一早便知道是我，还叫出了我的名字。”林寻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叫出了你的名字？”

　　“对。”

　　“她是故意让我们知道，还是说——她早就稳操胜券，无所谓我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江暄愈发觉得橘叶的目的不是为河伯报仇那么简单，她肯定还有其他的计划，隐藏在这之下。

　　“橘叶的同伙会是谁？”林寻安回想着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和他们的行为。

　　“橘叶的同伙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她的目的……明天，不，今天下午就知道了。”

　　“今天下午？”虽是江暄如此笃定，林寻安也不免心有所疑。

　　“今天下午的集中商议，狐狸该露出她的尾巴了。”

　　“一夜未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