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星的云》唐小同学

19、第 19 章

　　第19章

　　这群人鱼的姿态非常戒备，他们散发荧光的眸子死死盯着寂云，似乎只要这艘船再往前动一下，他们就会对寂云发起攻击。

　　寂云对他们的战意无动于衷，他看了最前方的金发人鱼一眼，转头对娜撒莉莉说：
　　“看起来会是个有趣的故事。”

　　说着，寂云抬脚朝前走去。

　　娜撒莉莉还以为寂云是要跳到海里跟这些人鱼交涉，瞬间伸手阻拦道：“寂云！”
　　她担心寂云的零件碰水生锈。

　　但寂云的身体在踏入空中之后没有坠落，而是像在虚空走透明台阶一般，一阶一阶地慢慢走下。

　　见识到寂云这样的能力，这些人鱼心中的忌惮越发浓烈，他们死死攥着手上的武器，不敢轻举妄动。

　　寂云来到了金发人鱼跟前，他缓缓蹲下身子，黯淡的黑眸注视着金发人鱼璀璨的蓝眸。那金发人鱼因为寂云的靠近而变得有些慌张，在寂云蹲下身子之后他想要后退，拉开和寂云的距离。
　　但寂云没有让他如愿。

　　寂云朝金发人鱼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了金发人鱼的脸颊，阻止了对方的后退。

　　金发人鱼瞬间觉得眼前一黑，对方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比冬季的海水还要冷，这股冷意化作恐惧，钻入了金发人鱼的脑中。
　　他满脸慌乱，无措又害怕地看着寂云。

　　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好脆弱。
　　寂云在心底默默说道。
　　这样弱的……居然是首领吗？

　　在寂云眯眼的一瞬间，金发人鱼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无措地闭上眼，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谁知，寂云只是轻声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啊？”
　　金发人鱼因为过度震惊而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他的声音婉转动听，清亮悦耳。

　　这人鱼可能是太害怕了，在听见寂云的询问之后，颤颤巍巍地落着泪，小声说道：“我……我叫弗尔塔，弗尔塔·琴恩斯特。”

　　寂云发现他的泪水化作了黑色的珍珠，一颗颗砸入了黑色的海水之中，激起很小的水花。

　　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污染了。

　　“我是寂云，不用害怕我。”
　　寂云说着，松开捏着对方脸颊的手，用手指轻轻为弗尔塔擦拭泪珠。

　　“我要到海的中/央去，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
　　弗尔塔听见寂云这么说，瞬间就意识到是他们误会寂云了，再加上寂云现在正在耐心地跟他沟通，还帮他擦眼泪……

　　弗尔塔瞬间就涨红了脸，冷白的皮肤上绽放朵朵红晕，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因为我……我以为你是来抓人鱼的……”
　　“对不起，误会了你。”

　　弗尔塔红着脸跟寂云道歉之后，就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鱼群喊道：“大家！是误会！这位先生和他的船是路过咱们的，大家回去休息吧！”

　　那群人鱼似乎相当听从弗尔塔的话，在弗尔塔说完的瞬间，就转身游走了。

　　人鱼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只剩弗尔塔还留在原地，时不时慌张又羞涩的瞥一眼寂云，可能是想跟寂云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很傻，很天真，很好骗。

　　这是寂云对弗尔塔的第二个印象，他抬手搓了搓弗尔塔的头，忽然生出了一点恶劣的心思。
　　于是他轻声问道：
　　“我说的你就信？”

　　“什么？”
　　弗尔塔瞬间呆滞，嘴唇微张，不知所措道：“您……您在骗我吗？您是来抓人鱼的吗？”

　　原本止住的泪水再度喷涌而出，甚至比刚刚要哭得更凶。

　　寂云那点恶劣的心思得到了满足，他也不想把这个呆呆傻傻的小人鱼逗得太狠，于是他耐心地再度为小人鱼拭去泪水，轻声解释道：
　　“我只是想教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说辞。”

　　“我没有骗你。”

　　“呜……抱歉，又误会了您的意思。”
　　弗尔塔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清亮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有点沙哑，他呆呆地看着动作温柔的寂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您……要不要来我们岛上稍微休息休息？”

　　见寂云没有立刻回答，弗尔塔十分慌张地举起手晃了两下，他连忙开口着急道：“我没有坏心思，我就是想您在海上航行一定有一段时间了……”
　　“我觉得您可能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寂云还是没有说话，弗尔塔低下头不敢再看寂云的脸，他想遮掩自己的情绪，但是却露出了通红的人鱼耳朵。
　　带着透明鳍的耳朵此刻彻底变成红色，在船灯的照明下格外显眼。

　　“抱歉，我确实有一点其他想法。”
　　“我想跟您多说说话，但是我没有恶意！”
　　小人鱼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双手握住寂云的手，热切地看向寂云，重复道：“我没有坏心思！”

　　说完，小人鱼才发现自己握住了寂云的手，刚才的勇气好像瞬间消散，他张着嘴无措地想要松开寂云的手。
　　但却被寂云反手握住了手。

　　“我知道了。”
　　寂云觉得弗尔塔很好笑，又觉得他很可爱。
　　这群人鱼生活在被污染的大海之中，到底为什么能养出这么纯粹天真的人鱼首领。

　　寂云看着这只小人鱼的脸一点点变红，捏了捏对方软软凉凉的手，说道：“感谢你的邀请，为我们带路吧。”
　　说完，寂云松开了弗尔塔的手。

　　弗尔塔瞬间来了精神：“好！”

　　他转过身子，想着自己在前面游，船跟在后面就行。

　　“这里离人鱼岛很近，很快就能到……啊！”
　　弗尔塔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自己被握住了腰，随后他整条人鱼身子被从海中拔了出来，寂云在举出弗尔塔的身体之后换了个姿势，拦腰抱住了对方。

　　“别怕。”
　　见弗尔塔在自己怀里晃来晃去乱动，寂云轻声安抚：“你这样带路太慢了，到船上指路吧。”

　　“……”
　　弗尔塔缩在寂云的怀里，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寂云漂亮的下颌，他甚至能在耳边听见寂云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弗尔塔原本就羞红的脸越来越烫。

　　甚至那条淡蓝色的漂亮大鱼尾都泛上了一层粉色。

　　寂云没管这条小人鱼的心路历程，而是稳稳地抱着他，踏着虚空走上了船。

　　上了船，弗尔塔才回神，呆呆地回了一个字：“好。”

　　说完弗尔塔就注意到自己已经在船上了，突然觉得自己非常丢人鱼，他无措地想要把脸埋入寂云怀里，又在闻到寂云身上的冷香味后整条人鱼猛地变红。
　　“抱抱抱歉！！！”

　　寂云没能理解这人鱼怎么自己待着还能这么多事，他抱着弗尔塔走到了驾驶舱，确定方位之后改变了船的行驶方向，简单操作一番之后就抱着弗尔塔离开了驾驶室。

　　“其实不用一直抱着我的。”
　　再度回到甲板，弗尔塔小声说。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他这么说体现了他的坚强和自主，但他其实又很想被寂云抱抱，所以他到了这里才说。

　　真是聪明坏了！

　　“嗯，现在要放你下来了。”
　　不管寂云知不知道弗尔塔这点小心思，但他很喜欢逗弗尔塔完，于是寂云盯着弗尔塔悲伤的眼神，将弗尔塔安置在了躺椅上。

　　我真是多嘴！
　　弗尔塔看着寂云把自己放下之后转身就进了船内，难过地抬起下唇。

　　还想多和寂云先生说说话呢……
　　失落的小人鱼缩在躺椅上，悄悄地抱紧了自己。

　　今天第一次见到了人类。
　　很温柔的人类，讲话很轻很好听，会为他擦拭眼泪，也不嫌弃他在黑黑的海水里，还抱他。

　　唔……
　　好喜欢！
　　好喜欢寂云先生！

　　“那个……”
　　娜撒莉莉的声音将弗尔塔从羞涩的自白之中拉回，弗尔塔惊得身子猛然一抖，这才转身看到娜撒莉莉。

　　或许是戈堤图人的能力感应。
　　在看见娜撒莉莉的第一眼，弗尔塔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龙女？”

　　娜撒莉莉听见这个称呼，十分抗拒地摇头：“我是巨龙少女啦！跟你们海洋一系的龙女不是一个物种，不过你想这么称呼我也行。”
　　“我叫娜撒莉莉·凯因斯，叫我莉莉就好啦。”
　　娜撒莉莉朝着弗尔塔明艳一笑，她非常想知道，这座星球上为什么会有人鱼。
　　而且还生存在满是“污染”的海水里。

　　“你好，我是弗尔塔·琴恩斯特。”
　　弗尔塔对娜撒莉莉的存在也感到震惊，但他是条比较容易害羞的人鱼，所以没有多说话，只是老实地自我介绍。

　　弗尔塔和娜撒莉莉没有互相听说过。
　　因为巨龙一系和海洋一系的关系并不融洽，两系之间的来往并不多。

　　娜撒莉莉是直接的性格，她在点点头之后就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在废星啊？”

　　听见这个问题，弗尔塔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抗拒，紧接着的反应是看向船舱。
　　“我想之后再为您解答这个问题，可以吗？”

　　弗尔塔小声地申请，一方面这段历史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痛苦难言，另一方面是……他想让寂云也能听见。

　　弗尔塔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他好像无时无刻不想着寂云先生，原来祖辈所说的……琴恩斯特的人鱼会一眼爱上他命中注定的人，是真的啊。

　　“好的。”
　　娜撒莉莉理解地点点头，来到废星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这座星球上的人各有各的苦难。

　　所以她不会为了她的好奇心而强求谁把伤疤揭开给她看。

　　但她的终极目标是知道有关寂云的一切！
　　为了好奇心也好，为了自家哥哥也好，娜撒莉莉对寂云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对了，不用那么客气，你叫我莉莉就行了。”
　　娜撒莉莉的笑容有很强的感染力，在昏黑难明的海上，她的笑容灿烂又耀眼。

　　“我叫你弗尔塔可以吗？”

　　“可以。”
　　弗尔塔避开娜撒莉莉灼热的视线，小声回应：“好的，莉莉。”

　　“那我呢？”
　　寂云慵懒平淡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

　　弗尔塔猛地抬头，看见寂云双手插兜，从船内缓缓朝他走来。

　　“你不能只对莉莉亲近吧，小人鱼。”
　　寂云蹲在弗尔塔面前，语气轻松地调侃。

　　弗尔塔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再度涨红，他急切又磕巴地解释：“我……我没有！”

　　但寂云没有再看弗尔塔，而是转头对娜撒莉莉说：“莉莉，该吃药了。”

　　“噢噢好。”
　　娜撒莉莉乖巧地点头，从口袋里翻出药丸吞下。
　　刚刚寂云应该是去叫尤饲吃药了吧。

　　尤饲晕船似乎比娜撒莉莉还严重，上了船之后就在房间里躺着，一步路都走不了。

　　见寂云没有再看自己，弗尔塔失落地垂下头，可怜巴巴地小声道：“寂云先生……”

　　“嗯？”
　　寂云应了一声，弗尔塔小心翼翼地抬眸，寂云仍旧是那副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但弗尔塔就是莫名感觉……寂云正在对他笑。

　　寂云反问：“先生就不必了吧？”

　　“嗯……”
　　弗尔塔小声地应了一下，随后极其不好意思地轻声喊道：“寂云。”

　　寂云逗够了，抬手揉了揉弗尔塔的脑袋。
　　“嗯，我在。”

　　揉够了之后寂云扔下一句：“到饭点了，我去做饭。”
　　就起身再度离开。

　　娜撒莉莉很佩服寂云，因为寂云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记住时间，现在黑乎乎一片，但寂云还知道是吃午饭的时间。
　　太厉害了。

　　弗尔塔看着寂云的背影，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刚刚被寂云揉搓过的地方。

　　他勾起嘴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呢喃道：“寂云……”
　　“寂云。”

　　心脏像是被什么填满一般，有种撑裂的疼痛感。

　　怎么办？埃德加爷爷，我好喜欢他。

　　-

　　“人鱼和人鱼是不同的。”
　　“本奇利的人鱼滥情花心，深爱他们所见的每个人；翰浦登的人鱼多情，在爱上谁之后才会专一。”
　　“我们琴恩斯特的人鱼则不一样，我们所爱之人是命中注定的，倘若没有遇见这个人，琴恩斯特将会孤独一生。”

　　幼年的弗尔塔有些不懂，他睁着大大的淡蓝色眼眸，疑惑道：“那埃德加爷爷，怎么确定我们的命中之人呢？”

　　“这个啊……”
　　容貌清俊的金发青年摸摸弗尔塔的头，他看起来很年轻，但声音却格外苍老。
　　“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但是弗尔塔，我不希望你遇见命定之人。”

　　弗尔塔更加困惑：“为什么呢？埃德加爷爷？”

　　埃德加只是温柔地笑着，低声说：“弗尔塔呀……”

　　“爱对于人鱼而言，是束缚，也是毁灭。”

　　那时的弗尔塔听不懂这句话，现在的弗尔塔也不理解。
　　不过很快，弗尔塔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