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处 陌上皎月》沐阳淋花

50、竹笛里的秘密

　　一间茅草屋坐落在百步开外的地方。屋子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张床，再无他物。
　　“爷爷，你一直住这里吗”张易生问道。
　　“也不是，来这儿有一个月了，就简单盖了这么个屋子”百草山人说完，就开始给宝儿把脉。接着说：“这姑娘的寒症很重啊，有一个多月了吧。这是误服了什么草药吗？”
　　“爷爷，她是孙儿的妻子”张易生说道。
　　“哎呀，你成婚了，哈哈，这眼睛也好了。爷爷我真是开心啊。花花没有跟着一起来？”百草山人问道。
　　“花花很好，她在宁远镇，有人照顾她。我只识得爷爷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爷爷。她不是误服了草药，是孙儿没有照顾好她，被人下了毒”张易生说道。
　　“别担心，爷爷没喝成你们的喜酒，一定能抱上小重孙儿”百草山人说道。
　　“爷爷，你是说宝儿的身体可以治好”张易生惊喜万分地说。
　　“一定能好。不过，她的身体还是伤到了根本。就和你当年差不多，需要一年，甚至再长时日调养啊。先给她服点汤药，慢慢驱寒补气，等身体稍稍稳定下来，咱们就去南方，那里天气暖和，也有益于她恢复”百草山人说道。

　　张易生跪在地上，给百草山人磕了三个头。
　　“哎呦，孩子，快起来”百草山人说道。
　　“爷爷，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流落在外。后来，我爹收养了我，他也死了。爷爷不仅救了我，还照顾我多年。现在，还救了宝儿。您的大恩，我铭记于心。以后，就让我好好照顾您和花花”张易生说道。
　　“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啊，爷爷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快起来。帮我准备熬药”百草山人说道。

　　张易生衣不解带守着宝儿，三日过后，宝儿从昏迷中醒来。
　　墨蓝色的夜空里，繁星簇拥，月明如镜。张易生坐在台阶上，仰望着满天星辰。
　　“哇！ 真美！ 这满天的星光仿佛触手可及”宝儿刚一出来，就看到满天繁星，惊叹道。
　　“你醒了”张易生上下看了一番宝儿，把她搂在怀中，说道：“太好了，你没事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这里真是太美了”宝儿说道。
　　“爷爷，宝儿醒了”张易生大声喊道，转而说：“我们遇到了爷爷，走，去看爷爷”。
　　百草山人在柴房睡下，听到有人喊，就起身准备出来，而张易生已经带着宝儿走了过来。
　　“宝儿姑娘醒了，让我给你看看”百草山人说道。
　　宝儿跪在地上，说道：“宝儿幸得爷爷救了一命。易生说他的命也是爷爷救的，就先让晚辈给您磕三个头吧”。刚一说完，宝儿就接连叩首。

　　“快起来。爷爷是个大夫，救人是本份。别跟着易生学”百草山人扶起宝儿，仔细地又给她把了把脉，说道：“稳一些了，再养上几日，咱们就可以下山了。姑娘，放心啊，你的身体能治好”。
　　“爷爷，宝儿会说戏文，赶明儿，说给爷爷解闷吧”宝儿说道。
　　“好，好，你这姑娘真讨人喜欢。这夜也深了，你们也去休息吧”百草山人说道。

　　扶宝儿回屋，两人依偎着，听溪水流淌，仿佛是法华庵的小溪流到了这里，仿佛每个窗前听到的雨滴汇入了溪流，把过去经年一寸寸的相思，一场场辛酸雨，在他的怀抱里，尽情倾洒。

　　“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我好怕。我怕撑不到你回来，后来我还是撑住了。看到你，就想抓紧每日每个时辰和你在一起，我又怕一睡觉就可能醒不过来，连声道别都来不及说。那片薰衣草花海太美了，美的让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你刚刚开始的平静日子。我真的好怕”宝儿悲喜交加，终于吐出了独自苦苦支撑的一腔心酸。

　　张易生把她揽在怀中，眼泪往心中倒灌，冲涮着颤动不已的心绪。他疼惜，他自责，他在暗暗发誓，可是一句话竟也说不出来。他说过多少次要照顾好她，不让她受伤，不和她分离，可是哪一样做到了？这些话依然铭刻于心，却显得如此虚无缥缈。誓言也许是最没有用的话。
　　“都是我不好”张易生说道。所有翻涌的心绪成了这样一句笼统的话。
　　“什么都别说，我懂。幸好遇到了爷爷，我们又有了来日方长”宝儿说道。
　　“宝儿，遇到你，能娶你为妻，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张易生说道。
　　“我也是，不会再和你分开了”宝儿说道。

　　一夜安眠。百草山人早早起床，熬了药，也做好了饭，就要出门去采药。
　　“爷爷”张易生叫了声，他和宝儿一起走了出来，接着说道：“我陪你去采药”。
　　“你留在这儿陪宝儿吧”百草山人说道。
　　“爷爷，就让他陪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你们”宝儿说道。
　　“那好吧，我把药熬好了，你分两次喝”百草山人说道。
　　“就在这儿等我们，哪儿都不要去”张易生说道。
　　“嗯，你们放心去吧，把你的匕首留给我”宝儿说道。
　　“要匕首干什么？”张易生从靴子中取出匕首，递给宝儿，问道。
　　“等你回来就知道了，快去吧”宝儿说道。

　　“爷爷，你不是说去西域吗？怎么来了这里”张易生边走边和百草山人聊了起来。
　　“我去西域的路上，蒙古人在打仗。路上都不太平，我还医治了不少蒙古人。后来，就想着来这里找千年参王。找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到”百草山人说道。
　　“千年参王，那得多大的根须啊”张易生说道。
　　“找到就知道了，呵呵，一会儿进入林子，要多注意，蛇虫很多。给，把这个抹在身上，驱虫的”百草山人说道。

　　张易生接过药包，涂了一身，和百草山人一起进入深林。一晚上的露水在正午的日头下生发成雾，树林里阴凉潮湿，朦胧不清。张易生仔细得分辨树叶间蛇虫爬动的声音，斩杀掉好几条突然窜出来的蛇。
　　百草山人停下脚步，几棵粗壮的参天大树耸立在眼前。他再往下看，遍地都是掌状形叶片，一枚叶子上有多片复叶，而遍地的叶子都是来自于同一棵人参。他一脸的惊喜，径直就走了上去。

　　突然，一条大蟒从草丛中窜出，飞起来数尺高。张易生去摸靴子里的匕首，才忽然想到匕首留给了宝儿。他随即拔出竹笛，投掷出去，击穿了这条大蟒的脖颈。这条大蟒瞬间落地。
　　“爷爷，让我去吧”张易生说道。
　　“刚才是很险啊，多亏你反应得快。现在，应该安全了，不碍事”百草山人说着，走过去采摘人参。

　　这果然是一棵千年老参，根须有数尺长，主根圆满，质地坚实，色泽上乘。百草山人如获至宝，心情大好。张易生从大蟒身上取下竹笛，擦拭血污，才发现竹笛已经破裂。他重新插回腰间，和百草山人一起回到茅草屋。

　　宝儿停下手中的活计，轻盈欢快得就像一支羽毛飞了过来。
　　“你慢点”张易生说着，赶忙上前扶着她。
　　“看来丫头恢复得不错”百草山人说道。
　　“爷爷，都采了些什么呀？”宝儿问道。
　　“采了个大宝贝”百草山人高兴地说。
　　“一颗大人参，进屋子里看”张易生说道。

　　张易生放下背筐，宝儿拿出人参，参须拖地，主根饱满，富有光泽。
　　“像只长了胡子的大萝卜”宝儿笑着说道。
　　“可比萝卜有用多了。你去温泉那里了？不是说不让你出去吗”张易生看到桌子上有三块五彩石。
　　“温泉离这里没有几步路。你猜我画的都是谁？”宝儿问道。
　　“你和我呀，怎么画的像小孩儿。还有一个小孩儿，那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吧”张易生说道。
　　“哪有想得那么远，这是花花，博雅，和蓉儿。这几块石头大小正好，带在身上也方便”宝儿说道。
　　“但是，你哪里找来的笔和颜料呢？”张易生问道。
　　“那还不简单，大自然里什么都有。用你留下的匕首雕刻，再用竹签和花的汁液着色”宝儿说道。
　　“聪明”张易生夸赞道。他取下破裂的竹笛。

　　“怎么裂开了？”宝儿问道。
　　“带着它这么多年，今日起了大作用。我用它杀了一条大蟒，要不然就摘不到这支参了”张易生说道。
　　“看你似乎很舍不得这根竹笛”宝儿说道。
　　“是啊，当时我在山崖下捡到它，一群大孩子来争抢，然后，我就遇到了父亲。是他赶走了那些孩子，还让我跟着他。父亲待我真的很好”张易生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父亲当时问我这个竹笛是不是我的，我说是。因为是我捡到的，如果说不是，我怕父亲会把竹笛给那些大孩子。现在想来，竟是我错了”
　　“什么错了？”宝儿问道。
　　“父亲当时这么问原来是想要确认我的身份”张易生说道。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都过去了”宝儿安慰道。然后，她拿起竹笛看了看，接着问：“这里面，白白的是什么？”

　　张易生劈开笛子，里面藏着一张纸。
　　“这像是张地图”宝儿说道。
　　“这上面是蒙古文”张易生说道：“爷爷去过蒙古，我们问问爷爷”。
　　“什么事要问我呀”百草山人说着，走了进来。
　　“爷爷，你看得懂蒙古文吗？”宝儿问道。
　　“呵呵，认识几个字，让我看看”百草山人说着，接过来看了看，又说：“这是个宝字，这是大漠，这像是一个藏宝图啊，这个印章还是大明之前的呢”。
　　“这么说，这很可能是以前朝廷藏宝的地方？”宝儿说道。
　　“你怎么会有这个？”百草山人问道。
　　“藏在这个竹笛里。不管这张图从哪里来的，这都是百姓的财富。我们把它交给彤煊吧，他一定会善用的”张易生说道。
　　“对，让哥哥找到它，来造福百姓”宝儿说道。
　　“你们说的这些，我老头子就不参和了。不过，丫头，你今日还感觉累吗？”百草山人问道。
　　“不累，爷爷。我感觉浑身都有劲儿”宝儿说道。
　　“哈哈，对大夫说话不能这么夸张。来，让我再给你再诊诊”百草山人说着，又给宝儿把起脉。
　　“怎么样？爷爷”张易生问道。
　　“问题不大了。你们手上既然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再休息明日，咱们就动身”百草山人说道。
　　“爷爷，你不仅是妙手回春的大夫，还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宝儿拉着百草山人的一支胳膊，撒起娇来。
　　“可比你的爷爷好多了”张易生说着，也拉起百草山人另一支胳膊。
　　“我觉得也是”宝儿笑着说。
　　一边一个夸赞，让百草山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易生还在想竹笛的事情。这支竹笛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一定是先皇有意为之。陆达曾说过这是先皇亲手做给小皇子的，怎么会被自己在悬崖下捡到？难道是小皇子跌落悬崖？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一惊，为这个从未谋面的人痛惜。
　　父亲本该照顾的人是他，而这些福泽却被自己享受了，是自己亏欠了他。那他还活着吗？先皇还活着吗？也或许他们在某个地方用一个普通的身份好好地活着呢。这些多半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沉落在历史的尘埃中。也许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惦记这些秘密吧。放不下的东西终会受其所累，那个人，你懂吗？他越想越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临行前一晚，张易生拉着宝儿，站在夜空下，想守候一场流星雨。然而这样羞煞皎月的美景没有再出现。他望着夜空，宝儿望着他，默默自语：流星雨算什么，能够与你厮守，每一天都是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