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HP伏哈】幽灵归属》耶洛檩

3、孤儿院（下）

　　孤儿院的日子照旧地过。有时候哈利会教给里德尔一些简单的魔咒，他天赋很高，几乎一学就会——这让里德尔发觉哈利有时会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他。里德尔暗地里对幽灵的身份有诸多猜想，他那空白的履历、他那未知的死亡、他们初见面时幽灵的恐惧……可是每当他敲打询问对方时，幽灵总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有生前的记忆，那神情不似作假。里德尔有自己的猜测：他的幽灵虽然看起来与他同龄，死前却应该是个成人——哈利很多时候会透露出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成熟。

　　他的幽灵像个谜团。

　　某天，孤儿院组织孩子们去海边春游。哈利自己寻了一棵树，坐在树杈上看书——在很多孩子面前他通常不会与里德尔说话，以免引起他人对里德尔投来异常的目光。孤儿院里年岁小的孩子围着科尔夫人，叽叽喳喳地谈天。大一点的孩子有自己的圈子，在那里三五成群地玩些小游戏。

　　海边有一个洞穴，里德尔立在那洞前，用魔力感知到了里面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他眯起眼睛，心里打着算盘，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进去玩吗？”他转过身，对尾随他而妄图偷袭他的两个人露出了微笑。

　　艾米望着这恶魔一般蛊惑的微笑，背脊发凉地后退了一步。倒是丹尼瞪大了眼睛，拉起艾米的手，仿佛被挑衅了一样不服输道：“艾米别怕，不就是个洞穴吗？我可不会像这怪物一样胆小。”

　　“丹尼……咱们还是……”艾米是女孩，面对危险更为敏感，也更为脆弱。可是丹尼已经拉住她的手走进了洞穴，还朝里德尔喷了一口鼻息。

　　“……愚蠢。”里德尔模糊地低声说道。他们该为自己的无知和无能偿付代价。

　　越往里走洞穴越冷，洞穴外温暖的春天好像离他们已经非常遥远。丹尼不害怕洞穴的黑暗，但是这股阴冷的感觉让他浑身发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丹尼嘟囔着，而艾米已经恐惧得只敢抓紧丹尼的手。只有里德尔不咸不淡地往前走，似乎没有一点害怕。他只半途转过头来，望着离自己有一点距离的丹尼：“怎么？不敢向前走了？现在就想回去了吗？”

　　艾米在黑暗中疯狂地点头，但丹尼又被点燃了愚蠢的好胜心：“这洞穴除了冷了点，也没什么东西嘛！谁说我不敢向前走的？”

　　里德尔感觉到那种死亡的阴冷气息近在眼前。他冷笑了一声，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丹尼咬了咬牙，拉着艾米的手向前奔跑。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洞口投射来的微光到这里已经晦暗不明。

　　“不就是个湖……”丹尼走到湖水边左顾右盼，正想转身好好嘲笑一番，却发现里德尔逆着光退到他身后，离湖边远远的，脸上是读不懂的诡异笑容。

　　紧接着脚踝一凉，他听见艾米的惊呼：“天哪……湖里全是死尸——他们会动！他抓住你的脚了！”

　　丹尼怔愣住了，恐惧使身体像是凝固了一样动弹不得。他呆愣愣地望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湖面随即露出了一个青白色皮肤的脑袋，另一只手也已经抓住他的另一只脚，马上就要把他往湖里拽。丹尼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失声尖叫起来，那叫声像是电锯割过树根的噪响。艾米冲向里德尔，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哀求：“救救他！里德尔！救救他！”

　　里德尔漫不经心地抬手，一道火焰击退了另一个朝他爬来的阴尸，却没有一点想要解救丹尼的意思。

　　“里德尔！”艾米听起来已经哭了，她被吓得不成样子，“求求你救救丹尼！”

　　“……我为什么要救他，”里德尔似笑非笑地望着艾米，“你们本来就希望受折磨的是我，不是吗？现在，怪物才拥有解救自己的力量。你们不是怪物，你们无能，所以你们救不了自己，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艾米愣住了，眼神中充满着无望。她转过头，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丹尼惊恐的面庞。面对好友的濒临死亡，她无能为力，而她知道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里德尔看着因无望而跪倒在自己脚边的艾米，又望了望远处被阴尸抓住脚踝的丹尼，报复他们的快意转瞬变得无聊。他撇了撇嘴，魔力化成的火焰绞断了抓住丹尼脚踝的两只手，丹尼终于抓住机会攀爬着离开了湖边。

　　艾米连忙向前抓住了丹尼的手，两人一道转过头来看向里德尔。他们的目光仍旧惊疑不定，未褪去的恐惧夹杂着一些被放过的不解，自然的，那里面并没有感激。

　　里德尔压抑住心中的厌烦，不再去看他们的眼睛，自顾自地走向洞口。丹尼和艾米两个人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赶紧奔跑着出了洞穴。他们在洞穴口就分开了，艾米和丹尼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死神，恨不得躲他躲得远远的。

　　里德尔抚着洞穴的石壁，心情说不上来地烦躁。灵魂深处浮上熟悉的温暖，他转过头，哈利向他走来。他看着那双绿眼睛，烦躁逐渐被平息了。

　　“我看到那两个孩子了，”哈利的语气很平静，“他们看起来很害怕。你们经历了什么？”

　　里德尔呼吸了几个来回。“我把他们带进了洞穴，”他看见那绿眼睛的瞳孔一缩，咬了咬牙还是说了下去，“我们遇见了一片湖，湖里有会动的死尸。”

　　“你知道里面有危险，”哈利肯定地说，“但你还是把他们带了进去，为什么？”

　　里德尔眼中骤然点燃了怒火——它冲破了幽灵的灵魂带来的安宁。“他们说我是怪物！我倒要让他们看看自己是多么无能，多么愚蠢，他们才是真正的弱者，才是真正应该被霸凌的对象！”

　　“你是这么想的吗？”哈利的声音陡然变轻，近乎低语，柔和的情感却变得锐利，“你也是这么想的……”

　　里德尔看见那双原本明亮的绿色眼睛沉淀成深沉的墨，折射出暗蕴着厌倦的冷漠。爆发的怒火顿时止住了。

　　“你也跟他们一样愚蠢，用倾轧的方式党同伐异？”哈利朝他走得更近，语调变得森冷，“你也觉得没有魔法的人生来该死，就像他们热衷于猎巫一样？”

　　哈利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里德尔以一种略带惊异的眼神，看着哈利那隐于洞穴投射下来的影子的面庞。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善恶，也没有永远的强者与弱者，只有令人恶心的偏见和永恒的排斥，”哈利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仅仅一瞬，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绿色的眼睛重新闪烁起来，与此同时那锐利的感情也融化了，“汤姆，你还是放他们走了，是不是？我希望……你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愚昧。”

　　多么轻易的信任和希望啊。可……

　　“……我答应你。”舌尖上，一声微不可闻的承诺脱口而出。

　　可他的心为何，像是在渴求着这种信任？

　　里德尔带着对自己的疑惑抬眼。目之所及的，是幽灵的脸上扬起的、熟悉而温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