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猎人临死前的故事》煨荆

13、巫九

　　狭小的二人帐篷内挤了三个人。

　　纵然外面风雪交加，但是程聆一点也不担心。他早已对这种天气见怪不怪，而且今晚住的怡达牌帐篷也经受得起这点考验。走了一天路，现在终于能休息了。

　　他坐在帐门处，右边斜对面是少女，左边斜对面则是刚认识的青年，弦纳。

　　弦纳是塔米瑞人，大约二十多岁，今年刚刚注册成为猎人。

　　“咕噜……”弦纳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把身后的背包挪到前面来，从里面取出了三个罐头和物电炉，准备煮食。

　　“谢谢聆爷让我借住一晚，这餐就由我请客吧！”

　　“客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聆含笑点头。

　　“我不饿，不必了。”少女毫不客气地回绝。

　　弦纳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介绍自己，都没来得及问这个女孩是谁，以及为什么会跟在聆爷身边。

　　他转过头去，原本想要礼貌问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惊诧地发现她神色淡漠，肌肤胜雪，整个人仿佛比他这二十几年所见过的冬天还要冷。

　　弦纳打从心底觉得她不好亲近，却还是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她明明和他们都一样，但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程聆见状，先发制人地解释说：“忘了说，她是我女儿。”

　　女儿？

　　少女瞪着程聆，浑身写着对这个答案的抗拒。

　　“她特别喜欢开玩笑，弦纳你别当真。爬了一整天的山，是个‘人’都会饿。她是怕生才那样说的。”说到“人”时，他加重了语气，提醒少女配合演戏。

　　“原来聆爷您还有一个女儿！以前都没见过呀。”弦纳自觉失礼，便不再看她。他低头打开物电炉，耳根微微泛红。“这是我家的招牌海鲜粥，你们一定得尝尝。”

　　弦纳把三个罐头放在物电炉上，设置好了温度和时间后，便坐起身把手凑近罐头取暖。

　　不到两分钟，食物的香气就开始弥漫开来。

　　本来对食物不屑一顾的少女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东西。

　　弦纳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自信模样。

　　静坐养神的程聆也睁开了眼睛，略带疑惑地问他：“这好像是……”

　　弦纳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接话道：“没错，这是巫九家的镇店之宝——百宝粥。我是巫九家的人。”

　　话毕还骄傲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那我们今天就有口福了。”

　　巫九是巫氏村的第九家族，店里的佳肴美馔色味俱佳，是巫氏村最为有名的餐馆。

　　巫氏村是唯一一个不坐落在山脚，反而定居在笔岐山山腰大约一千米处的塔米瑞村庄。巫人们以经营旅馆、酒馆和餐馆为生，历代村长的目标都是要把巫氏村打造成世界顶级的度假村。他们对物质的追求和山脚村民较为传统的信仰格格不入，加上度假村模式在平日里更受游客青睐，因此两方素来不和。

　　每当到了所有旅游活动均被禁止的冬天时，圣安委员会就会派遣一支调查队上山。美其名是帮忙维持秩序，实则是要监督巫人们，不让他们违反规定，暗中和猎人进行不法交易。

　　而巫氏村也成为了笔岐山诸位猎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进入巫氏村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醉生梦死，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说起巫九，程聆记得很多年前和餐馆老板有过一面之缘。思及此，程聆开口问：“奏唐先生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此刻正在捣鼓罐头的弦纳停下了手中动作，抬起头时眼眶湿湿的。

　　“父亲他……”他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少女紧皱着眉头，觉得接下来的话可不会太好听。

　　“几个月前就走了。”

　　物电炉适时地“叮”了一下。

　　弦纳换上勉强的笑脸。“父亲他生病了，走了是解脱，是解脱……不说这些了，我们趁热吃吧。”

　　程聆接过罐头，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很是舒服。

　　他喝了一口。“嗯，别太伤感。反正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弦纳点头。

　　塔米瑞人的宗教信仰里，死亡女神芙菲的右眼是清园入口，左眼是浊园港口。

　　两园即是所谓的天堂和地狱。善人会在清园欢聚，恶人则在浊园受难。

　　程聆看了一眼少女，她正入神地研究着罐头。迟疑了一会儿后，她就一股脑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了。

　　“啊，你别喝太急了，热啊！”弦纳急急地劝说。

　　话音刚落，少女心满意足地放下空罐头。还想再和弦纳讨多一罐时，却从他身后的窗口看到了远处有烟。她指着那里，“那是什么？”

　　程聆和弦纳也跟着望去，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夹杂着一股黑烟。

　　弦纳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啊，那是霈德·阿华金的家。”

　　“谁？”

　　程聆用余光瞥了瞥她。

　　“霈德·阿华金。”弦纳收回视线，对她解释道：“那是世界首富霈德·阿华金的家。”

　　然后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他出力拍了拍大腿。“诶，不对。是前世界首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