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星的云》唐小同学

20、第 20 章

　　第20章

　　人鱼之中有一个很神奇的现象，有爱人的人鱼们鼓吹爱情的美好，没有爱人的人鱼们则会对每一条小人鱼说：“爱是毒药。”

　　过去弗尔塔不理解，但现在焦躁不安的弗尔塔突然有点明白了。

　　爱是毒药。

　　弗尔塔觉得自己中毒了，在他没见到寂云的这5876次心跳之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寂云。这份思念愈演愈烈，化作炙热的火焰，烘烤着他。

　　他会因此干涸而死吗？
　　弗尔塔无力地躺在躺椅上，出神地想着。

　　可是想起寂云的时候，弗尔塔又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在钻，为他带来从未有过的愉悦体验。

　　好神奇啊。
　　他明明才跟寂云认识不久，他们明明才说了几句话。

　　所以埃德加爷爷才不希望他遇见命定之人吗？为了不承受这些特别的变化。

　　可是……

　　“饭做好了，来吃饭。”
　　寂云的声音再度响起，弗尔塔就像是干涸的鱼重新回到水中一般，瞬间精神地坐起身子，淡蓝色的眼眸盯着门边的寂云，眼中是浓重的爱意和灿烂的喜悦。

　　娜撒莉莉对弗尔塔的变化啧啧称奇。
　　看起来弗尔塔真的很喜欢寂云，寂云一来就精神了。

　　娜撒莉莉起身朝餐厅走去，弗尔塔仍旧眼睛亮亮地盯着寂云，寂云见状，边朝弗尔塔走来边忍不住调侃：“不是说不用一直抱吗？”

　　弗尔塔因为寂云的调侃羞红了脸，他张张嘴想反驳，但又因为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在寂云弯下腰的时候，乖巧地伸手勾住寂云的脖子。

　　寂云垂眸看了一眼乖巧地靠在自己怀中的弗尔塔。
　　他稍微了解一点人鱼特性，但不同的人鱼特性千奇百怪，寂云只敢确定人鱼在陷入爱河之后会变得疯狂。

　　寂云虽然觉得弗尔塔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弗尔塔就是这样奇怪的、爱折腾的小人鱼。
　　不然……弗尔塔总不能是爱上他了吧？

　　“我做了珍宝珠萃，我在戈堤图的时候听说这是人鱼最爱吃的菜。”

　　“珍宝珠萃！”
　　沉溺于寂云的心跳和体香的弗尔塔猛地回神，震惊又惊喜地说道：“我还没吃过呢！只是听说过。”

　　“寂云居然会做吗？还做给我吃……”

　　弗尔塔觉得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幸福了，他想把脸埋进寂云的脖颈里蹭蹭，也好想密不可分地抱抱寂云，他乐呵呵地笑着。
　　完全陷入了自己对爱情的想象之中。

　　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变得贪心，正在自甘情愿地变成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奇怪模样。

　　“嗯，如果不好吃要跟我说。”
　　其实寂云觉得这个东西好吃不起来，拿到菜谱的时候他就很惊讶了，名字听上去这么厉害的菜原料就只是白萝卜和竹笋。
　　做法也简单，清汤寡水一碗菜，看起来是挺漂亮的，但味道就不好说。

　　不知道为什么人鱼喜欢吃这个。

　　“怎么会不好吃。”
　　弗尔塔小声地哼唧。

　　他悄悄将抱着寂云脖颈的双手收紧，名为幸福的情绪在他心间乱窜，弗尔塔开心地哼起了歌，悦耳动听的哼歌声在走廊内回荡。

　　可是啊，埃德加爷爷。
　　爱情真的很美好。

　　寂云将不知为何十分兴奋的弗尔塔抱到餐厅时，娜撒莉莉和尤饲已经坐在了座位上，他们面前是不同的饭菜，是寂云根据他们的口味分别做的。
　　他们都没有动筷，大概是想等寂云一起。

　　不过这两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寂云有点无语。

　　他又不用吃饭，等他干嘛。

　　沉浸于幸福之中的弗尔塔一个回神，看见了座位上的尤饲。

　　这一瞬间，从未有过的阴暗情绪在心底蔓延，弗尔塔因为这陌生的变化而开始恐惧，他抱着寂云脖颈的手越来越紧。

　　寂云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见弗尔塔正盯着尤饲看，还以为是这胆小的人鱼怕生，将弗尔塔放在座位上之后，他抬手捏了捏弗尔塔的脸。
　　“自己人，不要怕。”

　　“……”
　　又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弗尔塔不高兴地想，他又瞪了尤饲一眼，发现这人面黄肌瘦的，看起来十分普通，他也就不再纠结。

　　人鱼爱美。
　　所以弗尔塔自然而然的以为没有他漂亮的尤饲不会是他的敌人。

　　翻涌的负面情绪逐渐消退，弗尔塔对此没有任何察觉，他只是盯着寂云傻笑，甚至没有多看自己期待已久的珍宝珠萃一眼。

　　寂云对上弗尔塔强烈的视线，现在的寂云已经到了待机状态，他不太想多说话，但是弗尔塔这小子又只看他不吃饭。
　　搞得娜撒莉莉和尤饲都不吃饭了。

　　寂云先看向娜撒莉莉和尤饲：“吃饭。”

　　随后才看向弗尔塔，问道：“怎么不吃饭？”

　　弗尔塔看看自己面前的菜，又看看寂云面前空空如也，他瞬间着急道：“你呢？你不吃吗？”

　　“我不用进食。”
　　寂云见弗尔塔一脸困惑的样子，不想多说话的寂云伸手端起了弗尔塔面前的菜，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弗尔塔嘴边。

　　“吃。”

　　“我唔……”
　　弗尔塔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勺子食物堵住了话头。

　　因为是第一次做，寂云尽管不想说话还是问了一句：“合口味吗？”

　　其实弗尔塔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他沉溺于寂云给他喂饭这件事所带来的甜蜜，而嘴里的东西只是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不过面对寂云的询问，弗尔塔还是很强烈地表示：“非常好吃！”

　　好吧，问了个傻蛋。
　　寂云没把弗尔塔的评价当真，他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喂着弗尔塔，实际上脑中已经开始处理别的信息。

　　直到那碗珍宝珠萃全被弗尔塔吃光，寂云才处理完脑中的信息，回神看向面前。尤饲吃完就回了房间，娜撒莉莉则是趴在桌上小憩。

　　而弗尔塔，已经撑得面色惨白了，但还是在寂云喂来最后一口的时候张开了嘴。

　　寂云止住了自己的手，放下手中的碗，抬手弹了弗尔塔脑门一下。
　　“吃撑了也不说，笨。”

　　“抱歉。”
　　弗尔塔捂住难受的肚子，因为吃撑，他的肚子微微鼓起，有点丧失美感。
　　他不想让寂云看见。

　　寂云只是以为他肚子非常难受，从兜里掏出一颗胃药，塞到了弗尔塔嘴里。

　　做完这些，寂云起身去抱弗尔塔，但弗尔塔这次没有那么配合，他推着寂云的肩膀，小声道：“我现在很重……”

　　“理论上我能把这艘船都抱起来。”
　　寂云说着，抱起了弗尔塔，将他抱回到躺椅上之后，寂云拖了另一把躺椅，躺在了弗尔塔身旁。

　　“我睡一会，老实待着。”
　　寂云说完，就合上了双眼。

　　而弗尔塔则忍着肚子的不适感，侧身躺在椅子上盯着寂云看了一路。

　　十分钟之后，寂云睁开了眼睛，而此时正好船也停在了一座小岛的岸边。寂云起身，见弗尔塔没睡，顺便将弗尔塔抱了起来。

　　船停下后不久，船舱内的娜撒莉莉和尤饲就走了出来，寂云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两人，说道：“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吧。”

　　两人都点头，对此没有异议。

　　寂云看了一眼，船旁边聚了几只人鱼，似乎是很害怕这船停在这里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寂云抱着弗尔塔直接跳下了船，弗尔塔紧张地抓住寂云的衣服，寂云平稳落地，将弗尔塔放在了一旁清澈的海水之中。
　　抬头打量起了这座岛。

　　原本弗尔塔说请他们到岛上休息的时候，寂云就想说，人鱼为什么还在岛上生活，不都是在海底。
　　但现在一看，这座岛可能是他们能生存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这座人鱼岛的构造非常特别，说它是岛也不合理，因为这里遍地是供人鱼游动的沟壑，能站立的土地其实不多。
　　与外面黑色的海水不同的是，这座岛范围内的海水是清澈湛蓝的，说明这座岛内有什么装置能够过滤污染。

　　岛的中央有一座小山，寂云能看见山上破烂的小楼。
　　这里曾经应该是人类的据点，至于为什么被打造得这么适合人鱼生存……就要问这座岛曾经的主人了。

　　这些人鱼总不能是主动来到废星的。

　　娜撒莉莉和尤饲这时下了船，看见面前的景象娜撒莉莉啧啧称奇。
　　“这岛长得真奇怪。”

　　寂云想去那座小山上看看，找个能休息的地方，但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裤脚被轻轻拽了几下。

　　寂云低头，对上弗尔塔泪汪汪的眼睛。

　　“怎么了？”
　　寂云蹲下身子，看见不知道为何伤心的弗尔塔，他也很奇怪。
　　这只人鱼的情绪真是太跳脱了。

　　弗尔塔伤心地询问：“你不要我了吗？”

　　？
　　寂云微微歪头，脑中蹦出一个问号。

　　看见这么伤心的弗尔塔，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只好给弗尔塔擦了擦眼泪，无奈道：“我去找地方休息。”

　　“不能带我吗？”
　　弗尔塔着急地抓住寂云的手，眼神恳切。

　　“你在海水里更舒服吧。”

　　“不……”
　　弗尔塔坚定地摇摇头，他认真地说：“我在你旁边更舒服。”

　　这下。
　　寂云终于察觉到面前的弗尔塔不对劲了。

　　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之中，疯狂的、浓烈的爱意正在翻涌，寂云微微一愣，试图挣脱弗尔塔的手。但不知为何，看上去纤细的弗尔塔的力量大得惊人。
　　哪怕是寂云都没能第一时间挣开他。

　　而弗尔塔，似乎因为寂云的挣扎陷入了阴暗的情绪，他死死攥着寂云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冷厉的表情让人感到陌生。

　　“弗尔塔。”

　　寂云忽然开口，唤醒了弗尔塔的神智，弗尔塔眨眨眼，连忙松开了寂云的手。

　　他的歉意丝毫不作伪，甚至格外小心地捧着寂云的手，为这只手呼气。
　　“抱歉，弄疼你了吗？”

　　“弗尔塔。”
　　寂云收回了手，看着眼眶通红的弗尔塔，冷声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见弗尔塔又再度落泪，寂云移开视线，试图劝慰道：“是我的错，如果我足够了解人鱼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我该拒绝你的，抱歉，谢谢你邀请我。”

　　寂云说完，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转身望向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人，指了指岛中央的小山，示意他俩到那边去。

　　“果然还是惹麻烦了。”
　　寂云颇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对自己进行机械改造之后就很少有失态的时刻。

　　但是他没遇见过弗尔塔这种情况，他只当弗尔塔是一只有趣的小人鱼，顶多两人能成为朋友。

　　谁知道人鱼特性居然让弗尔塔爱上了他？！

　　寂云想去那座山上的小楼里看看布置这座岛的人有没有相关的研究。他希望弗尔塔能恢复正常，不要被所谓的本能所支配。

　　寂云曾经在戈堤图见过陷入爱河的人鱼。
　　那只人鱼疯狂到了极致，为了一个爱而不得的人类大开杀戒，没有半分理智，寂云其实见过那人鱼不疯时的模样，所以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到底是怎样的本能，会将人鱼推向这样绝望的境地。

　　寂云不知道。
　　但他想试图救一下弗尔塔。

　　他不想看着那个可爱纯粹的小人鱼最后也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寂云带着尤饲和娜撒莉莉径直朝那座小山走去，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弗尔塔执拗地跟着他们。

　　直到再也没有沟壑供弗尔塔游向寂云，弗尔塔垂眸，冷漠地看向自己的鱼尾。

　　一定是他的错。
　　弗尔塔想。
　　一定是因为他是人鱼，所以寂云才会拒绝他。

　　原本还记得埃德加爷爷的提醒的弗尔塔在这一瞬间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一切，他脑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跟上寂云。

　　弗尔塔淡蓝色的眼眸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周围的人鱼见他回来了想要跟他说说话，结果被他周身的寒气吓到，又匆匆游走了。

　　弗尔塔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骤然变亮。

　　他抬头看向寂云离开的方向，眼中沉沉爱意像余烬重燃般再度亮起。

　　“弗尔塔啊，海洋之神给予了人鱼蛊惑人心的歌喉和操纵海水的能力，也给予了人鱼无法爱人的本能。”
　　“当人鱼遇见命定之人后，人鱼就不再拥有自我，那不是爱，那是缺陷所带来的灾难。”

　　“弗尔塔，我会日夜为你祈祷。”
　　“我希望你短暂的一生自由且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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