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酒酒治愈记》胡酒酒

30、第 29 章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鹰师，李长歌一番思量后想出了一则两全之法——鹰师假死。既土喀设想借此战置鹰师于死地，那阿诗勒隼何不将计就计: 假意称他决定今晚袭城，引土喀设上钩。鹰师会按照原计划先行出兵，待土喀设以为鹰师元气大伤才冲入阵中，已然中了漠北的埋伏。
　　此等用兵计谋对长歌来说并非难事。只是如此一来阿诗勒部也就没有了鹰师，阿诗勒隼也只是阿诗勒隼。
　　而最关键的一步是如何让牙帐相信这一“事实”。穆金返回王庭递送阿诗勒隼身死的消息，却带回了大可汗病重，王庭即将迁往定襄的动向，此等异常不难看到风雨欲来之势。
　　李长歌从中斡旋，识图说服其与大唐联盟以解困局。虽说从舒勒可汗起始，阿诗勒部和大漠已有商贸往来，可因着草原与大漠百年宿敌所积恩怨，想让大漠放下芥蒂与之联盟也非易事。
　　此刻最需的是让大漠看到联盟的诚意——所以，此去漠西阿诗勒隼势在必行。
　　不过，漠西之行为何要带上我！
　　“你去过漠西么？”漠北王还是那副睥睨万千的态势，好像众生都入不了他的眼。
　　“未曾去过。”
　　“那此次去漠西，你何不同去，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这漠北王是认可我还是在试探我？阿诗勒隼一行去漠西是有要事，又不是游山玩水，我省得去添乱了。
　　“我跟去是无缘无故。”我讪讪道。
　　“你可不是凡是要缘故的人。”旁侧悠悠响起阿诗勒隼磁性悦耳的声音。他顿了顿，语调上扬，“还是说你想一人呆在这漠北王庭？”
　　“长歌也会去吗？”我望向对面的人，得到了肯定的眼神。阿诗勒隼是肯定要去，长歌既然也去，那雁行门一众没有不跟的道理，这样一来的确就剩我一个闲人。
　　“长歌是鹰师的军师，当然得随行”阿诗勒隼微微扬眉，好似拿捏住了我的七寸。

　　漠西地如其名，占据大漠的西北部，是大漠部落最远最贫瘠的一块土地。从漠北出发，也要快马两日才能到达。现下仲冬时节，马跑起来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一样的冷，披风兜帽根本派不上用场。不过跑马半日，身体也会活泛起来。
　　“再走一阵子，应该能找到马市的半路集结点。”阿诗勒隼在前方调转马头告诉了我们这个好消息。
　　而我整个人已经蔫了，没有心思去深究为何茫茫草原阿诗勒隼能知道我们在哪里。
　　天黑的很快，半个时辰后周围十米之外已不能视物，不过我们很快找到了集结点，也就来不及深究阿诗勒隼有些异样的神情。
　　所谓的集结点就是围起来的一块空地，长期驻扎了四顶帐篷供赶马人歇息，门前的酒红色旗招在风中翻扬。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到达——几个赶马仆役以及上百匹质量上乘的马。没见到人，看烛光和声响应是已经休息了。
　　我窝在火堆旁，原本僵硬的身子才慢慢回暖。裹在披风里的脸透露着疲惫和呆滞。
　　“鱼都已经烤焦了！”
　　“！！！”
　　身旁的长歌蛄蛹过来，我连忙抬起棍子挪到眼前看了看，还好，还好，还没糊…
　　“这大草原哪来的鱼！明明就是干巴巴的饼子…”毛茸茸的领子窝在我颈中，声音闷闷的。脑子像生锈的发条一样缓慢转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小酒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在想什么…我大概是在想这么暖和该睡觉了，可肚子还没填饱。睡觉还是吃饭，此刻已经成为了困扰我的一道哲学命题。
　　“你可别难为她了，”绪风抱着他的剑，“简单的脑子可不适合考虑太难的问题，我猜一天下来她已经无暇动脑，此刻一定是什么都没想——单纯累傻了而已。”
　　绪风话里话外无不在说我是个四肢不发达头脑还简单的废物，但我懒得跟他较劲，想让他体会一下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无力感。我沉默了。但也就沉默了片刻。因为我抬头发现阿诗勒隼正看着我，那神情似是端详，正正经经的担忧模样。火光分明，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知怎么原本缄默的话就脱口而出: “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吃饭和睡觉呢…”
　　记不起那烤饼子是什么干瘪味道，也不介意我说完那傻的冒气的话之后会被绪风嘲笑多久，总之昨夜睡的格外香。
　　继续赶路，这里距离瓦剌人的主城还有大半日路程。走时发现赶马人早已离开。

　　据漠北王情报，瓦剌人生性勇猛，且争狠好斗，其骑兵战斗力更是与阿诗勒部不相上下，唯一的战力短板就在于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和冶炼技术，因漠北干旱荒凉，没有矿山，而大唐一直提防北患，严禁向关外出口兵器。
　　瓦剌人发现镔铁无需冶炼就可以打造兵器，买不到兵器便转而大量收购镔铁，因此无论是在大唐还是大漠，瓦剌人聚集的市集便被称作“铁市”。
　　为掩人耳目，买了几份瓦剌人的通关文牒，一行人低调进了漠西的一个村庄。
　　村庄内多是老弱妇孺，守备松弛。房屋全是土坯垒成，看起来竟是荒凉至极，除了村庄尽头一眼就能看到的祭台。
　　尽头的祭台上竖着一丈高的“人像”，确是有着人的样子，脸面呈现倒三角，上刻三道短痕以作眼唇，宽大的衣袖被拢在身前。整个由似银白铁的材质铸成，表面的钝光竟使人像呈现出奇异的庄严宝相之感。
　　“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像。”视线不由自主被祭台吸引，脚步向前走去，缓缓向人像靠近。
　　“这是瓦剌人特有的‘祭天金人’。”阿诗勒隼悄然警惕着四周，却对答如流。
　　“就像阿诗勒部的天狼神吗？”
　　“是的，每个草原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穿过祭天台就能出去了，这是去瓦剌主城的必经之路。”
　　难怪，人口如此稀疏的小村庄对陌生人的到来习以为常，村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还偶有几个人跪拜在祭天金人面前虔诚祈祷。
　　手边牵着的马儿烦躁的打着响鼻，我抚着棕马的鬓毛仰头看着祭天金人出神。“这世上真的会有神灵吗...”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为空。”
　　一个温润且空灵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转头，视线内映出一个身穿僧袍的小师傅。光光的脑壳，浓长的眉毛，一双晶亮的浅灰眼眸镶嵌在大而深的眼眶中，年约十五六岁，近一米七的个头衬得身姿颀秀。如一株正在抽芽的青竹，仍略显单薄。
　　我怔怔的看着他，彷佛被他周身所环绕的佛气吸引。
　　小和尚那悯然众人的视线在我们脸上挨个掠过，双手合十，“各位施主，此处不是归途，还请尽快离去。”
　　这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这里奔来。村民们的笑容瞬间被惊慌所取代，女人们匆忙带着孩子往屋里跑，其他人则是到处找地方躲藏。
　　村头响起厮杀声与惨叫声，数十名脸上横肉的强壮男子持刀冲了进来——是以杀人掠货为生的强盗。
　　祸起突然，祭台前的村民四处逃散，除了我们一行人镇定自若，还有那个神秘的小法师，他双手合十，见着远处的惨状连念“阿弥陀佛”，脚步踏前，面对杀戮还大有凑上去的意图。
　　我想都没想，一把拉住了那个小和尚，一时竟没注意另一手松开了缰绳，马儿本就被惊扰，这下直接蹿了出去。
　　这时候我倒是反应神速，往前追了两步，不管不顾都就去牵制那匹马，奈何受惊的马儿力气着实是大，本已攥在手中的缰绳愣是被再次挣脱了去。不经意间，连手腕的手钏被挣脱在地都没察觉。
　　眼见那群强盗就要往祭台这边靠近了，我们一行人顺势从祭台后面出了村庄。
　　“那些村民会怎么样？他们都会死吗？”出了村庄后遍地黄沙，我们按照原计划行进，心中却对刚才的无差别屠戮心有余悸。
　　“大漠本就贫瘠，为了生存也就滋生了强盗，为了一口吃食你争我抢本就是常事。”
　　可这种事情被我们一行人遇见了，其中不乏身手好的，却也只是明哲保身。尽管心中明白，此次大漠之行本就隐秘，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过早引人注意，可还是会暗暗唾弃自己自己能力不够。
　　“你放心吧，方才那位小法师身份非比寻常，身边应有随护之人。有他们的帮衬，村庄剩下那些人也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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