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酒酒治愈记》胡酒酒

31、第 30 集

　　驼铃悠悠，缓步前行在无边无际的沙丘上，斜照的阳光，金色沙涛上一行行骆驼的脚印，一直延申到遥不可及的天边。风扫过，如同掀起细碎的波浪，一点点模糊这些脚印。
　　到未时，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在单调的漫漫黄沙之中，突然触及大片绿色，瞬间让人心旷神怡。
　　想必这就是瓦剌都城——土尔扈特。
　　大漠因为干旱，房屋都以简单的木骨泥墙为主，房屋是平顶。而这里的小伙姑娘，生的比中原人士高大，皮肤颜色都像蜜一样健康，路过时身上的铃铛和坠子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不出意外，城中大街也有一个祭台，只是比边陲村庄的大上两倍不止，且祭天金人像前修筑的颇大，猜想是瓦剌人可在上面行祭祀之仪。
　　一路进城，还见着街道两旁有布告栏，上方悬挂羊皮纸，以作宣告之用，布置稍显突兀，大概是跟着中原照葫芦画瓢。
　　我除了看新鲜，倒是对此行目的毫无头绪，有长歌和阿隼这俩智谋双全的人在，那些都是我无需考虑的。

　　按照部署，兵分两路，阿诗勒隼寻机会探听瓦剌人虚实，绪风带着雁行门手下去查探火药的事宜。
　　火药作为瓦剌人秘密研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其隐秘肯定是无以复加，能循着线索探查这还要多亏漠北王强大的情报网，明桩暗卫的触手都能伸到防卫森严的瓦剌都城里。
　　我单是想想漠北王抿唇时的面无表情，轮廓和线条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都觉不寒而栗。
　　此人从哪看都不是个简单角色。

　　阿诗勒隼带着我和长歌一直在城中转悠，一会儿逛逛瓦肆，一会儿跟着人流，看起来像是毫无目的。
　　一个时辰后，街上有瓦剌士兵列阵出现，接着出现了仪仗，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男子，衣着华丽，身材健壮魁梧，前额短发中分，额后用长发编成辫子，眼神矍铄似老鹰。
　　一队士兵很快将祭台摆上各种鲜花和祭品。没等我惊叹这时节这地方竟然有众多鲜花，注意力就被祭天金人像前的身影吸引了，我扯扯阿隼的袖子示意他往上看——祭台上赫然就是昨日边陲村庄偶遇的那个小和尚。
　　不仅能全身而退站在祭台上主持法会，还与瓦剌首领相识，其身份果真非比寻常。
　　这瓦剌可汗竟是个信佛的。我对那惊鸿一面的小和尚倒是感兴趣，只是这盛大的法会我确实兴致缺缺，无他，知识浅薄，根本听不懂梵语。
　　我们本是掩在人群中像是聆听法会的信徒，可阿诗勒隼灵机一动似是有了思量，转身去了布告栏，利落的揭下了最上层的羊皮纸，围在布告栏周边稀疏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早前路过时随意撇了一眼，其中内容是说瓦剌人丢了一批良驹，现重金悬赏知情人。我对阿诗勒隼此等揭‘皇榜’的行为不置可否。
　　可此番行为在法会进行期间就引起了骚动，一众士兵很快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带到了瓦剌首领克舍可汗面前。
　　“三位怕不是瓦剌人吧？”克舍可汗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说出的话却是如刀锋般寒利。
　　“可汗说笑了。瓦剌已放开与外界通商，都城中有异族人再正常不过。”阿诗勒隼面对试探也是临危不乱，或者说他的目的就在于此。
　　“我们是漠北人，带着族妹做些小买卖。方才在街上看见宣告，见其中奖赏颇为吸引人，特来冒险一试。”
　　克舍可汗一声冷笑，“年轻人倒是有胆识。你就不怕我以瓦剌与漠北恩怨挟私报复？况且有丰厚的奖赏就有与之对应的风险，你可能承受？”
　　要说这瓦剌与漠北的恩怨，可追溯至前隋。
　　隋末天下大乱时，李渊顺势从晋阳起兵，攻占长安。天和二十四年，正值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大漠情势三足鼎立，漠北与瓦剌因马匹一事总起衅端。瓦剌人于该年七月，统帅各部，分四路大举向漠北骚扰，最后瓦剌人与漠北军聚于土木堡。
　　瓦剌人因着兵器短缺，本是无法长驱直入，可瓦剌军中有一神器，以火点之，垉起火发，声如雷，百里外皆闻。
　　以此物攻城，城崩图裂，烟火弥漫，所过之处皆化为焦土。甚至于当时的漠北先王也在此战中丧命，当年仍是漠北王子的药罗葛菩萨发现瓦剌人虽有此神器但似乎用的不甚娴熟，便由他带领一队轻兵将火弹打湿，如此才赢下了那一战。
　　此后那神器也在战争中被销毁，史称土木之争。
　　阿诗勒隼了然，随后沉声缓缓说道，“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过半，赤地数千里。兴亡受苦的都是我等小民。”
　　“我愿勉力一试，只是可汗到时还希望不要吝惜。”阿诗勒隼眉梢微挑，右手握拳附上左胸，是瓦剌人特有的礼节，“可否跟可汗借用一物？”
　　克舍可汗身边的随从得令后便去取了一方瓦剌部落地图。一行人远离祭台进了随行馆。
　　我也从其中言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瓦剌族为了来年春天复开马市，购进了一批良驹，数量足有五六百，可谁知，在昨夜马场半路集结点后竟然全部消失，战马对瓦剌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进而引起了瓦剌两部落的纷争。
　　两部部落头领阿鲁台与马哈木相互攻讦，都言是对方劫走了那批良驹。离奇的是，竟无一人有线索，无奈之下，克舍可汗只好广下奖赏。
　　“盗取如此多马匹，一定需要大量马料，可汗可以此为线索，查查近日有谁大量收购过草料。”阿诗勒隼先是给出线索让人去查，期间寻来了赶马仆役。
　　三个赶马仆役被带来时都是面带惧意，眼神瑟缩，多半是已被刑讯审过。
　　前两人面相老实，一问就全交代了。
　　赶马行当特殊，半年不开张，开张就可吃半年。几人本是商量着，送完这批家里钱粮可过此寒冬。
　　良驹每日能行百里，三人赶马一月至集结点八家子，休养生息后再行夜路，本可于今日到达。没成想在集结点把马弄丢了。
　　“为何要行夜路，是谁的提议。”阿隼细细听着，抓住了其中要点。大漠日落后十米开外不能视物，以赶马人多年经验，不会冒险走夜路。
　　“是...巴图，因为巴图可以观星认路。”留着络腮胡的伊人台率先开口，“当时因为太过劳累想就地安营，可巴图提议再走一段路......后来就找到了。”
　　阿诗勒隼沉思片刻，似想到什么，“是几时到的集结点，又是几时发现马匹丢失？”
　　“应该是......子时到的，马匹丢失是在辰时。”孟恩磕磕绊绊答道。
　　“应该？你们的证词极为重要，为何用词这般模糊，莫不是还有所隐瞒？！”
　　三人被鹰隼般的眼神直直看着，慌了神，都跪了下去，连忙辩解，“因为寒冷路上便喝了点烈酒御寒，加上夜深露重，有些辨不及方向和时辰，但是巴图观星认路的本领我们都见识过，是以大概不会有错的。”
　　也不知阿诗勒隼是否听进了他们的辩解，只是心不在焉的说了句，“那就怪了。”
　　随从来报，近日只有阿鲁台手下收购过大量草料，不过阿鲁台作为复开马市的负责人，囤积草料倒是合情合理的。
　　若查出谁囤积草料就是盗取马匹的凶手，似乎太过于简单。
　　阿诗勒隼打开地图，执笔飞快地在图纸上画着，握笔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低垂地眉眼一如往常地认真，微提地嘴角明显是听见了刚才的话。
　　他向可汗身边的列兵招了招手，“身上有铜钱吗？”见列兵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另外再准备81枚铜钱。”眸光一沉指着地图所圈之处，“这是集结点，你召集81名骑兵，兵分三路，从轩字前进，另外两队从子字这两个角度出发，每队骑兵每行八里路就再兵分三路，方向按照方才所说以此类推。”
　　微微抬起下颚，缓缓说道：“另外，路遇险境、山崖后可自行返回，每队行至最后一人时，再行八里路即可返回。要找大量马粪聚集的地方，一旦有人发现即可汇报。”
　　“可汗只需等待消息即可，日落前必能找到丢失的良驹。”
　　阿诗勒隼在一个时辰里气定神闲的临危筹谋，我似乎能看到他用兵的果决，战场之上一声令下的魄力。

　　酉时，大漠夕阳欲坠，一片赤色，浓郁如化不开得墨，彷佛要将天地都染上它的颜色。阿诗勒隼站在窗边，落日的光也洒了他满身，月褐色的袍子沾染了些橙黄的颜色。
　　我一点都看不透他的行为，却也没开口多问，只静静看着。
　　派出去的列兵果真在二十里路的地方发现大量马粪，朝着那个方向，找到了被盗的马匹。
　　“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在于马到底是怎么丢的吗？长歌~你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我扭着长歌的胳膊不放，定是央求她告诉我作案过程。
　　长歌笑意盈盈，“方才你也是在的，怎么走神没听到，果真是对那小法师更感兴趣吧？”
　　长歌话里提起那小法师，引得阿诗勒隼毫不遮掩的瞧过来，眼中意味不明的神色顿时让我兴致缺缺。
　　“才不是，只是那小法师说的话怪怪的，听的人心里堵得慌。”我松开扭着人胳膊的双手，声音闷闷的。
　　举起手腕将手钏亮了出来，“他拾到我的东西我本该对他千恩万谢，可他说话总是神叨叨的，难道出家人说话都是这般玄之又玄？“
　　......
　　以阿诗勒隼的话来说，那些良驹根本就没有从案发地点凭空消失，因为他们三人压根就没到过案发地。
　　从始至终都有两个集结点。
　　案发当夜，夜路太黑，那三名赶马人进的是假集结点，待三人吃下被下了迷药的饭菜后，凶手就现身了，而且凶手的数量不在少数。
　　阿诗勒隼能在短时间内明白个中缘由，只因为昨夜我们一行人恰巧也误入了假的集结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土木之争与史料有出入，不用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