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面具连环案 ...

  •   来到已成焦土的竹林,大火把这里焚烧殆尽,已经没有什么痕迹可以查探。只有七八只狗狗的尸体散落一地,让人触目惊心。张易生强忍悲痛,在地上挖个坑,把它们埋了。这时,他才注意到手中用来挖土的断竹,上面刻着箭头标记。此刻,他更加确定那一日他的确是被人跟踪了。他从怀中拿出那个药瓶,就是这个药,才让他没有察觉被人跟踪。“都怪自己”他一拳打断了一根焦黑的竹子。“谁?”张易生喊道,突然有个人影在竹林里闪过。

      他凌空飞起,跃上竹尖,把怀中的竹笛朝着这个人扔了过去。再几个跨步,飞旋落地,接住回旋而来的竹笛,“你是谁?”张易生问道。这个人头也不回,跳出数尺远。张易生追赶上去,一拳打了出去。这个人回身躲闪,随手一挥,又是那种香味。张易生立马捂住口鼻,这个人瞬间消失在视线中。而此人戴着一摸一样的面具,张易生看得真真切切。又是面具人!是他杀害了父亲和赵捕头!但是,他不是死了吗?

      张易生直接去了秦员外府,潜入书房找到了一个令牌。随后,他又去了畅通镖局。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在一片凌乱中他找到了同样一块令牌。而从小泥鳅身上掉下来的也是一摸一样的令牌。他把三块令牌放在一起,上面都刻了一个字“御”。这个令牌代表了什么?父亲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带着这些疑惑回到药铺。

      “你总算是回来了,快,快,这小家伙既不吃药也不喝水” 冷闲子正急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见张易生进门,忙不迭把他抓进屋来。小泥鳅正蜷缩在床角,把头埋在胳膊里。
      “小泥鳅”张易生来到床前,叫道。
      “哥哥”小泥鳅听到声音,就扑了过来。
      “这孩子受惊过度,你还是去哪儿都带上吧。我去把药热一热”冷闲子说道。
      “哥哥以后都带着你”张易生说着,把小泥鳅在床上安顿好,再掏出那个令牌,问:“这个牌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家里,昨夜我刚好坐在这个东西上”小泥鳅说道。

      果真是父亲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代表着父亲以前的身份吗?想到这里,张易生有些懊恼,自己从来不去问过去的事,而现在却无人可问。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御书房中,几个大臣和言官正俯首跪在地上,皇上一把甩出奏折。
      “兵部上奏工部补给不力,工部上奏户部不给银子,你们办事不力,倒是互相推诿,你们的能耐是都长嘴上的吗?” 朱棣训斥道,声音低沉,字字有力。
      “皇上教训的是,臣请奏彻查户部的拨银去向,再核查海港工事款项,方能查明原由”周继礼谏言。

      朱棣看了眼周继礼,微微皱眉,这些言官一张嘴就是清查惩处,就会到处找毛病,说一些大而空的话,无一实用。他隐下心中的厌恶,因为他不能否认这番话的道理。然而,当务之急是清剿刚刚冒头出的东海海患,还沿海百姓安定。

      “周卿之言不无道理,眼下首要的是配合兵部清剿海寇。核查的事就交由内阁一并进行,都退下吧” 朱棣说道。

      大臣们一并退出。常总管进来回禀:“皇上,徐猛回来了”。
      “快宣”朱棣说道。他知道在外半载有余的徐猛一定是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皇上” 徐猛下跪行礼。
      “快起身”朱棣走下书台,迫切想要知道徐猛找到了吗。

      徐猛并未起身,双手捧着玉龙剑,叩首在地,说:“属下无能,只带回来这把剑。他已经葬身火海”。

      “抬起头,确定是你亲眼所见?”朱棣弯下身子,看着徐猛的眼睛,问道。
      “是臣亲眼所见。他焚烧了屋子,把属下阻拦在外面。这把剑是他从大火里扔出来的”徐猛解释。
      “他……可说了什么话?”朱棣追问。
      “臣不敢说”徐猛回道。
      “恕你无罪,快说”朱棣再次问道。
      “他说…… 皇上欠他的,欠皇祖的要还给天下,要大明朝国泰民安,否则……”徐突然停住,不敢说下去。
      “否则什么?”朱棣继续问。
      “否则他会向皇祖参奏皇上”徐猛说道。

      “呵,呵,呵呵,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朱棣冷冷得笑了几声。
      “属下还有事禀报”徐猛说:“据暗中的护卫回报,太孙殿下在宁远镇遭到山匪袭击。属下去问了指挥使,近年来那里从未出现过匪患。他们还在调查此事,一有结果立马奏报”。

      朱棣听着,不由得一阵紧张。原本想着让基儿多加历练,才同意他去押送粮草,但绝不能遇险。
      “让暗卫跟紧点儿,加强护卫。决不可有失”朱棣吩咐道。
      “是”徐猛说完退下。

      这把玉龙宝剑是父皇送给皇兄的,朱棣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形。自己文韬武略,杀伐决断,哪一点不像父皇?自己才是得了父皇的真传,攻城破土,建功无数。可是,为什么父皇只偏爱皇兄?父皇,我才是最像您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承袭江山社稷?父皇,儿子不会让您失望,一定会开创一代盛世,您泉下有知,定会知道我比皇兄更有能力管理好大明江山!朱棣反复摩挲着这把宝剑,无言的心声默默流淌。

      宁远镇的破落书院里,书生们听完课纷纷散去。这几日,张易生和小泥鳅借宿在这里,听课养病。冷闲子的才学让张易生万分钦佩,他听到了很多新颖奇特的见解,对于未来也豁然开朗。然而,为了找到凶手,他要离开了。张易生备下简单酒菜,准备道别。

      “先生,晚辈敬您,这杯酒,多谢先生收留我们”张易生一饮而尽,接着又斟满,说:“这第二杯,敬先生的才学,晚辈受益匪浅”。
      “哈哈”冷闲子笑道:“不讲这些虚礼,你能有所悟,我心甚慰。且记,悲痛不解决任何问题,不过是浪费时日罢了。而世上最不应该浪费的就是时日”他说着话,望向屋外,意味深长地说:“若一时间不能实现心中所想,总有些事情可以做,让这一天过的有意义些”。
      “比如先生,考取进士数载,却赋闲待职,奈何世道如此。但是,先生在这里讲授,寒
      门学子获益,无为而为,意义之大”张易生说道。

      “什么进士,不过是想搏个仕途实现平生所学。如今,呵呵,不谈也罢,不过,”冷闲子转移话题,说:“易生,这几日相处下来,我知你胸中有志,大好男儿,要搏一搏,方无憾”。
      “晚辈谨记先生教诲。明日,我们便告辞离开”张易生说道。
      “那你准备去哪里?”冷闲子问道。
      “先送小泥鳅回家”张易生回道。

      冷闲子点点头,说:“也好。京师是天下学子云集的地方,若有机会,小兄弟可以去看看”。
      张易生听到京师,不由得心生好奇,问:“先生曾去过京师?”
      “哈哈,也仅仅是进京赶考那年去过一次。”冷闲子小酌一口酒,说:“都说十年寒窗,有的人数十载都在做一件事,不过是想搏个科举次第。不都是为了平生所学有用武之地吗?京师就是最大的用武之地,它是整个国家运转的最强大脑。哪个学子没有做过一展才华强国富民的梦呢?”
      “先生还在梦中?”张易生问道。
      “哈哈”冷闲子笑着指了指张易生,说:“谁说不是呢?”
      “可是,在这里给这些孩子教书不也挺好吗?为他们助梦”张易生说道。
      “是啊,只是大梦未醒,何以心安?尤其是这些年,生活在最底层,看到了更多问题。民生不稳,国家又如何长治久安。所以就萌生了更多想法改善民生,那个梦就更吸引人了”冷闲子说道。
      “先生才是胸有大志之人,若有缘,希望我们会在京师再见”张易生举杯敬冷闲子。
      “嗯,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冷闲子一口饮下。

      杭州府坐依天目山,西北是崇山峻岭,东南是绵延山丘。这里开设有不少的马场,其中还有朝廷的骑兵训练营。多日的阴霾,不见阳光,初春时节的江南依然潮湿阴寒。今日,蒙古瓦剌族的马场将要举行骑射比赛。这个消息早在几日前就传遍了杭州府,引来各路好汉跃跃欲试。

      彤煊在回京的路上听闻骑射比赛,这可比特意布置的京郊围猎有意思多了。他兴致勃勃,特意绕道赶来参赛。主持比赛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蒙古姑娘。她口齿清晰,干净利落,宣布比赛规则:一百只白鸽同时放出,谁射下来的多谁就赢,而赢的人就直接给赏银。

      比赛开始了。十多里地的马场上顿时蹄声滚滚,骑士们在马背上跌宕起伏,做着各种花样的动作。白鸽成群地飞起,又哗哗啦啦落下,在天空中越飞越高,分散开来。无数支利箭直击冲天,无数个白色斑点在空中极速坠落。一个老树枝桠里的鸟窝也未能幸免,不幸的小麻雀闯入乱箭之中。

      骑士们盛兴而去,尽兴而归,热切得等待着射猎结果。蒙古小姑娘站上高台,宣告这次骑射的赢家们:前三名全部出自骑兵营的士兵。这个结果让彤煊很是开心,他甚至想着要给皇上修书一封为骑兵营嘉奖。

      “还有”蒙古小姑娘接着说。她拎着一只被两支箭射中的小麻雀,说:“这只小麻雀应该是史上最惨无辜躺枪的吧。彤煊,月婉”她读着箭尾处刻着的名字,又说:“请这两位勇士上来授奖”。

      听到自己的名字,彤煊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想着去认领。然而,当他看到一个灵秀清俊的少年走上高台,他改变了主意。

      “公子,让属下去”计百里刚说出口,彤煊已经大步走出很远。他赶紧跟上,这次微服出行,怎么可以暴露在公众之中?计百里的心里有一百个担心,仿佛每根毛发都警觉起来。

      “这只麻雀在天上不过石子般大小,二位勇士箭法出神!我这里还有坛好酒,就送你们了”蒙古姑娘说道。
      “在下不爱饮酒,送给这位公子吧”月婉一身男装扮相,说道。

      彤煊完全没有听到蒙古小姑娘和月婉在说什么,他被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惊呆了。他和在宁远镇见到的那个少年气质如此相像,更多了些柔美清秀。彤煊有种强烈的想法,已经错过结识那个少年,不能再错过这个。他喜欢江湖人的洒脱侠义,喜欢他们身上的纯粹感,这是在他那个显贵圈子里所没有的。

      “公子”计百里轻声提醒,凑近彤煊低声说了下情况。
      “哦,与月公子射中同一只鸟,实乃在下的荣幸。马场主人的好意在下怎么好一人独享。不如,由在下设下薄宴,同饮佳酿,公子意下如何?”彤煊提议。
      “我不喜饮酒,家中还有事宜,告辞”月婉直接谢绝,转身离开。
      “公子,公子”彤煊跟了两步,傻傻地站住,心里飕飕的凉。
      这还是我们家公子吗?啥时候这样低声下气过?计百里抱着酒坛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认出了彤煊,他即刻向京师发出飞鸽传书。而此时的京师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在乾清宫门外,几个金发碧眼,头戴白色高帽的夷人厨师,正在炭火上烤制着各种美食。

      今日,朱高煦特意带这几个外来洋厨进宫,给皇上的膳食增添点儿新意。太子朱高炽和太子妃也应邀入席。乾清宫里,一场家庭午宴正暖意融融地进行着。酥油雪花牛,爽脆蜗牛卷,香酥羊棒槌,朱高煦亲自介绍一道道菜品,令朱棣圣心大悦。屋子里溢满了各种肉香味儿。

      “听太医说,皇兄还在节食中,饮食不宜多糖多盐多荤。这些洋厨子只会做肉食,所以弟弟我特意吩咐,做了这道东坡肉。这其实是一道素菜,只是做成了荤菜的样子。请皇兄品尝”朱高煦说道。
      “煦儿有心了”朱高炽转而说:“让我们一起祝父皇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朱高煦赶紧跟着向朱棣送上祝福。而朱高炽吃着这美其名曰的仿荤菜,实则寡淡无味,难以下咽。他还要装出一副吃得高兴的样子,默默忍受着朱高煦的欺辱。

      “朕很高兴看到你们兄友弟恭。来,陪朕喝一杯”朱棣高兴地举起杯子,眼神从朱高炽身上很快飘过,看着朱高煦,满心欢喜。
      “父皇,臣妾昨日收到基儿来信。他此次出行一切安好,还特意作画一幅。今日,一家人相聚,就少了基儿。臣妾就把画带来,为大家助兴,全当是基儿也在这儿了”太子妃说道。
      “快拿给朕看”朱棣说道。

      这幅画画出了宁远镇的繁荣祥和,朱棣喜上眉梢,说:“基儿这次出去,体察民生,细致入微啊”。他突然想起徐猛曾说基儿在宁远镇遇袭,而太子妃却说他安好,这画上更是毫无显露。朱棣不由暗暗称赞这个孙儿心性沉稳,扛得住事。

      “这都是父皇平日里对他孜孜教诲,还给他出去锻炼的机会,悉心栽培基儿”太子妃说道。
      “基儿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能融会贯通。遇事会动脑子,这武艺也不差。圻儿,你可要向你皇兄多多学习”朱棣说道。
      “是,皇爷爷。孙儿不及皇兄聪明,也知道勤能补拙。近日,孙儿日日练习双臂之力,也想像父王那样,做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士”朱瞻圻说道。

      朱瞻基,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刺痛朱瞻圻的神经。他听不得任何夸赞朱瞻基的话,尤其是朱棣。自己的父王比朱高炽强百倍,而自己更不比朱瞻基差,凭什么从小到大,就他能受到皇上独宠,被封为皇太孙。朱瞻圻是妒火中烧,心有不平。他今日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哦?练得如何了?”朱棣饶有兴致地问。
      朱瞻圻看了眼门外的储水铜缸,在心里面揣摩了一下。他在家练习多日,总算是能够举起这铜缸了。
      “皇爷爷,孙儿想试试这门外的铜缸”朱瞻圻说道。

      朱棣没有言语,只是很怀疑得看着他。
      “你想显摆什么?”朱高煦严厉地呵斥,转而说:“父皇,圻儿还在练习中,还没有这举鼎之力”。
      “父王,皇爷爷,圻儿想试一试”朱瞻圻求胜心切,不肯放弃,继续请求。
      “常总管”朱棣示叫了一声,示意他去安排。

      铜缸被清空。朱瞻圻两腿叉开,半蹲沉气,双手抓着铜缸。血液瞬间冲到头顶,腮帮子也鼓了起来,他憋着一口气,把力量灌入双臂,奋力一举。铜缸刚刚举到头顶,他的一只腿就跪在了地上,一块地砖都被磕碎了,一瞬间,’咣当’铜缸倒扣落地。朱瞻圻被扣在其中。

      “快,快救圻儿”太子和太子妃喊起来,却坐着动也未动。
      “别管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朱高煦说道,他都快要气死了。
      “救我,父王,救我,父王”朱瞻圻在缸里面喊着。
      “算了,别憋坏他了”朱棣摇摇头,说道。

      “闪开”朱高煦来到外面,叫开正在试图抬起水缸的侍卫。他运气聚神,扎稳马步,犹如铁桩落地,四平八稳。只听得“嘿,嘿”两声,浑厚有力,他就把水缸举了起来,又稳稳地放到地上。

      “还不快向你皇爷爷认错”朱高煦说道。
      “皇爷爷,孙儿学艺不精,太过鲁莽”朱瞻圻跪着说。
      朱棣摇着头,说:“这个缸可是比你家的缸重多了。你呀,既没有你皇兄的沉稳,又没有你父王的力气。哎,都回去吧”。
      “儿臣退下”朱高炽,朱高煦一起说道。

      “你怎么会想着带上基儿的画?”在回太子府的路上,朱高炽问道。
      “宴无好宴,多准备着准是没错”太子妃说道。
      “嗯,朱瞻圻是听不得皇上夸赞基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太子说道。
      “咱们基儿哪儿是他能比的,这会儿想必在回京路上了”太子妃说道。
      “嗯”太子回应。

      朱瞻圻在回府的路上,又被朱高煦痛骂一通,他气得快把屋子给掀了。就在这个时候,管家走了进来。
      “世子,胡公子来了”管家说道。
      “哎呀呀,是谁把世子气成这样了”胡斐说道。

      朱瞻圻没有好气得看了他一眼。
      “莫要生气,世子。刚刚收到,杭州府传来的”胡斐说着,拿出一张字条。
      朱瞻圻一看字条,怒火瞬间就消了,眼神里充满得意和凶狠。
      “这次不要再办砸了!否则,绝不轻饶”朱瞻圻说着,一拳头锤在桌子上。
      “世子放心,这次定让他插翅难飞”胡斐说道。

      乘船南下,张易生和小泥鳅来到杭州府。小泥鳅看到熟悉的街巷,激动地松开张易生的手,向前跑去。
      “小泥鳅”张易生紧跟其后,喊道。
      “哥哥,是这儿,就是这儿”小泥鳅高兴得热泪盈眶,语不成句。他拉着张易生跑起来。

      当他们经过一座小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说:“那一日,就是在这儿,我追一只受伤的小兔子,突然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才发现被人绑着”。
      “到家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爹娘了。以后,不要再这样调皮,让你爹娘担心了”张易生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叮嘱道。
      小泥鳅认真地点头,一抬眼,一个鬓发半白的妇人独自坐在桥边的石头上,呆呆地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娘,娘”小泥鳅撒开腿,哭喊着向对岸跑去。

      这位妇人恍恍惚惚往左右看了一眼。半年来,这声“娘”无时无刻不在耳边一遍遍得重复着,这样的幻听让她沉迷失落,无声无息白了鬓发。直到小泥鳅跑到跟前,跪在膝下,她都不敢相信。“儿啊”过了良久,她才发出迟缓的回应,悲喜交加。

      张易生默默地站在几尺开外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心中长舒一口气,终于为小泥鳅找到了家人。
      “娘,是这个哥哥送我回来的”小泥鳅拉着母亲走向张易生。这个妇人稍稍平复下心情,跪在地上,说道:“多谢少侠搭救我儿”。
      张易生赶忙扶起她,说:“晚辈怎么敢当如此大礼。路见不平,本该相助。小泥鳅,快跟你娘回去吧。晚辈告辞”。
      “少侠留步”这个妇人叫住张易生,说:“这半年来,我派人日日在外寻我儿下落,却毫无音讯。今日,恩人把我儿带至眼前,怎么可以让恩人匆匆离去。还请恩公到家中,一来与恩公同庆我儿归来,二来我们舒府自当拜谢大恩” 她说着,再次跪地恳请。

      张易生再次扶起她,小泥鳅又抱住他的腿不放,和初见时一样。他自知盛情难却,只好颔首应允。

      这个妇人身着一套素服,发髻上只有一支白色簪子,而舒府上下悬挂着白色帐幔,直到这时,张易生才敢相信这里发生过丧事。他看了眼身旁的小泥鳅依偎着母亲,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没想到回家第一日等待孩子的竟然是亲人离世,张易生不由得感到心疼。

      “少爷,少爷回来了,是少爷回来了”从管家到仆人都嚷嚷起来,打破了庭院里的肃静。
      舒老爷听到喧闹声,狠狠地责备家仆不该在这样的日子如此大不敬。然而,当他看到小泥鳅跑进祠堂,扑到他的怀里,两行老泪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抱住小泥鳅。

      “老爷,是这位少侠救了博雅”舒夫人把张易生请进祠堂,说道。

      舒老爷正跪在灵位前,在贡品旁边有一张宣纸,上面插着一把匕首。张易生顿时感觉一种凶杀的怨气。舒老爷颤巍巍起身拜谢,被张易生拦住,说:“舒伯父切莫如此,晚辈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还是让孩子拜祭故去的亲人为好”。

      “对,对,”舒老爷说着,转向灵牌,跪拜:“父亲,博雅回来了。您老人家生前日日挂念,如今却再也看不到博雅,是儿子不孝啊”。
      “祖父,祖父”小泥鳅听到父亲的话,一下子跪在灵牌前,摇着舒老爷的胳膊,问:“爹,祖父怎么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祖父”舒老爷神情凝重,看着小泥鳅,却欲言又止。
      “还未请教少侠大名”舒夫人突然问道。
      “晚辈张易生”张易生回道。
      “博雅,带张少侠先去休息,晚点儿再与你爹爹细说。林管家,让厨房准备晚膳”舒夫人一一吩咐道。

      “老爷,博雅回来了,这是老天爷怜悯我们舒家,我们再也经不住任何事了。让过往的事就过去吧,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待博雅与张易生离开,舒夫人恳求。
      “爹,您被人所害,儿子却不能为您报仇”舒老爷跪在灵位前,拔起匕首对着宣纸刺了下去。
      “老爷,父亲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就是为了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如今,博雅回来了,他老人家也一定希望我们一家人安稳渡日,不要再生事端”舒夫人也跪下,说道。
      舒老爷垂首顿胸,与舒夫人抱头痛哭。

      晚宴间,一席人落座。

      “本该盛宴答谢张少侠的大恩,只因还在家父丧期,一桌素宴实在愧对恩公”舒老爷起身道歉。
      “前辈,何出此言?晚辈从不拘于虚礼。博雅回来就遇到亲人离世,晚辈感同身受”张易生起身扶住舒老爷,说道。
      “爹,祖父到底是怎么了?”小泥鳅问道。
      “你的祖父因为思念你,忧思成疾而离世”舒老爷平静地说。
      “我不信,祖父的医术无人能及,怎么会治不好自己?”小泥鳅反问。
      “博雅,怎么和你爹爹说话?你爹爹还能骗你不成?”舒夫人有点儿严厉地说。
      “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小泥鳅说道。

      这番对话让张易生颇为意外,很明显舒老爷和夫人隐瞒了真正死因。晚膳之后,他正在房间里思索着,小泥鳅敲响了房门。
      “小泥鳅,这么晚,为何还不睡?”张易生问道。

      小泥鳅走进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爷爷了?”张易生又问。
      “哥哥,祖父的医术真得很厉害,为何救不了自己?”小泥鳅点点头,问道。
      “你不相信你爹爹说的?”张易生反问。
      “我不知道”小泥鳅摇摇头,说道。
      “跟哥哥来”张易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祠堂里安宁静谧,还亮着烛火,只有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跪在灵位前。张易生带着小泥鳅刚踏进祠堂,就闻到一种异香。他赶紧屏住呼吸,捂着小泥鳅的鼻子,立即退了回来。这种香味再熟悉不过,和竹林里,宁远镇府衙捡到的小药瓶是同一种香。

      “在这里等哥哥”张易生说完,再次走进祠堂。跪在灵位前的是一个小书童。他闭着眼睛,像似睡着的模样,两只手半握着。而贡案上的宣纸与匕首不见了。小书童呼吸微弱,深度昏迷。张易生查看完,走出祠堂,对小泥鳅说:“快去告诉你爹”。

      小书童被安顿在床榻上,由舒老爷施以针灸,却毫无苏醒的迹象。
      “这到底是为什么?贼人盯着我舒家就是不放”舒老爷走出房间,一声悲叹。
      “舒伯父,危险是躲不开的”张易生看着他,由心而发,接着说:“宣纸和匕首不见了,而书童双手半握,应该是一直拿着什么东西。宣纸上写了些什么?和书童又有何关?”
      “张少侠,不要再问。天亮你就速速离开,切莫为我们所累”舒老爷说完,叹息着转过身去。
      “舒伯父,请您如实相告。晚辈的父亲也是为人所害,也是同一种异香。晚辈怀疑凶手是同一人”张易生跟上前去,说道。
      “什么?”舒老爷吃惊地反问。

      回到书房坐下,舒老爷缓缓道出整个故事。

      “舒家本来姓苏,家中三代事从御医,在京任职。十五年前,家父就带着一家人来到此地,改名更姓。我们一家人一直谨小慎微,然而身为医者,定当诊病救疾,时间一长,舒家在乡里民间也就传开了。为了不被人发现,近几年家父一直住在山里。没想到,前几日,还是遭人毒手”舒老爷说道。

      “舒家在躲避何人?所为何事?”张易生问道。

      “家父从来不说,也不让问”舒老爷摇摇头,说:“家父遇害那日,凶手带着面具,被书童看到,接着就被迷倒了。等醒来,书童在纸上画下了面具。我本想追查到底,拼死也要查出凶手。没想到博雅回来,我不能再以死相搏,我得为博雅护住舒家呀。我本来让书童把宣纸烧了,怎知他却遭了毒手”。

      “也许是书童不忍烧毁这唯一查明凶手的证据,他不想老人家枉死。待他醒来,再问他就是”张易生说道。又是面具人,这条线索还指向了京师,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张易生暗暗觉得自己将要走进一张隐形的大网。

      “这种异香轻则短时间造成知觉模糊,重则怕是会永远昏睡。祠堂里的异香久久不散,他中毒太深,就是醒来也多半会失忆失智”舒老爷摇摇头说道。

      张易生不由地握紧拳头,开始痛恨那个他从未去过的皇城,是什么人要藏在面具之下,杀人于无形。为什么一段十五年前的恩怨还在发酵,残害无辜!

      “舒伯父,您可知道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假死?”张易生问道。
      “练武功的人通常都练过气息,有些药可以让人呼吸间隔的时间变长,脉搏近无。但是这种假死的状态最多持续两个时辰,需要服药恢复神智”舒老爷说道。
      “也就是说一定需要其他人帮助喂药才能恢复?”张易生反问。

      舒老爷起身拂须,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说道:“倒也未必。早年间,曾遇到过屏息异能之人,江湖上传闻有一种龟息法,可以让人心跳减缓,仿佛死人状,可以持续多个时辰再自行恢复。老夫还从未亲眼见过。张少侠为何有此一问?”

      “我曾亲眼看到凶手死去,可是后来又见过他,如今还有舒府的祸事,所以我猜想面具人是假死逃过官府通缉。如果这背后真的牵连到京师,那么幕后之人一定是权势庞大。所以,伯父,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且不可轻举妄动。这件事就交给晚辈,无论是为家父还是舒家,我一定会查个清楚,带凶手回来,为枉死的人谢罪”。

      “少侠”舒老爷跪在张易生面前,说:“若能手刃凶手,就是让我用整个舒家交换,我也愿意”。
      张易生扶起他,说:“伯父言重了。这件事是我们共同的事,晚辈责无旁贷。明日,晚辈就离开,伯父在家中安心等待消息”。
      舒老爷握着张易生的双手就像是握着一个新的希望,他点头说道:“好,天还要一会儿才亮,少侠也请回房休息”。

      张易生回到房间,从包袱中拿出“御”字令牌,面具,还有异香药瓶,他越想越乱越不敢想。那个竹林,自己只带姐姐走过,而身带异香的面具人跟踪过自己,这个人是姐姐吗?或者姐姐和面具人有关吗?突然,他悲从心来,愈加自责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